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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父亲是我的恩师,禹神国能发展到如今的盛况,皆是他的功绩,虽然他一个月前为国捐躯,但我依旧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把共同体的信念发扬光大。”

宏伟的宫殿中,昔日的师徒二人以他们独特的方式交流着。

曾经,当原媃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黄毛小皇女时,他们就经常玩这种藏字游戏,把真实想说的单词夹杂在晦涩难懂的官话里。

能当上这个帝国的帝王,都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话音刚落,一阵嚎啕大哭声打断了他们间端庄的氛围。

再扩展视野,瞬间发现,肃穆的册封画面一下子化为杂乱无章的闹剧。

不断有育婴师在他们两人间奔跑忙碌着,捧着一个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朝后堂跑去。

啼哭声,哄娃声,换布声……源源不绝,场面有条不紊中又混乱至极。

“七千三百七十二皇子,您慢点跑,小心摔着嘞。”

“喜报!一万一千一百二十七王子,八时零五分诞生!”

窗外飘来的信息素,是全国人民的心声及哀怨,噼里啪啦的堆积成山。

生活在这样一所育儿宫里,每一天都是热闹非凡。

“人老了,心就会像被岁月风化的岩石,一点一点地老旧残损,最后变得脆弱敏感……”

一道纱帐后,端坐的女子,遥望宫殿里看不见尽头的婴儿床蜂格。

朦胧的柔光中,依稀浮现了一抹微笑,只是语气略显无奈:

“我不再忍心杀死这样一个个无辜而弱小的生命。”

挥别二十载,昔日的师徒不仅变成了平辈,还隔着无数宫规的云窗雾槛,不能在公共场合发表真心的对话。

这或许,就是身在帝王家的可悲。

但此刻,原媃说的也不全是掩人耳目的含糊话,她在这个皇位了坐了整整八十年,每日要产下两万枚蜂卵,相对于每一秒就要诞下一个孩子!

她已经整整八十年没有踏出宫门半步了,各种大小朝事、百姓祈祷令她应接不暇,却还是无法辖制思想的笼——

昔日的野心渐渐被孤独所代替。

于是,她开始放权了,让孩子们共同参与国事,处理朝政。

等到她再度发觉时,她的权力已经被架空;她的亲信全部被替换;她的信息渠道被封锁;她的一举一动皆活在监视之中。

一场政变悄然来到她的眼前。

但身为政变中央的主角,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现在甚至就连自己生男生女都决定不了!

生育耗费了她太多的时间,等她有空帮自己的孩子们取名字时,才发现,诞下的全是清一色的雄性。

有暗中势力在故意削弱这个国家的工农力量,而这个势力,明显已经把刀架在她的脖颈。

唯一庆幸的一点,蜂王,是整个蜂族中,唯一拥有撒谎能力的存在。

于是乎,只能等待知晓这个秘密的,她的老师,帝国太傅前来救场。

这时候,这位帝国之母放下手中的仗剑:

“克里希纳。”

大帝唤着的,是他的名,同样也是前朝皇帝亲自赋予这个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最近,会有想过成家立业吗?”

话音刚落,主角还未回答,一旁恭候着的数十位工蜂嬷嬷们,纷纷惊喜得抬起面庞!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露出红光满面的笑容——

大帝终于想通了!!!

八十年的心结打开,以往,大帝绝口不提婚配,也无人敢跟夜蛾家族提亲。

这位雪白的异性君王就像是全国最大的禁忌,大帝还特此下达了封口令,禁止国内一切有关克里希纳伯爵的议论。

这位帝国之母充满慈爱与希望的抬眸:

“找个伴侣吧,把夜蛾这一支在禹神国发扬光大。”

此时此刻,原媃决定,倾力培育这只势力,也是她有生之年,唯一能向老师做出的最大报答。

“正有此意。”

站在无边无际的婴儿床背景前的白发男子,那一刻,微笑道:

“大帝,这次,有一个人我想带回宫内,在此恳请您的同意。”

“人?”

“恩,一个人族。”

……

“所谓的平等根本就不存在。”

雨幕下,是冰冷果敢的声音:

“她们不准男性读书、限制男性参政,甚至逼迫我们在新婚之夜为妻子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一边否认我们的价值,一边还在无穷无尽的剥削我们的价值,在这样的规则法度下,想要千古留名,一辈子都不可能。”

雄性,就像是这个社会的寄生者,从来没有成为“人”的资格。

“等到黄金时代一过,战争到临,男性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或杀或吃,别说是你那些雄才伟略的学生,就连皇宫里的皇子都岌岌可危,一出生就会被全部溺死。”

“到时候,你们皆会被平等的幻想玩弄至死!”

“dr弥皮庇,恕我直言,性别不是障碍,我们皆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无外乎恪尽职守,而你我身为科研工作者,大敌当前,现在要做,是团结更多的力量,培养更多更加优秀强大的基因,以确保能把我们的子民送往太空环境中生存!”

老校长走上前一步,似乎并没有因对方的性别对立论的置喙撺掇而受到任何影响:

“过程平等并不重要,达成目的才是关键。”

“哦?是吗?”

“魏德玛校长你真的这样想?”

就在这时,黑衣男子突然回眸:

“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只夜蛾活了整整两百年,而同样是季节性昆虫的你,寿命却只有短短三十年不到,你真以为是基因问题吗?”

那一刻,周阎看清男子森然邪魅的脸——

这是一只九眼蜘蛛!

但唯有左眼一只是睁开的,其余的,额中一只,太阳穴一对,脸颊下并列的一排两个,全都被一道道黑线缝起,仿佛因什么意外而失明。

除此之外,右眼眶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唯一的左眼散发诡异的紫光,弥皮庇一步步走上前:

“没错,两百年前的那场花嫁绝非偶然,二十年前的那场讨伐也绝非必然。”

花嫁。

在这个国家,雄性要带着身家性命嫁给雌雄,但文明发达了以后,就随之诞生了一种高级趣味的联姻,也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美丽小巧的公主王基(公母的公),被当做和谈的礼物,送给富强鼎盛的异国君王。

〔高塔上的白色轿子!〕

这一刻,周阎脑海中忽然浮现轿子上的雕纹,分明和他之前在孪生世界里看见,骇沐国的彩球纹一模一样。

但下一秒,周阎突然在空气中闻到一缕刺鼻的药水味,有点像烂梨子的酸臭味。

“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么苦心经营自己,就是为了给你们这群智障雄虫洗脑!学说只是他骗人的工具,梦想则是他驱使你们的鞭子。”

“二十年前,性别改革分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期,可他却带着自己的亲信逃去了太空,如今战争刚一打响,他又回来了,还伪装成自己孩子的身份,妄想洗脱罪刑,继续坑蒙拐骗。”

九眼蜘蛛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俯身在其耳边低声说道:

“夜蛾,才是人类派入虫国的间谍!”

话音刚落:

“不!不会的,蛾皇绝不可能背叛我们,你身为他昔日的学生怎么能如此诽谤他!你居心何在!”

“那就去死吧。”九眼蜘蛛眼中划过暴戾,即刻将一剂针管扎入老校长的脖颈!

“你!……你究竟……”

周阎发现,老校长的面色瞬间变成通红,连带蓝色的触角也化为了深红色。

这难道!?是信息素?

就在黑发青年紧绷的目送下,蓝袍红脸的老校长仰首阔步,激越亢奋走上了演讲台:

“这些符号!一个个害人不浅的数字,我下令,现在把它们全部烧毁!”

操场上静坐的学生们,在听见了这一声指示后,凝固的红色信息素之海中渐渐又凝生出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

是极怒的迦梨态!

纷纶葳蕤间,燃起一枚又一枚的黑色焚火。

一场轰轰烈烈的学生□□,就此从这所孕育无数思想先贤的伟大学校率先展开。

号称:九月流火。

沸腾的操场上,轰然倒塌的古董雕塑,撕毁焚烧的博爱旗帜,诰示着又一个开放时代的走向终结。

周阎跟随在黑衣男子身后,混乱的虫群中穿行,保持二十米的距离,稳步推进。

刚走出五百米不到,听见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回望时,遥遥看见一抹蓝色,如一颗方糖般缓缓的从操场高台上摔落,这一次,没有任何声响,那个身体仿佛跌进柔软草坪的怀抱里,睡着了。

老朋友。

三个字在周阎耳畔回响。

他只知道,从此往后,那人的身边又少了一个知根知底的诤友。

一路跟踪,随着这个独眼男子走出校园,路过一个又一个街口,最终来到一座大型车站前。

就在独眼虫族前脚踏入列车的那一刻,周阎后脚刚抬起——

轰然一阵巨响,从头顶上传来。

那一刻。

天,干净了。

厚重的云层瞬间消失。

正圆的皓月,孤独的高悬着。

是航空母舰。

这个闪烁凶光的人造物以超过20马赫的速度撞破大气层,阿库别瑞曲率引擎发出一道道音障、黑障,冲散了千里风波,依旧响亮。

星盟的维和部队已经来到了禹神国的国都上空。

战争!

当年那种及尽崩溃的情绪,火焰,枪炮与嘶吼,各种不祥的预感将周阎包围,但收回了视线,青年的眼中划过坚毅,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无家可归。

想到这里,不再彷徨,踏入列车。

经过一小时的停停走走,列车驶出了这座城市。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四周的气候与环境皆已天翻地覆的改变,最终在一处廖无人烟的沙漠半途中缓缓停下。

目视独眼虫族走下车站。

此时此刻,整个荒野小站不见半个人影,远天的绿洲无边遥远,一路上只有白沙与低矮灌木相伴,没有任何障碍物遮掩。

周阎思考了两秒,随后还是跟下了车。

靠在墙柱旁足足站了五分钟,列车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白色烟气,在纷澄青蓝的沙山上懒惰的飞扬。

对方依旧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那个黑衣人右手拎着一个黑色皮箱,左手时不时的抬起,正抽着类似香烟的卷片。

最终翻看了手腕一眼,说道:

“三秒,一,二,三。”

下一刻,周阎从立柱之后走出。

“还在想,到底是谁家派来的没有腺体的倮虫,原来是你呀。”

男子放下手中的卷烟,独眼里没有丝毫的诧异。

“你认识我?”周阎警惕的望去。

“当然。”

这个人说话的语调很慢,表情恹恹的,和他那张惨不忍睹的美脸极其不配。

就像一个中年男人的神情,周阎看不到他眼中的。

“之前冰岛里的那群窝囊废是我远房亲戚,她们死了,骇沐蜘蛛就灭绝了,但没想到你竟能逃脱研究院的魔爪,猎人芬里尔。”

周阎不得不怀疑这个虫族就是猎鬼人游戏的背后主谋,但这人提到灭绝的语气又是这么的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窃喜。

坏得很。

这一刻,周阎看出这只三级体蜘蛛并没有动手杀他的意思,配合着承认身份。

他得想办法从这人口中套出与普赛克有关的事情!探出这人背后究竟是什么来头。

于是,套近乎道:

“那真巧了,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方才听你说那些话,就猜到你是一个唯才是用,不择手段的人,既然你认识我,更应该知晓我的意图。”

周阎对自己的偷听行径直言不讳,看似坦白而言,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开,只是让对方自己去道明白,也唯有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

弥皮庇点点头,果不其然率先提出:

“那做个交易吧。”

开着沙漠机械车,他们很快就进入到这片沙漠的腹地——

一片绿洲。

在其中,周阎看见许多正在聊天行走的人类,夹杂着巨型机械虫的身影缓缓而过。

却唯独没见其他虫族。

他猜测,这或许也是一座奴隶城。

就在这时,小车开到一座巨型球形温室前,弥皮庇按了一个按钮,地面随之下陷,他们把车开进地下。

在透明廊道中穿行。

一路上,掠过茂密的原始植被,似乎都是已经灭绝的珍惜物种,这些植被没有任何的变异痕迹,跟周阎小时候看见的森林一模一样。

弥皮庇即没有为他介绍的意思,也没有蒙他眼的意图,周阎自然当仁不让的瞻望。

不久后,车在廊道的出口处停下,他们走下车,来到一处类似露天实验台的地方。

下车时,从一旁的树丛中走出两个机器,都是小动物的形象,一个小兔子,另一个则是招财猫,过来迎接他们。

“既然你是猎人,猎杀虫族对你而言应当是小事一桩。”

弥皮庇走到实验台的桌面前,单手激活了虚光电子屏。

下一秒,亮起的光屏上蹦出数张照片,以及动态视频,围绕着那个显眼的白色身影,环成一个圆圈。

“这个虫族长得跟斯洛芬一模一样,却是一只三级变异体。”

“他是谁?”周阎明知故问。

“我们帝国永恒的黑夜,也是你将要杀死之人。”

“他是帝王?喂,你开玩笑,当这是古代,让我背着一把枪去专诸刺王僚?”

周阎进入技术性扯皮阶段。

“放心吧,这个帝王没有实权,深受重伤,荏弱无能,只是一个孤王,我已经安排好一切,到时候,你只需朝着他的头脑开一枪,就跟按个鼠标一样简单。”

弥皮庇回答得明显滴水不漏,就在这时,这个独眼男子注意到屏幕下角的一个闪烁的信息栏,仿佛在赶时间一般,他立刻收起这些图片:

“今天就先这样吧,关于刺杀的时间,地点和薪酬,到时候会单独通知你,它们现在会领你去暂时休息的房间。”

弥皮庇朝着两个动物机器人一指。

话音刚落,小兔子走到周阎面前。

“等一下,你说得如此轻巧,事成又如何保障我能全身而退?”

“没有保障,只能靠你自己,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

“唔。”

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阎不再追问:

“我唯一的要求,你必须提供给我足够逃生的武器装备。”

跟随机器人离开时,周阎回眸眺望。

看见那个黑衣男子独身点开屏幕下角的弹窗,随即,又一个动态画面遍布了整张大屏幕。

但这一次是直播画面。

此时此刻,戴着眼镜的白发男子,正站在云顶天宫上,作为政府发言人,发表星际讲话。

水色苍穹的背后是飞逝的流云,一个巨型的银色傅科摆在悠扬的晃荡。

时光安静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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