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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
天真察觉到一股森然鬼气从地底传来,顺着小腿爬上膝盖。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天真身体僵硬如铁,脑海中闪现出那天夜里看到的恐怖场面,牙齿吓得咯咯作响,本能的跑向前方,大声喊道:“你别过来!”
容徽狐疑的看着缩在角落的人,无趣的坐在床上琢磨天真口中的那些人。
这些人中,容徽只对两个人有印象。
季尘和她有生死血仇。
李颜回这个名字容徽觉得很熟悉,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他的样子。
“你为何会被关进青山院?”
一个人瞎琢磨是琢磨不出来的。
容徽掌握的信息少之又少,现在有一个外来者,还是很怕她的外来者,她很好奇天真杯弓蛇影的恐惧之源是什么。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可以好好交流。”容徽是个急性子,她用通过孔洞看了眼外面的天,开门见山道:“你看天快黑了,自省屋一到夜间就会变得阴森恐怖,到处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没有我的保护,你活不下去,懂吗?”
容徽并非危言耸听。
她猜测自省屋是用来惩罚青云宗犯错的弟子的刑房。
此处有高深的阵法。
每到子时,自省屋便会化身人间地狱,成千上万的厉鬼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它们是无意识的灵体,对生气的渴望让它们遇到生人便发疯发狂,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吸食血肉。
容徽每夜都遇到。
厉鬼风暴一次比一次恐怖,一次比一次疯狂,歇斯底里的要将容徽脚下的尸山血海撕成碎片。
每当被幡鬼攻击时,容徽身上的杀气自发涌出,那种感觉她无比熟悉,每次她想运用那股力量,却用不上。
自省屋内的幡鬼没有得到祭祀,便会从换气的孔洞里飞出,在外面饮饱鲜血回归,怨气平息,阵法消失。
天真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便是幡鬼觅食。
他不知该不该相信容徽,“你说的是真的?”
容徽淡淡道:“你可以不相信,子夜一到,便是你死亡之时。”
天真觉得容徽很眼熟,自己应该是认识她的,不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左右不过是回答一个问题,万一晚上真的出现那样的事儿,容徽说不定能帮自己一把。
“我记得不大清了,醒来的时候东门长老说我魔性大发,伤了三千道法宗门的弟子,在和三千道法宗门长老阮阮斗法之时重伤昏迷,所以被送来青山院疗养。”
与人斗法这件事天真有点印象。
奇怪的是阮阮也进来疗伤,这不对啊。
更诡异的是,他们身上的修为都被封印了。
青云宗给的理由是担心他们伤到照顾他们的弟子。
问题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
天真觉得事有蹊跷。
还有就是,天真觉得自己才是三千道法宗门的人。
每到夜里,他的影子就会和他说话。
影子里传来的声音有老有小。
天真不觉恐怖,反而很亲切。
想要论证自己是不是三千道法宗门的人,就需要用灵力测试。
灵力被封,天真很被动。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
“我听青山院的弟子说,青山院就是疯人院,被关进青山院的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性格有问题。”天真坐在冰凉的地上,无奈道:“我只知道我和阮阮进来的原因,其它不清楚,季尘是这里资历最老的疯子,他可能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天真觉得自己是青山疯人院最正常的人。
其它疯子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疯狂至极,他曾看到寇大夫徒手摘了青云宗弟子的脑袋,还一脸享受。
大夫都是疯子,这里面的病人能不疯吗?
“修仙界各个宗门泾渭分明,你口中的那些病人都是元婴境以上的高手,在各个宗门至少都是长老级别的大人物。”
容徽单手支撑下颌,若有所思道:“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各个宗门的长老都疯了,那也不应该关在青山疯人院,应该带回自己宗门严加看管。
这么多元婴境修为的疯子,一旦被人掌控,便是一股难以忽视的恐怖力量。
各个宗门把你们送进来,岂不是把把柄和剑送到青云宗手上?”
容徽觉得很有问题。
天真惊讶道:“没想到你失忆也能想到这一层,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地方。”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逃出去。
“我是失忆,不是失智。”容徽疲惫的摸了摸脖子,葱白的手指碰到冰凉的圆形金属,对天真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枚金属从她醒来就有,每当自己碰触,浑身就像被电击一样又疼又麻,不由自主打哆嗦。
越是这样,容徽越好奇,她强忍住每次触碰带来的痛苦,几次想将它拿下来,终究是徒劳无功。
“封印钉。”天真伸长了脖子看,疑惑道:“为什么你身上带着封印还能施展那么恐怖的力量,我就不行。”
封印钉一般打在脊柱两侧,按照穴位钉下去。
“你有几颗封印钉。”弄明白这是什么之后,容徽寒冰碾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奋,“是不是拔出封印,封印在体内的力量便能回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定要杀出去问个明白。
自己是青云宗长老,错杀青云宗弟子乃无意之举,何必夜夜折磨自己,天理何存!
不给她一个公道,容徽决不罢休。
“理论上是这么说的,但活生生拔封印钉是逼下地狱还恐怖的事情。”天真见容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真心劝谏道:“封印钉钉在肉里,印记却打在三魂七魄上,除非施法者解除咒印,你强行拔出封印的话,随时有魂飞魄散的风险,我劝你别做无谓之事。”
这是他的真心话。
青山疯人院里关着的人不是没有强行拔出封印过。
天真亲眼见到那人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他选择明哲保身。
容徽眼睛一亮,“如果你能帮我把它拔出来,我一定带你出去。”
“疯子!”天真低声道:“我可不想造杀孽。”
都跟她说明白了。
强行拔出封印钉人很有可能就没了。
容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天真只觉毛骨悚然。
他打心眼里害怕容徽,也真心不希望她死,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缩在离容徽最远的地方。
金乌西沉,广寒东升。
一股钻进心里的凉意袭来,幽森冷气爬上容徽的脚踝,她轻轻睁开双眸,自省屋全然变了模样。
容徽站在血色汪洋里,莹白的足尖踩在血水中,她抬手,微薄的玄金色灵力萦绕在她葱白的指尖,继而直冲云霄。
“救命!”
惊恐的救命声如浪潮一阵一阵响起。
容徽循声望去,黑如墨的苍穹鬼气翻涌,张牙舞爪的厉鬼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一分为二,排山倒海般俯冲而来。
一部分涌向被幡鬼困住的天真。
一部分冲向容徽。
无穷无尽的恨意,怨念,恐惧和愤怒等负面情绪翻江倒海,张牙舞爪的幡鬼尖咆哮着冲向容徽,鬼手一把收割灵魂的弯刀,齐齐砍向容徽脆弱的脖颈。
鬼冷令容徽心里一哆嗦,她抬手,足下血色汪洋中杀出锐不可当的杀气,气势磅礴的锐金之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势如破竹的与呼啸而来的幡鬼大军激烈碰撞。
“轰隆!”
两股力量相撞,血色汪洋翻江倒海,鬼气森森的苍穹剧烈颤抖。
空中闪过一条条粗壮的血管,好似天空长出的上万只巨手,疯狂搅动血色汪洋,试图将其吸干。
容徽双手结印,她足下一点,血色海洋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舌长卷,肆无忌惮的吞噬伸向血海中密密麻麻的血管,那些血管粗的足足有百丈,细的肉眼难寻。
红黑二色交织出堪比炼狱的恐怖世界,被锐金之气救下的天真呆坐在血海中,他两眼发直的看着空中飘荡的幡鬼大军,血海中飞出的锐金之气和刺目的火焰,心像掉在冰水里,脑子里像一桶浆糊,身体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仿佛魔鬼已经抓住他的一只脚似的。
整个黑红交织的世界中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戾气,血色汪洋沸腾,黑色的天幕颤抖,一个个幡鬼掉进血色汪洋中变成残尸断臂,恐怖的气息沸腾起来,到达顶峰。
天真如坠冰窟,他呼吸一滞,彻底晕过去。
天真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容徽坐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乱跳的眼皮,冷声道:“别装了。”
天真继续装睡。
最晚上的场景太恐怖,他永远无法忘怀。
容徽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我脾气不好,别装死,再装下去,我难以保证你活着。”
天真咬紧牙关,猛地睁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昨夜的事,夜夜都会上演。”容徽面色苍白,寒冰碾碎的双眸却无比坚定,“我已经压制不住那股力量了,如果你不帮我拔出封印钉,今夜咱两都会死。”
容徽觉得在自省屋里设立阵法的人肯定感应到了什么。
昨夜的袭击前所未有的强,势要至她于死地。
若非容徽自己悟到了灵力调运的方式,唤出藏在尸山血海中的金剑和三昧真火,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经过昨夜的事,和偶然间听到青云宗两个弟子的对话,容徽敢确定自己肯定不是青云宗五长老。
天真跟容徽说过修炼等级,分神境大能放在哪个宗门都是一尊大佛,一股不可忽视的恐怖力量。
如果青云宗真的只是把自己关在自省屋里反省,何必用此杀招!
“我”天真又惧有又怕,他心里纠结,也怕容徽疼得叫出声惹来祸患,“我下不去手。”
容徽将杀气凝结成的灵力匕首交到他颤抖如筛糠的手中,沉声道:“刚才我听到青山院那边好像除了什么麻烦,弟子们全部都跑出去了,错过机会便在没有机会了,劳烦了。”
容徽顿了顿,“我一定会带出去,就算死,也会你让你出去。”
杀气凝结的匕首让天真心悸,他脸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容徽道友,你再考虑考虑。”
从昨夜的情况来看,青云宗对他们这位五长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视,也许是宗门内斗,他们竟对容徽痛下杀手,天真有些不可思议。
“只有这一次机会。”容徽双手放在衣襟上,目光坚定,“头,转过去。”
容徽解开衣带露出纤细柔美,莹白如玉的后背,精致的蝴蝶骨好似伸展的双翼,最令人瞩目的是她脊椎两侧竟然有十枚深入骨髓的封印钉。
封印钉的尖端被人施以秘术,尖锐的尖端诡异弯曲,扎进脊柱骨之间的缝隙里,牢牢地镶嵌在里面。
“开始吧。”
清冷的声音落下。
天真转身,他看着封印钉倒抽一口凉气,眼眶悠地红了。
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用如此恶毒的方法封印。
衣服挡在胸前,容徽看不见后背的情况,沉声道:“很难取出来吗?”
天真喉咙一哽,“五长老,你你还是别了。”
容徽把匕首交给他的意思很清楚。
拿不出来,就挖出来。
十根封印钉,勾连三魂七魄。
封印钉这种钉法,想拿出来,简直是抽容徽的脊梁骨!
天真狠不下心。
“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相信你。”容徽唤出碧海神龙法相,“我想清楚了,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要我恢复修为,便能带你出去,丢失的记忆也可以慢慢找回来。”
力量一直被压制的话,留给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容徽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真的决定了?你背上封印着十根封印钉,我若取出,你很有可能身死道消。”
天真将封印钉的排布和形状说了一遍。
容徽面如寒霜,她冷静道:“我意已决,九死不悔,多谢。”
天真满头大汗,他双唇抿成一条线,握紧匕首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容徽道友,你可真是疯子。”
锋利的匕首划破容徽的肌肤,她清晰的感觉到皮肉撕裂的感觉,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容徽的神经,冰冷的利刃刺进骨髓,一股绞心疼痛从脊梁骨两侧激荡开来,迅速遍布全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豆大的冷汗滚落,容徽的脸色又红变紫最后变成死灰一般的惨白,她紧紧的咬住亚冠,不停颤抖,疼痛达到顶峰!
“叮当!”
第一颗封印钉滚落。
容徽湿漉漉的头发乱贴在她额头上,脖子青筋暴起,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
“叮当。”
第二颗,第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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