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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昀没有看见花不语的脸,但瞧她身上穿的衣服真是昨日见的那一件,便认了出来。
同时他也认出了言笙,不由失声叫道“大师兄?!”
前掌门死后,大师兄听闻丧讯回到了玄剑宗,正是那时他才看到了大师兄的真面目,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所崇拜的大师兄竟会是世人口中的废物。
那时他除了惊诧还有不解,晋德帝被废,他既为先帝改立的储君,为何放着皇位不坐,跑到玄剑宗中来。
“嘘~”言笙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看向怀中之人,放低了声音说道“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连昀飞见她安然无恙,放下来了心,但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噗通跪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簌簌落在地面上,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大侠,人你也找到了,我求求你去救救公子,公子他真的不能死……”
女人到最后几乎凝噎,红润的眼眶中溢满的泪水朦了视线,脸上写满了绝望。
或许因为她哭泣声,本该睡着的人有了苏醒过来的前兆,湿润的睫毛颤了颤。
从禁地中逃走后,男子与手下在一处山郊外汇合,叫做炩的侍从得知了计划失败的消息后,直接向他请罪,“主子,小的有辱使命,请您责罚。”
男子用指尖拂了拂眼角,脸上的人皮面具随之飘落入手中,那微薄的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意,“至少不是一无所获~”
“主人?”
望着浩瀚长空,男子眼底流过一丝难得的温柔。
这时,在他们身后,一抹红色的身影飘然出现……
萧家二子,个个都是风云人物,但江陵的人对两人的评价却是截然相反。
十岁的萧初照在诸多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十一岁的萧初照已经名满江陵,十二岁的萧初照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十三岁的萧初照凭借自身本事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十四岁的萧初照接管了三分之一的家业,十五岁的萧初照定下了让人羡慕的亲事,十六岁的萧初照从云端跌落,变成了傻子。
十岁的萧司锦丧母,十一岁的萧司锦被打折了一条腿,十二岁的萧司锦被人骗光了钱财,十三岁的萧司锦开始逛青楼,十四岁的萧司锦以风流好色之名响彻江陵,十五岁的萧司锦因调戏良家妇女被关进大牢,十六岁的萧司锦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
本是同根生,奈何有云泥之别,若嫁萧三郎,宁可黄泉见,这便是萧司锦一直未娶妻,甚至没有妾室的原因。
当萧家二郎一夜便痴傻后,所有人都认为是萧三郎做的,由此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此时的萧初照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如睡着了一般,萧司锦就坐在他的身边,圆润的指甲轻轻捋开萧初照额前的细发,手指渐渐往下,细细描绘着他脸庞的轮廓。
在他的另一侧,是另一块木板,上面沉睡着的是萧倾城,她的四肢被捆绑木板上,哪怕本人也处于昏迷中。
“二哥,我真想将你的脸皮扣下来给自己用,这样一来,我就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萧初照了。”
他的手指之间中藏着一根细针,但在接触萧初照的脸皮时,那根细针在他的脸上轻柔划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倾城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手脚不自由的时候,猛地瞪了眼睛,当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并被人绑着的时候,立即扯开了嗓子,大声求救,“来人啊!救命啊——!”
被她这么一嚷嚷,萧司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指尖的细针射出,扎在了萧倾城的喉咙上,耳边瞬间没了声音。
萧倾城看着萧司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萧司锦这个窝囊废到底要干什么?!
“萧倾城,你一生过得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半点挫折,但你却三番两次挑事,离间我和思莺的感情,即便我从你身上拿走点什么,也是你的报应。”
萧倾城瞪眼睛,一幅惊恐状。
“萧家以献祭的方法,将萧家子孙延绵至今,又保住了身为贵族时荣华富贵,而二哥就是这一代的献祭者,我在想,那个人为什么是他,是谁选择的他,献祭者的选择方法又是什么?我不懂,一直都不懂。”
他摇了摇头,如出生的婴儿脸上写满了懵懂和未知。
“我猜想是纯正的血脉,而你是二哥的亲妹妹,你和他身上留着同样的血,但他是男儿,你是女子,所以所谓的献祭才选中了他。”
这所谓的献祭,在他看来就是诅咒,是萧家祖先与恶魔交易的牺牲品,以至于萧家的每一代都必须有一个牺牲者来完成萧家的大业。
此时的萧府笼罩着一层忧郁的气氛,萧一真醒来后,便见着萧思莺哭着脸,也从她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当得知萧司锦很有可能是幕后策划者时,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眉间皱成一条沟壑,花不语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些懊悔,她虽然只与萧司锦接触了一日,但她看得出他并非是个善妒之人,对于外面的谣言她未信全篇,但他掳走了萧初照,这一点究竟为何?
“老爹,下人都派出去找三哥了,若三哥存心躲着我们,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你仔细想想看,三哥最有可能会去哪里?”
萧思莺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怕他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情。
萧一真捂着脑袋,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禁地中萧司锦的那番话,花不语本觉得没有值得深思,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透露出了不寻常的秘密,这已经不是一个疑问了,比如萧府耳目众多,人多口杂,萧司锦是如何瞒过众人习得奇门术法,萧初照是家族的牺牲品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阿殊呢?”面对这么多疑问,她这才想到了另一个人,自从禁地出来,她只顾着休息恢复精气,到这时才发现他不在身边。
言笙蹙起了眉,纳兰殊明明与他一同闯入禁地,却在关键时刻不见了踪影,虽说这次是他救了自己,也抹不掉他对自己所作的事情。
没了纳兰殊这无所不知的能人,她只好转向萧一真问道“萧家主,萧司锦是奇门术法的传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么一问,萧一真和萧思莺皆是一惊,奇门术法?那是什么东西?
从他的表情来看,答案显然可见。
“那萧初照呢?所谓家族的牺牲品是什么?这点你总该明白吧。”身为萧家家主,一旦事关家族荣辱兴衰,大到举足轻重,小到细枝末节,他肯定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献祭内亲,是属于萧家历代家主恪守的秘密,为了家族,每代的家主都要忍痛舍弃一个血脉亲人,所以每一代的家主都会尽量多繁衍后代,可到了萧一真这一代,名下只有寥寥几个儿女,所以等到萧初照被献祭出去,这个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萧一真本人也知道,这个秘密已经被三子所知,若不能脱离家族,那他只能成为下一代的家主,同时也会被禁锢在萧家,彻底会失去自由。
但如今,那孩子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外人,他还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吗?
庄严肃穆的萧家祠堂中供奉着一座金像,金像被藏在萧家祖先牌位后面,若不是萧一真将它展现出来,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祠堂里会有这么樽金像。
花不语左看右看都瞧不出这金像雕得到底是什么玩意,普通人家会在家里弄个玉观音或是金佛,怎么这萧家搞了个神不神鬼不鬼的玩意儿,这萧家的祖先脑子有坑吗?
“八年前,我十三弟病死,就代表新的一轮献祭开始了,我名下只有两子,初照和司锦皆是我亲骨肉,我怎么舍得他们任何一个人,奈何形势逼人,若是再不做选择,我只怕连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萧思莺震惊于萧一真的说辞,但她不理解当初他的选择,问道“老爹,说句不中听的话,二哥哥聪明伶俐,三哥哥吊儿郎当,你怎么会选择二哥哥?”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聪明懂事的孩子留下,而牺牲最没用的那个,可是她的老爹做了一个截然相反的选择。
花不语伸手去抚摸金像,却在碰到它的瞬间如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随后揉了揉发麻的手指,转眸看向连昀飞,沉声道“这东西确实诡异,要不你来砍一剑试试。”
离寂剑可斩妖魔邪祟,也不知有没有用。
连昀飞点了点头,将剑对准了金像,可几次下来,金像纹丝未裂,没有任何变化。
对此,三人面面相觑。
言笙取出青鸿剑,正欲一试,却被她挡住,“既然离寂剑都伤不了它分毫,可见这不是什么妖魔作祟,何必再浪费你的力气。”
她再次看向金像,比第一次的随意打量认真了许多,以金镀身,以鬼画为像,再加上金像身上的梵文,更像是某种诅咒。
另一处,萧司锦站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三人位于阵法的中心,且成三角之势,他的脚下生出了一个旋转的八卦金光图,阵内盘旋的劲风呼呼作响,空气中的每一粒因子开始骚动,他以双掌为媒介,操纵着半空中运作的金针。
盘旋于阵内的劲风吹走了扎在萧倾城身上的银针,她终于能发出了声音,同时做出了强烈的挣扎,“萧司锦!你这个疯子要做什么?”
金针铮铮入体,萧倾城发出可怖的惨叫声,“啊——!”
随着金针入体,萧初照的身上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这些咒文几乎吞噬了他的全部肌肤,见状,萧司眉头一皱,五指收紧,随着他收紧力度,萧初照身上的咒文慢慢脱离了他的皮肤,并朝着他呈一条星河流过来,攀爬上他的手掌,再穿过他的身体,他立即发动全身劲力,将咒文引向另一条手臂,将咒文传送到了萧倾城身上。
整个过程极缓慢,慢到萧司锦险些要撑不住,随着咒文入体,她停下了挣扎,瞳孔没有了亮光,眼神也失去了焦距,如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萧司锦!”
忽然,随着一声怒喝声响起,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影闯入阵内,在她冲进去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萧司锦的衣服,顺着劲风的力道将他丢出了阵外。
花不语跟在她身后,在萧司锦丢出来的瞬间托住了他的后背,然后以右脚为支撑点,身体旋了一个圈,手腕轻转,将萧司锦抛了出去,同时另一只手向前伸去,企图将那个女人拽出来,可是阵内盘旋的劲风在排斥外面的一切。
阵法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弹力,她来不及收手,整个人就被弹了出去,滚落在地上。
眼见着里面的人渐渐消失,她迅速爬了起来,一把抓起萧司锦的衣襟,另一只手指向里面的阵法,咬牙着催促道“萧司锦!快!快撤了你的破阵!”
萧司锦看着阵法中被反噬的女人,双目渐渐模糊,任凭花不语怎么打骂也没有反应。
萧初照和萧倾城被带回后,足足睡了三日才醒,在那之前萧一真守在榻前,几乎没有阖过眼,见此,萧思莺心疼不已,劝道“老爹,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萧一真摇了摇手,说道“你去看看你三哥吧。”
萧思莺嘟起了嘴,她才不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呢,又没受什么大伤,谁知道他对二哥哥做了什么才害得他到现在还没醒。
萧思莺不去看他,不代表就没有人去看他,花不语将他带回了萧家后,见他丢魂失魄的样子,实在放不下心,便留了下来。
当夜,萧司锦忽然兴致大发爬到了屋顶,坐在上面饮起了酒,顺着酒香,花不语找到了他,也爬到了屋顶上,与他肩并肩坐着。
萧府只有进入夜晚,才有难得的宁静,也才能让人沉下浮躁的心,放下烦恼欣赏到璀璨亮丽的星空。
她侧眸瞥了一眼萧司锦,只觉得对方有自己看不透的一面,明明是个爱吃喝玩乐的浪荡公子却做着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萧司锦,多少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空想,而你做到了,但我想知道,你究竟清不清楚逆天改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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