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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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随着婴孩的啼哭声在殿内响起，女官们欢喜的叫嚷着“生了生了！娘娘生了！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柳莞心虚脱的没有了任何反应，只有泪在不停的流，和汗水交融在一起。绿荷跪在柳莞心身旁，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忍不住的抽泣道“娘娘！娘娘！”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她的每一下磕头都是感谢，感谢柳莞心能坚持下来，让她不辱洛十娘的临终所托；她的每一下磕头也都是愧疚，她没能留住芊儿，没能保护好柳莞心，让她受了这样大的苦楚。

阴影中的云峙仰起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夜空，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抹笑意挂上唇角，方才的紧张僵硬渐渐散去，他又颓然的倚靠在了宫墙上。

冷枫看了眼云峙右肩上的伤，无不担忧的说道“皇妃没事了，咱们也快回去吧，殿下肩上的伤再不处理，右臂怕是会废掉的！”

云峙扶着右臂，无所畏惧的笑了笑。

冷枫叹了口气，当真是个疯子，为了那个女人，竟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他抬头看了眼夜空，皱了皱眉，说道“快要下雨了，殿下，走吧！”

云峙点了点头，便同冷枫一起，悄无声息的向宫门外走去，好似他从未来过。

云敖的心也随着孩子的哭声而堪堪落了地，见邓明扬出来，便急切的问道“桃灼如何了？”

邓明扬拱手行礼道“恭喜陛下！大皇子降世，母子平安！”

云敖朗声大笑起来，迈步便想要进内殿去看柳莞心，被邓明扬拦下了，他劝说道“陛下，皇妃现在虚弱的很，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您不妨让她歇息几个时辰吧，晚些再来看她。”

云敖恍然，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忙点点头说道“是是，是朕高兴糊涂了！得让桃灼休息！邓御医要好好照顾桃灼母子，朕重重有赏！”

“是！微臣遵旨！”

内殿中。

柳莞心只稍稍迷了片刻便悠悠醒来，眼睛酸涩疼痛，喃喃的喊了声“芊儿……”

绿荷正在给柳莞心解缠绕在手腕上的红绸，因为方才的用力，她的手腕都被勒得青紫，看着都让人心疼。正想为柳莞心换一套寝衣，便听到她虚弱至极，近乎蚊嘤的声音，绿荷立马凑到近前问道“娘娘？娘娘醒了吗？才睡了一小会儿而已，你现在感觉如何？”

柳莞心转动着通红的双眼，看向绿荷，呢喃道“芊儿……”

绿荷微微低下头，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娘娘节哀，芊儿为了保护娘娘，牺牲了……”

柳莞心半张着惨白的双唇，努力的喘息着，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滑落，沾湿了枕头，晕染一片。

绿荷伸出手，轻轻擦拭着柳莞心的泪，耐心劝说道“娘娘，月子里不能这样哭，会落下病的，你听奴婢的话！”

柳莞心看着绿荷，泪仍不住的流，轻轻说道“孩子……”

绿荷挤出一抹笑意，连忙点头应道“孩子很好，娘娘，是位皇子！”

柳莞心深深的闭上了双眼，孩子平安的喜悦被芊儿的离世冲淡了。芊儿临死前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只要一闭上眼，便会在她的面前一遍遍重演。匪徒手中的刀一次次的落下，如一刀刀扎在了柳莞心的心上，芊儿拼死喊着“娘娘快走”，这一幕将变成噩梦，时时伴随折磨着柳莞心，刻骨铭心。

绿荷知道柳莞心的心中剧痛，那毕竟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芊儿，日夜相伴，形影不离的情意，让她怎能不痛，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只能勇敢去接受去面对。绿荷摸着柳莞心的头，劝说道“娘娘不要太过伤心，会伤了身子，芊儿护住了娘娘和皇子，值得了！”

柳莞心依然闭着眼，她怕一睁眼泪便会汹涌而至，一发不可收拾。深吸一口气，她淡淡的说道“我要见邓明扬。”

送走了云敖，邓明扬没有立刻去管柳莞心，而是去到侧殿查看了一眼皇子。仔细端详探查了片刻，邓明扬确定了心下的猜疑，果然是这样！他陷入了沉思，眼神渐渐阴郁，透着深不可测。上官沛柔命他除掉柳莞心母子，他是暗示过柳莞心拿掉孩子，并不是因为她此时的身子不适合诞育龙胎，而是因为他觉得上官沛柔真正介意的是柳莞心先怀上了孩子。面对柳莞心的坚定，面对上官沛柔的强压，他别无选择，只能尽可能的保孩子足月，可如果柳莞心平安生产，上官沛柔定不会放过邓式一族，他没办法，只能在柳莞心的日常汤药中添加大寒之药，让其分娩时困难百倍，惨痛异常，邓明扬侥幸的想，如若柳莞心难产而死，那便是天命难违，可如若她活了下来，那也是命不该绝，都怨不得他，他将生死全都交给了天意！

可邓明扬没有算到的是，上官沛柔不仅仅安排了他，还留有后手，不知是什么导致了皇子胎中不足，竟然……邓明扬若有所思的慢慢朝望月宫的后厨走去，准备为柳莞心熬制些补血补气的汤药，连绿荷喊他都没有听到。

“邓御医……邓御医！”

邓明扬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绿荷有一丝茫然，遂立马调整好状态，问道“怎么了？可是娘娘有事？”

绿荷笑笑说“邓御医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娘娘醒了，稍有些精神，想见见您！”

邓明扬心下急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进入内殿，邓明扬冲柳莞心远远的行礼叩拜。

柳莞心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现下疲累不已，强打精神才能说几句话，却也是虚弱无力，她轻声问道“邓御医，皇子可好吗？”

邓明扬抬起头看着柳莞心，欲言又止。

柳莞心的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问道“孩子不好？”

邓明扬清了清嗓，斟酌了一下言语，慢慢说道“娘娘莫急，您是早产，皇子还不足八个月，是有些小，但这都不打紧，关键是……”他瞥了眼柳莞心，小心的说道“关键是因着娘娘身体底子不好，皇子胎中不足，天生患有哮症。”

柳莞心一口气没喘匀，猛地咳了起来，一张本就苍白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绿荷过来捋顺着她的后背，细声劝说道“娘娘莫急，自己的身子也要紧啊！”

邓明扬看着柳莞心痛苦的神情，心中有一丝不忍，赶忙说道“娘娘也不必如此心焦，只要悉心照顾，待小皇子满月后，状况定能有所好转！”

柳莞心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哮症？！那可会跟随他一生？”

“是！皇子碰不得任何易引起过敏的东西，否则极易引发呼吸不顺，如不及时救治，便会……”邓明扬咬了咬牙，补充道“微臣定尽力为皇子调理，请娘娘安心。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娘娘自己的身子，本就因怀胎气血亏虚，又因受惊早产，现在更是虚透了，得好生调养，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柳莞心深深的闭上了双眼，呼出一口气，她的内心不是不愧疚的，没有孕育好孩子，让他天生患有哮症，实在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职。哮症无法根除，便会伴随这孩子一生一世，不知他还要受多少苦楚，思及此，柳莞心心疼不已。

绿荷为柳莞心盖好云丝被，便转头对邓明扬说道“邓御医去为娘娘熬煮汤药吧，眼下娘娘得好生调养休息，至于皇子，也请邓御医多多费心！”说完郑重的向邓明扬行了一礼。

邓明扬起身点点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柳莞心，便转身退出了内殿。

云敖与赵之然走在回书房的甬道上，方才因着紧张柳莞心的安危，又迎来了皇子平安出生的喜讯，接二连三的冲击过后，云敖冷静了下来，冷声问道“黑衣人可有留下活口？”

赵之然略有些愧疚的说道“下官惭愧，原是抓了两个，后他们吞药自尽了，都是些江湖上的高手，应该是某些杀手组织。”

云敖思量了片刻，接着问到“你可有什么线索或者猜测？”

赵之然看了眼云敖，抿了抿嘴唇，谨慎的说道“下官不敢胡乱猜想，但来人分明就是想取皇妃性命的，下手狠辣，招招致命，连同皇妃的贴身丫头也为了保护皇妃而丧命了。想来皇妃平日里为人和善，能如此不留余地想要将她赶尽杀绝的，也没几个人……”赵之然虽没明说，但已明确的有所影射，想必云敖也有同样的猜想，将柳莞心视为仇敌，恨之入骨的，这宫中还能有谁？赵之然没有提是云峙与冷枫的突然出现才救了他们，更没有提是云峙快马加鞭的将柳莞心送回了宫中。虽然云峙的出现是万幸，但赵之然并不确定云敖是否会介意此事，也不知道说出来对柳莞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所以选择三缄其口，只说了该说的话。

云敖慢慢停下了脚步，沉默了良久，剑眉微蹙，片刻后才慢慢说道“你今日辛苦了，还受了伤，先回去疗伤吧！不用陪着朕了，朕有一个地方要去……”

赵之然看着云敖的神情，点点头，拱手行礼道“下官遵旨。”

锦月殿中。

宫里闹哄哄的，上官沛柔怎会不知柳莞心宫外受惊，以致早产，紧急送回宫中，现在生死未卜。邓明扬说过，柳莞心受到惊吓刺激便极易早产，还未等她动手，这惊吓刺激便意外的来了，让上官沛柔的心中有一丝窃喜，好似上天都站在她这一边。正坐立难安的等着消息，便听到上官曼蓉跑进来，急切的喊道“长姐，长姐，桃灼那贱人生了！是个皇子！”

上官沛柔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顾不上其他，期盼的问道“死了吗？”

上官曼蓉一张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母子平安啊！这贱人命真大，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

上官沛柔慢慢坐回到软塌上，一双柳叶眉紧紧的皱起来，本以为受惊早产会要了柳莞心的命，怎知她运气这么好！孩子不足八个月生下来竟还能活？是她哪一步没算到吗？

正出神沉思着，便听到来人禀报皇上驾到。

上官沛柔来不及多思，立马露出端庄柔和的神情，急切的迎向云敖，盈盈拜倒，笑着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皇子平安降世！”

云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上官沛柔，冷笑一声道“是不是出乎皇后的意料了？”

上官沛柔心中一惊，莫名其妙的问道“陛下说的什么话？臣妾怎么听不懂？”

云敖的眼神变得阴冷异常，一手抓住上官沛柔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拉到自己眼前，逼视着她，狠戾的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是你买通的杀手，在宫外伏击桃灼的车驾，是不是！你当真好狠的心啊！幸亏桃灼命大，有惊无险，如若他们母子有何闪失，看朕会不会废了你！”

上官沛柔在鼻息可闻的距离看着云敖盛怒的双眼，泪不禁漫上眼眶，不住摇头说道“陛下冤枉臣妾了啊！臣妾没有啊！臣妾怎会做这样的事！”

云敖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根本就咬不准，看到上官沛柔梨花带雨的拼命喊冤，心中也不免有一丝动摇，一甩手将她甩在了地上，冷冷的说道“不管是或不是，既然桃灼母子无大碍，朕便不想再追究了，只是警告皇后，统领后宫，照顾嫔妃，上下和谐也是皇后的职责，不要想着闹什么幺蛾子！”云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扬长而去。

上官沛柔跪坐在地上，看着云敖慢慢走远，脸上的表情也从委屈慢慢变成了怨恨，却有泪滚滚落下。

一旁一直不敢出声的上官曼蓉小心的凑上前来，想将地上的上官沛柔搀扶起来“长姐快起来吧，地上凉。”

上官沛柔反手干净利落的甩出一巴掌，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上官曼蓉的脸上，她阴狠的说道“伏击桃灼的杀手是你安排的？”

上官曼蓉被这一巴掌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的愣在那里，半晌才慢慢低下头，不甘心的嘟囔道“长姐总是畏首畏尾的，倒不如趁机来个干脆利落！”

“你这干脆利落了吗！非但没弄死那个贱人，还让陛下怀疑到本宫身上！你想死吗！”上官沛柔咬牙切齿的说道。

上官曼蓉咬着下唇，心中也是委屈不已，本是花了大价钱请的顶尖高手，却依然让柳莞心从刀口下逃了生。

上官沛柔长舒出一口气，理了理略微散乱的发髻，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裙摆，挺直了腰，面容肃然的冷声吩咐道“去把邓明扬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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