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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交相辉映,身处顶层的套间虽然已经熄灯,但也足够亮堂,十米之内都能看清人脸。
大软床中央仰卧着可怜兮兮的断腰人士,其实按道理说,这类患者应该睡在较硬的床上,否则腰子无法支撑。
但苗六溪不以为然,反正自己闲着没事都会骨折,那为什么不把该爽的先爽了。
打个比方,就像今日不慎失窃的那本珍品《霸道女仆爱上我》,里面的男主就很识时务。那男主一头白发如雪,圣洁到基本看不出头皮屑,五官又标致得跟刀削一样,美吗?美,他还坐拥上千亿家产,随随便便小指一翘就能搞一套房,强吗?强,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还不是被小女仆给上了。
这样一个又美又强又惨的人都能勇敢面对生活享受当下,那苗六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所以她扒扒衣服睡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遭遇实在倒霉,搞得她现在钱与皆失。
“该死的小偷,下回见到先打掉你三颗门牙。”闭眼前的最后挣扎。
窗外下起了零星小雨,室内缓缓透进清凉。
苗六溪腰骨虽断,但一点也不影响四肢发挥,被子该掀的掀该踢的踢,整个上身就挂着件米白色小吊带。
这时候突然袭来劲风,苗六溪额前的小须须飘了两下,紧接着一件外套精准地扑到了她身上。
外套是苗六溪自己的,而扔外套那只手,却是远处靠边站的那只骷髅的。
它全身严严穿着深黑色的连帽披风,从外表上看去,长得很像传说中的邪恶势力。
骷髅骨节修长,白皙玉润,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指环。
它抬手轻微转动指环,那东西类似于人类语言的开关,可视线对准苗六溪时,又呆滞了很久,它脖子微微一动,只说了短短四个字:“好久不见。”
非常优质的青叔音,声控人听到都能石更那种。
胥氏医院负八层,往生室。
胥巳早就等在这了,他现在无聊得很,自己跟自己下棋。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身后的石门被缓缓打开,穿着黑色披风的骷髅走了进来。
“舅舅,”胥巳起身礼貌称呼对方,“您今天没事吧?身上摔裂了没?”
“你说呢。”青叔音似乎对男的很冷淡。
“没事,她是女孩子,舅舅不吃亏。”
他舅没兴趣废话,坐上来看了一眼棋局,仅放置一枚棋子,就把这大外甥的白棋给围死了。
他转动指环,气质傲得不可方物,“说过多少次,凡事都要细心,看你下的这是什么棋。”
胥巳:“……可是舅舅,我这是,五子棋啊。”
他舅:“。”
好大甥怕他面子挂不住,急忙干笑几声,然后拍拍手掌,灯起声落,原本暗得谁也瞅不见谁的室内瞬间打开了光亮。
一棵壮硕的人形大树矗立在二人身侧不远处,树枝上还挂着好几串金灿灿的小彩灯。
只是可惜,这么壮观的一棵树,竟是已经枯萎了,黑褐色的树腰低垂支撑着,像是被活活晒死的农夫。
不过这棵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二位的关注,它显然不是主角。
胥巳起身走到了另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
灵牌,古时为供奉死者而设立的灵牌。
成千上万块灵牌布满了整片石墙,似如茂密的藤蔓。
而石墙的下方,最为居中的位置,赫然竖立着另外一块灵牌。
——骷族君主,贺楼生。
胥巳在灵牌后方蹲下来,窸窸窣窣地不知在摸些什么鬼,良久后终于是把一个中型瓷罐抱了出来。
那瓷罐看起来精致得很,足有七八岁儿童的大腿那般高,碧蓝的底纹配上繁杂雕花,高贵,气质,花里胡哨,一般骨灰盒都不敢这么搞。
胥巳将瓷罐带到一张石床旁搁稳,很豪迈地揭开了盖子,这就像是古代的勇士打仗前还不忘先喝上一坛。
“舅舅,来!”勇士朝骷髅招了招手。
骷髅慢悠悠走来,路上顺便摘下自己的指环,随后将它往那瓷罐口里一放,“哐当”一声,指环掉落,却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大片大片的白雾立即从里面涌了出来,化作一副人身。
男人的身体安然躺在石床中央,整间往生室顿时更凉了起来。
这是一副毫无生命体征的躯体,他看起来不过才二十七八岁,肤白冠玉,相貌清冷,脖颈间还挂着一根银色的项链。
骷髅没了指环无法说话,站在一旁的胥巳见到那个男人的面容之后,也是短暂沉默。
胥巳:“当年我将您的肉身与容貌带了出来,如今您与它已经磨合千年,恭喜舅舅,终于可以维持人形态十二个小时了。”
所以,站在胥巳身旁的这副骷髅,与躺在石床中央的这个身体,他们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骷族君主,贺楼生。
贺楼生:“之前给苗六溪治疗的时候,她手机里有一个正在保持通话的人,胥巳,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贺楼生化为人形态之后,脖子上那根锁骨链就成了他的“传声器”。
人形时的声音会更加好听一些,但或许是因为他骷族君主的身份,说话的语气总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大老板听了都想跪的那种。
“舅舅,我都帮您打听清楚了,那人就是她的专治医生,不是什么坏东西,他更不可能通过电话就揣测您的身份。再说了,现在整个骷族…也就只剩我俩了,您别总把聪明用来怀疑人啊。”
“可有些人就是不值得信任,”贺楼生眼神淡漠盯着胥巳,并朝他伸出右手,“拿出来。”
“什么啊?”
“你当着我的面拿她的钱,要不要脸。”
“……”
大外甥委屈,大外甥想哭。
他这舅舅的性子,千年来真是一成不变。
苗六溪前身历经九世,每一世都会被贺楼生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不过捧也只能在暗中偷偷地捧,因为那时他的肉身维持时间很短,先是几秒、几分,再是几时,直到现在也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
而苗六溪世世身患骨折,全身上下脆得要死,属于一掰就断一吓就凉那种。
骷族人一到二十八岁就会化骨为骷,所以贺楼生每次上前跟她打招呼刷存在感的时候,都能给人吓个半死,几场来回下来即便骨头不断,但心脏肯定要完。
后来他就再不出现,只在暗中默默守护。
古时候有人说他是侠义者、护花使,而从近现代起,就变成了跟踪狂、老痴汉。
痴不痴汉的不知道哈,反正胥巳就是觉得舅舅偏心,凭什么呀,亲外甥和苗六溪凭什么就不能有金钱往来了嘛,那顶级豪华的医疗套间,讲道理一晚八万也不亏啊。
但他没敢逼逼,他只能默默从屁兜里将银行卡拿出来。
“我还不想要呢,这里面也就才两万多,还不够吃一顿饭。”胥巳小声逼逼。
贺楼生反倒一副好看之色,“那既然这样,你明天往里面打个三十万进去,让她多吃几顿,意下如何。”
“……意下不如何。”胥巳小声逼逼。
贺楼生重新坐下,淡定喝了一口凉茶,“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她住院一百天。”
“不至于吧?”
一百天啊,舅舅你是打算跟她腻到两看生厌吗。
“还有,胥巳,”贺楼生很快又恢复严肃,并且每说两个字就要大声吼一下,“以后能不能不要安装声控灯?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是了,现场的状况就是这样,一旦没人说话场面恢复平静,室内的那些灯光就开始自动关闭,直到下一个声音出现再短暂开启。
一闪一闪亮晶晶。
但那些小玩意儿都是胥巳在逛街时,看到十元店门口挂着“最后三天清仓大甩卖”这样的标语,自我斗争了很久才买下来的,不仅浪漫还节电。
多好看啊,舅舅怎么能说都是鬼东西?这就是老直男吗?
哦,怪不得默默追了苗六溪九世都没追到手,原来是审美不达标。
“对了……”贺楼生临走前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
胥巳内心逼逼:嘤,舅舅你好啰嗦。
贺楼生:“不许再下五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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