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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首靠着椅背没动弹,双眼雾蒙蒙的。还未从极度悲伤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盛锦初梦到自己的父亲去世了。
一向温柔和绚的老盛同志目色温和的注视着她,只是,那注视来自照片里。
盛锦初一脚迈进去,就看到前面老盛的黑白照片,他的温和儒雅被永远的定格,用镶进相框的方式陈列。照片中,他凝视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但都说不出了。
盛锦初抑制不住心里的巨大悲伤,在睡梦中放声大哭。
那一下带动灵魂的抽搐,猛地将她惊醒过来。
转首,就是蓝到滴水的天空,那样纯净,厚厚的云层都被踩在脚下。
晴天搭飞机是种享受。但是,此刻的盛锦初心里沉甸甸的。那些棉花似的云朵一股脑似的塞在她的胸口,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老盛同志和江女士年轻的时候什么样?
盛锦初忽然想不起来了,她记忆中他们就是现在这种半苍老的样子。步伐从来没有特别矫健过,脸上开始就堆满皱纹。
他们仿佛没有自己的岁月,也没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一下子就陪着她跑到了今天,有的时候盛锦初甚至自然而然的觉得,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她。
你看,不管老盛同志,还是江女士,哪个不是围着她的生活打转?
小时候江女士每天担心她被男孩子骗,一双眼睛时刻盯紧她。长大了,又每天惆怅怎么没有男孩子来诱拐她女儿?
而老盛同志则永远在想着怎么在母女争斗中既能明哲保身,又能不动声色袒护女儿一下。其他时间便是奔走在给她买好吃的,和课外读物的路上。
到了现在更是,只要她一个电话打回去,说她要回去了。他们必会推掉所有活动,等她一回到家,已经有一桌子的美食等着她。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她花费心思。
盛锦初知道,即便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在不停的念叨她。
她无疑就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
以至于她都已经忘记了,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父母。也没有人是为了别人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老盛同志和江女士也是,人生的舞台上,他们不是只有为人父母这一个角色。却仿佛连他们自己都忽略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难道是做父母的时间太久了吗?入戏太深,以至于忘了自己。好像他们被安放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为人父,为人母的。
盛锦初一进家门,就给了迎上来的盛文忠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的鼻子都酸了,“爸,我在飞机上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
盛文忠都不问她梦到了什么,只说“梦都是反的,梦里悲伤,现实中就是喜庆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盛文忠拿出老教授的笃定。
盛锦初舒心多了,又问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盛文忠敢怒不敢言的小声说“问你妈,她自己胖了,嫌床小,又懒得减肥,就每天逼着我下楼跑圈,好减小占用面积。”
盛锦初简直哭笑不得“觉得床小,再换一张大的就是了。”
他们的床是一米五的,两个人睡的确小了点儿。尤其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宽敞。
江爱华出来,看到门口父女两个拥抱的一幕,酸溜溜的刻薄“女儿果然还是跟爸爸亲,当妈的就不行,整天忙里忙外,操碎了心,却一点儿好也嫌不来。”
盛文忠笑起来“快去给你妈一个拥抱。”
盛锦初张着手臂过去“来,给你一个超大的抱抱。”
江爱华装出不屑“我才不稀罕呢,别挡路,我要去拿东西。”
盛锦初不由分说,已经紧紧抱住她。
多久没有像这样抱过父母了?
真的已经记不清了。
盛锦初返回帝都前,给他们换了一张大床。一张几万块的纯实木大床,当天就让店家入户按装上了。
盛文忠和江爱华听到价钱后,心疼不已。
老盛同志一直自责,怪自己多嘴。
盛锦初这次回家,和以往的心境不同。之前回到家,总是电话不离手,随时处理工作上的事。闲下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极少陪父母闲聊。
这次她刻意腾出时间,陪父母去逛家居。
虽然一下花了几万块叫父母心疼不已,但是,盛锦初能感觉出来他们很高兴。
没有哪个父母不期盼天伦之乐,越是年纪大了,就越渴求儿女的陪伴。
曾经以事业为重的盛锦初从未体会过父母的这种心情。
好在现在意识到了,还不晚。
盛锦初侥幸的想。
她知道是谁让她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叫她欣喜。
精神百倍的盛锦初迎着冬日的第一缕朝阳去公司。
抵达停车场时车辆稀疏。
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也格外明显,盛锦初锁车的时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刘敏玉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她终于不再装模作样,故作温婉了。
盛锦初知道,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最擅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盛锦初一度对她充满怨恨,但是,现在不了,她甚至有点儿感激她。
如果不是刘敏玉,她一定不会那么早看清杜崇旭。宋楚也就没有机会走进她的世界里来了。
想到这里,盛锦初的嘴角扬起笑“刘经理,早上好。”
刘敏玉盯着盛锦初的那张脸,为了藏拙,她足足化了一个半小时的妆。此刻跟明艳动人的盛锦初一比,原本岁月刻下的,以及失眠留下的印迹通通浮现出来。
瞬间加剧了她的自卑感。
刘敏玉只觉得恼怒。“怎么,你很得意吗?”
“你指哪方面?”
“不过是找到了融资,不代表航线就能开辟。就算真的准入,你就敢保证一定会盈利吗?”刘敏玉冷哼一声“盛锦初,你这个人就是太自负,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不听听别人都在背后怎么说你。”
盛锦初仍旧笑着“我过我的生活,管别人怎么说。”
刘敏玉一愣,又是一计重锤。
她的嘴脸难看起来“你还真是不要脸。再卑鄙无耻的事情,你都觉得理所应当。怎么,年轻机长玩腻了吗?又来抢夺别人的男朋友?”
盛锦初眯了眯眼“这些话你确定不是说给自己听?”
为了得到杜崇旭,刘敏玉一直处心积虑,没少在暗中做手脚。
工作中的阴险狭隘更不用说了。
盛锦初从不认为她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很多时候我不理会你,并非看不穿,只是因为不屑。我不屑以你那种方式得到,而以你那种方式可以得到的,自然也不值得捍卫。”
盛锦初的自信是最刺伤她的,虽然他们常说她骄傲的过了头,目中无人。
但是,刘敏玉很清楚,这样说的人多半都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盛锦初能做成的业绩,换作别人就是做不来。
她就有让人羡慕嫉妒的资本。
刘敏玉觉得自己一路都在追赶盛锦初,奈何天份还是差了点儿。
刘敏玉被气得浑身发抖“得了,盛锦初,别自恃清高了,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盛锦初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忠告。
她目无焦距,有些走神,明显在想别的事情。
盛锦初上楼去往会议室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喃喃,抢夺别人的……就是自己想要,但是,没有。就从拥有的人手里夺过来。
想到这里,盛锦初的眼睛一亮,兴奋得步伐加快。
困扰了盛锦初几天的难题终于迎刃而解。
或许她知道飞机从哪里来了。
东航的高层会议准时举行。
离开几天,盛锦初再坐到长桌前,竟觉得久违。
她翻开记录本。
最前面会议主持人就会议的内容做简要说明,时间宝贵,很快进入第一个主题。
正式讨论前,他先打开音频,播放事先准备好的课件。
突兀的对话传出来,会议室内惊诧须臾,转而一片哗然。
“刘经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能兑现?”
“我不说了让你再等一等,现在舆论还未平息,而你再回来,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
盛锦初惊讶的抬头,确定对话中的“刘经理”是刘敏玉。
对面的刘敏玉已经惨白着脸跳起来“关上,快关上,谁编造的这种东西。”
没人理会她,语音仍在继续。
一个不满的男声“你是在骗我吧?其实你根本没想让我再重返东航。你只是在利用我。不仅如此,我离开东航也是你害的。你把盛锦初和宋楚亲热的照片发给了一个媒体记者,而那个媒体记者就是当时跟踪我,曝光东航飞行员酒驾的记者。所以,上次的事件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对不对?你是想针对东航?还是盛经理?你是不是跟盛锦初之间有什么恩怨……”
刘敏玉嗓音尖锐“胡说!这个人在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他。”
室内静寂无声,几十双眼睛齐齐盯紧她。
看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控诉有人栽赃陷害,录音系合成。
其实,很多人已经信了。
事件发生后,很多人就揣测一定是内部人所为。不然不会所有的点都踩得那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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