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拒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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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天气总是最怡人的，风暖暖的，吹拂着湖边的杨柳依依，桃花次第开放，伴着杨柳丝，竟也是诗情画意。

洛十娘带着丫头们端着十几盆的兰花匆匆的从前庭走来，看见坐在湖边的柳莞心，便停住了脚步。

“十娘这是做什么去？”柳莞心从书上抬起头，微笑着和洛十娘打招呼。

洛十娘慈爱的看着柳莞心，柔声说“李员外送了十几盆的雪域飞仙给蝶舞，我正命人给她送去。”

远远的，柳莞心都能闻到那盆盆兰花散发的幽香，不禁笑了起来，说“只怕还是会被蝶舞扔出来。”李员外已经连着送了月余的花了，什么古堰麒麟，国色牡丹，荷瓣寒兰，红蝶春剑的，今儿又来了雪域飞仙，都是上好的兰花，怕是把自家的花房都搬空了。

“她要是扔出来，我就搬来装饰院子，也好给你赏赏。”洛十娘玩笑的说着，便和一众丫头们往蝶舞的暖阁去了。

南琴暖阁的窗户开着，传出点点琴音，偶尔还会传来她与季文鹤吟诗作对的欢笑声，连带着院中的柳莞心也跟着笑起来。看着走远的盆盆兰花，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柳莞心不禁呢喃道“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也许南琴选了一个正确的归宿，钱财终归都是身外之物，一颗相伴一生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吧！柳莞心深吸一口气，微微伸了个懒腰，微仰起头，自己的归宿又在哪儿呢？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剑锋的眉宇，如鹰的眼眸，逼人的英气，为什么会想起他？柳莞心不由的更加憋闷了。

此刻趴在洛神坊后院墙头的云峙，右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坐在湖畔的那个可人儿。今日她穿了一身湖水绿的襦裙，挽了条鹅黄色的挽带，盘着双环髻，余下的长发编了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周身散发着娇俏可爱。看着她旁若无人的伸着懒腰，微扬起的脸迎着阳光，脸上罩上了一层光晕，绒绒的；看着她将裙摆撩到膝上，赤着双玉足，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湖水，耳垂上翠玉的耳坠子跟着一晃一晃的，晃得云峙的心都乱了；看着她手里捧着一本书，盯着远远而去的那些丫头们手里的兰花，喃喃的说着“孤兰生幽园”，眼前真好似一幅画卷一般迷人。

云峙手一撑墙头，便跳进了洛神坊的后院，悄无声息的走到柳莞心的身边，低头看着她。

柳莞心觉得头顶有阴影笼罩下来，才抬起头看着来人，不禁有些微吃惊的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平日里，洛神坊的后院是不允许客人进入的。

云峙大咧咧的说“翻墙咯！”

柳莞心站起身，莫名其妙的看着云峙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四皇子殿下跑到艺妓坊翻墙头，你觉得像话吗？”

云峙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连眼角的泪痣都浸着笑意，说“你当我乐意啊！谁让你们不让我进的！”

柳莞心觉得这人真是蛮不讲理，遂不理他，转身就想离去。

云峙挡住她的去路，调笑的看着她说“昨日都没顾上好好说话，原来你就是雪姬啊！我们见过三次面都不知道彼此叫什么！真是太奇怪了！我叫云峙，你知道吗？”

柳莞心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云峙，皱了皱眉说“我知道，您是四皇子殿下，所以呢？”

云峙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女子很有趣，便笑得更灿烂了，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柳莞心，发现她没有穿鞋，刚刚戏水的玉足还沾着水渍，半掩在裙摆中，站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洇出点点水迹，纤纤玉足，肤若凝脂。云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缓缓说道“缓步金莲移小小，持杯玉笋露纤纤。”

柳莞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足，才想起自己没有穿鞋袜，顿时羞红了脸，有点儿懊悔。

云峙看着柳莞心连耳垂都羞红的样子，甚是可爱，笑着说“你脸红了啊！”边说边朗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透着欢喜。柳莞心本就懊恼得很，被他这样一笑更是无地自容了，想也没想就拎起裙摆，抬起玉足，狠狠地朝云峙的屁股踹了一脚，云峙刚巧站在湖边，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挣扎了半天。

“哎！哎！哎！哎！”噗通……

湖水并不深，云峙站着到齐腰的位置，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双手插着腰，歪着头，笑了起来，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把堂堂四皇子踹到了湖里，你像话吗？”

一直趴在墙头等候云峙的随从福庆听到声响探了下脑袋，看到自家爷正站在湖里，也坐不住了，连忙跳进院中跑到湖边，喊着“爷，您没事吧？！”

柳莞心才不管那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峙，小小的下巴一抬，冷哼一声说“哼！你活该！”然后一扭头，便走了。

云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腰肢纤细，裙摆掖地，喃喃的说“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啊。”

福庆疑惑的问“爷，您说什么？”

云峙瞪了他一眼说“我说，赶紧把爷拉出去！冻死小爷了！”福庆赶忙手脚并用的把云峙从湖里拉了上来。

晚上太傅府的帖子便到了洛神坊，柳莞心看着帖子，心头却是有丝沉重。按着自己的性子，是不愿应付这些差事的，可当晚的情景，又容不得自己拒绝。经过了寿诞之宴，本就名震京都的雪姬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各路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有名的没名的，都对洛神坊趋之若鹜，一车车的稀世珍宝，古玩字画运进洛神坊，人人都期盼着能夺得美人芳心。

云敖坐在洛神坊的大堂中，看着台上不是很有名的几位艺妓平平的表演，有点儿食不知味。寿诞之宴后，他来过几次，可柳莞心都是拒之不见，这让他莫名的憋闷。

洛十娘看着坐在角落的云敖，想了想，走了过去，坐到了云敖的桌旁。云敖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看着洛十娘优雅的笑了笑，遂拿起个酒杯为洛十娘倒了一杯酒，洛十娘只带着轻轻的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云敖，洛十娘柔声说“三殿下又来了。”是肯定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云敖自嘲的笑笑，说“雪姬姑娘好大的架势，竟是我都请不动呢！”

洛十娘掩唇笑了笑说“雪姬不愿的事，谁也强求不来。”

云敖轻声叹息，不解的说“我们亭中相识，她虽不知我身份，但却还算温柔以待，怎地知道身份后，反而不愿相见了呢？”

洛十娘眼眸下垂，复又抬起，看着云敖说“因为你并不认识她。”

云敖觉得这话说得奇怪，便问道“她是雪姬啊，可是那又如何呢？”

洛十娘笑着摇摇头说“是啊，如果她只是雪姬，那又如何呢！？”遂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看着云敖说“三殿下请回吧！”

云敖看着洛十娘款款离开的身影，更是满头的雾水。烦闷的心情喝着酒，尤其容易醉，几壶酒下肚，便有点上头。

一旁在陪着中书令家大公子喝酒的蝶舞已经盯着云敖很久了，自打在皇上的寿诞之宴上注意到了这位英气逼人的三皇子后，蝶舞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他拿下，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位三皇子最近经常来，来了便独自喝酒，郁郁寡欢，听闻他是来找雪姬的，可雪姬却避之不见，这可是自己的大好机会，蝶舞想着，便理了理裙摆，扭着腰肢走到了云敖的身边。伸出她娇嫩的柔荑，轻抚在三皇子的肩上，蝶舞轻声娇媚的说“三皇子，让奴家陪你可好？”这声音任谁听了都要酥掉了骨头。

云敖抬起有些许醉意的双眼，看了眼面前的佳人，柔弱无骨的倚靠在自己身上，刺鼻的胭脂香让云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胳膊略用了点力气，便将蝶舞推离了自己一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姑娘请坐。”

蝶舞觉得自己大有希望，便施施然坐下了，妩媚妖娆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和云敖碰了碰，娇笑着一仰头，风情万种。

云敖喝了一口酒，入口却有些微苦涩，自嘲的笑笑说“看来这整个洛神坊中，我唯独请不动的便是雪姬了！”

蝶舞赶紧抚着云敖的手臂说“殿下勿要自寻烦恼，奴家愿为殿下做任何事，殿下又何必为着个区区的雪姬而闷闷不乐呢？殿下……”说着微微前倾了些许上身，肩上的薄纱便轻轻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被酒水浸润的朱唇微微开阖着，透着无限的诱惑撩人。

云敖伸手捏住蝶舞的下巴，蝶舞娇羞的低垂着眼眸，配合的嘤咛一声。云敖笑着说“可你怎能和她相提并论？”说罢，扔下银两，便起身扬长而去。徒留蝶舞一人满脸羞愤的看着云敖离去的背影，眼中浸满了怨毒。

夜风轻撩，吹散了空中的云，连月亮都露出了头，柔柔的发着光。柳莞心踱步在后院的九折桥上，看着湖中结伴而游的鱼儿们，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鱼食。前庭正是热闹的时候，洛十娘将那些学艺不精，还未被捧成头牌的艺妓们安排在晚上演出，一来练技，二来助兴。也有贵客会找自己欣赏的艺妓作陪喝酒聊天，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也只是为搏美人一笑。

柳莞心意兴阑珊的喂着鱼，听着前庭传来的袅袅琴音。忽听一声轻巧的落地，柳莞心戒备的回头，便看到云敖站在九折桥头，借着月光看着她。

柳莞心不禁心中一紧，扔了手中的鱼食，理了理思绪，福了一福说“参见三殿下，不知三殿下来访有失远迎，可是这里是洛神坊后院，不是三殿下该来的地方。”

云敖一步步走近柳莞心，看着她低垂着眉眼，恭敬而疏离的表情，心中更加憋闷，冷冷的说道“不知我来访？我来访好多次了，雪姬哪次不知？”

柳莞心听着云敖似有怒意的声音，迟疑的抬起头来，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脸和扑鼻的酒气，便知他喝了不少酒，遂放软了声音说“殿下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便福了一福，欲越过云敖离开。

云敖却一把扯住柳莞心的胳膊，似有些生气的说“你为什么躲着我？”

柳莞心被他拽得吓了一跳，也有些许生气，冷冷的说“请殿下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学些个登徒浪子！”

云敖被气笑了，手上一用力，便把柳莞心整个人扯到了自己怀里，近在咫尺的看着柳莞心的小脸儿说“我还就学了，你能拿我怎样？”

柳莞心觉得这根本就是无赖嘛！不禁皱起眉头，在鼻息可闻的距离，瞪着云敖的双眼，生气的说“你们皇子都不走正门，喜欢翻墙的吗？！”很明显云敖刚才不是从前庭过来，而是翻墙而入。

云敖的鼻尖萦绕着柳莞心身上独有的香气，有让人安心的力量。一双星光璀璨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些许薄怒的看着自己，美人生气也是一番别样的景致啊！竟让云敖有片刻的失神。

柳莞心看云敖在晃神，便想趁机逃离他那让人心乱的怀抱，便急急的向一旁退了一步，谁知天黑路滑，一个不稳，自己竟直直的冲着湖面扑了过去。云敖反应过来想去抓时，已经晚了。大大的水花溅起，溅了云敖一身。幸而湖水不深，柳莞心浑身湿透的站在湖水中，看着云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愤恨的说“你是来为你弟弟报仇的吗？”

因为夜风渐凉，芊儿回暖阁给柳莞心拿斗篷，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云敖站在岸边一脸的坏笑，柳莞心浸在湖水中，愤愤不平的看着他。看这情形，肯定是云敖把柳莞心推到湖里的！芊儿惊得跑过去，喊道“姑娘你没事吧！”遂转头生气的看着云敖，她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子呢！欺负雪姬的就不是好人！

云敖无奈的想，这下是连她身边的丫头都给得罪了！

柳莞心提着湿透的襦裙，好不容易上了岸，随手拧了拧裙摆的水，本就轻薄的纱衣浸了水贴在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勾勒的淋漓尽致，云敖将这美景尽数收入眼底，情不自禁的深了眼眸。

芊儿赶紧把斗篷给柳莞心裹上，生怕她着了风寒。遂敷衍的行了个礼，冷冷的说“我家姑娘今日就不便陪着三殿下说话了，告辞！”说完便搂着柳莞心往暖阁走。

经过云敖时，柳莞心狠狠地瞪了云敖一眼，一张小脸儿气得通红。

云敖笑看着她想，真是一个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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