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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影卫?!”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抬头看他,“先生消息可是无误?犬子手中可是有一半龙影卫,为何本王却是丝毫风声也未收到?”
“呵~”
俊秀男子低沉一笑,“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要么是帝王并未全然信任,要么就是稚鹰翅膀硬了,已是成了雄鹰,早已脱离束缚展翅高飞了。”
被称作王爷的中年男子面色勉强一笑,“先生说笑了,犬子历来懂事听话,怎可能背离本王?”
那位先生闻言只是一笑不语,转头看向窗栏外,低声似喃喃自语“实则事情真相是否被揭开我并不在意,这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身为一个徐家罪人已是无权再要求什么,这大秦谁做皇帝也无所谓,只要能给百姓带来太平,安居乐业就好。”
“先生?您在说什么?”
徐先生抬头,脸上温润的笑意显得诡异,“王爷可曾听过外人对徐家的评价?”
“那是自然,从开国元勋才思敏捷有文曲星之称的文国公,开国几朝的三朝徐宰,再到如今的徐先生您,徐家皆是人才辈出,于文治朝政谋略之上可谓第一家族,是如今的荣国公府拍马都追不上的,如今的文人学子们皆以之为楷模,在百姓中的声望比之镇国公府亦是不差,更为令人敬佩的是能在鼎盛之时急流勇退,携阖族人举家退隐山林,此举真可谓是令人惊叹不解啊!”中年男子说着摇头,一脸感慨。
徐先生闻言突然放声大笑,“人才辈出?开国元勋?文人楷模?”
看着他猛的大笑起来,中年男子一脸惊讶,“先生,莫非本王说得不对?”
徐先生摇了摇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个不停,眼角笑出了泪来。
“错了!错了!你们都错了!”
“哪里错了?”
徐先生又猛的收了笑,双眸幽幽的看着对方,嗓音低哑“世人都错了!徐家人什么都不是!他们全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你以为当初徐家先人为何要助秦高祖夺取天下?当真是史书中所写,被高祖真诚向善的品质所感动才愿助其一臂之力?”
“徐家自命为救世之主,每当乱世来临便派族中最为杰出的子弟出世,择明主辅佐平定乱世,等天下太平朝政井井有条时又携族人退隐山林养精蓄锐,等待下一个乱世来临。”
“当初那位文国公徐戒,实则早已在当时乱世之中定了几位能有资质为帝的所谓明主,其中不乏最有资格的亲王杨嵩,北疆的大将军陆明深,甚至是初露锋芒的军事奇才,如今的镇国公薛战。”
中年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为听到如此秘闻而心内激荡,见他断了话语便问道“那为何后来却又选了高祖呢?”
徐先生玩味一笑,“所谓先机说的便是高祖,候选人中谁先找上门去,那就助谁便是。”
中年男子笑着叹了叹,“薛战可惜了,若是夺得先机,如今他的子孙恐怕就不是这么个境地了。”
“非也!非也!”
徐先生却又是出言否定,笑着道“薛战恐怕还得多谢我那先祖不杀之恩。”
中年男子面色一愣,“为何?”
“这天下只有一个,皇位也只有一个,能入得了徐家人法眼的自然为当世枭雄,一代豪杰,徐家人一旦择定了明主,另外几位自然变成了是争夺天下的绊脚石,唯有除去,才能天下一统不是?”
听了此番话语的中年男子望着那位徐先生双眸中变幻无常,过了会儿,笑了笑,起身郑重向其拱了拱手,“如此还得多谢先生的慧眼赏识,待得他日本王大业得成,必将重谢之!”
“王爷倒是不必言谢,令郎本就聪慧过人,谋略不输在下,他日若是为皇,且有薛将军辅佐,必将是一代明主。”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猛的抬头看了过去,语声短促“先生这话又是何意?”
“哦?王爷难道不是一直望子成龙么?在下此举可是在助您达成所愿呐!”
看着俊秀男子一脸的饶有兴致,中年男子眼眸一沉,却是呵呵一笑,“先生所言极是,犬子确实自小聪颖,天赋过人,能得先生看中,是他的福气。”
“王爷又错了,看中他的并非在下,而是薛姝。”徐先生话音徐徐淡淡,波澜不兴。
中年男子数次被否,面色一阵青白,已是沉下脸来语声阴沉,“先生今日相邀到底是何意?难道不是要事相商?”
徐先生却是神色依旧浅淡,望着窗外的目光无限悠远。
“徐家人善谋略是不假,但最为拿手的却是占星。五十年前,祖父某日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因太子星微弱,又无后援辅星,群狼环视,等某日太子星彻底消亡时,便是乱象之始,若不加以干预,严重者势必举朝倾覆,改天换地,藩王皆划地而治,国将不国,大秦百姓将流离失所,举国动荡不安,蛮人外族必将趁虚而入,烧杀抢掠,如此又与大秦开国前的乱世之像有何区别?”
“祖父算出此等结果后面目忧愁,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只常常孤身一人登上山顶望着那满天繁星,直至有一天他高兴的回了家中说有了解决之法,便拉着当时年少的父亲密入书房内嘱咐了一番,接着便收拾行李带着一家人定居北疆。”
“王爷,您认为到底是何种方法才能避免此等祸事呢?”俊秀男子笑着转过头来问道,语声温润。
“能让阖族人团结的无非是外族入侵,在外敌跟前一致对外。”中年男子眸色一动,看着对方若有所思,“莫非这才是徐家愿意襄助本王的真正原因?仅仅因为一个星象之说?”
中年男子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不是因薛家人独霸兵权而心怀嫉恨,这才引入外敌欲要除之而后快?”
徐先生嗤笑一声,“薛家?王爷知晓当初徐戒为何将所有候选者除掉,独独留下了薛战么?”
“这……猜不透,还请先生指教!”
中年男子沉思着摸了摸胡须,不过须臾便摇了摇头。
“其一,薛战此人秉性真诚纯善,重情重义,外貌看似沉默寡言不甚聪慧,实则胆大心细,大智若愚,于军事上极有天赋才能,最得徐戒赏识,又甚是忠心,若是除了,极为可惜。”
“其二,飞鸟尽,良弓藏,这自古来君王本性多疑,功高盖主者,既是那乱世征战时勋功累累的大功臣,亦是在天下平定后帝王心中的一根刺,若是有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且还手握兵权的薛战在,帝王又怎会注意到文质彬彬、低调谦和的文国公呢?”
中年男子“嘶”了一声,看着对面端坐如常的年轻人心中警惕了起来,面容却是不动声色的一脸敬佩。
“真不愧是一代智囊,文曲星徐公!本王佩服啊!”
“所以”,徐先生抬头,温润一笑,定定的看着他,“王爷以为,若是有一枚棋子,既无薛公的纯善忠心,又野心勃勃的挡了紫薇帝星的运势,这该当如何?”
中年男子眼眸一眯,深沉莫测,“没了用处又挡了道的棋子,除了便是。”
徐先生点头一本正经的道“王爷所言有理!”
“乓啷”
一茶杯落地应声而碎,中年男子面色青白的掐着喉咙,开始面容不断抽搐,眼歪口斜,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涎水,神色扭曲,倒下去前双眸瞪大,一手颤抖着伸出似要指向对面,却再也力不从心,整个身子倒在桌底下抽搐起来,很是渗人。
俊秀男子似超然物外般神色自若,端起茶壶后又拿出一未饮过的茶杯洗了洗,复倒了杯清亮淡黄的清茶,放在了左侧桌边,余香袅袅。
“将军既然来了,便赏个脸,陪我最后饮上这杯吧!”
空气中的氛围似突然凝滞,风声鸟声水声一切尽皆远去,只能听见茶室门外由远而近的一步一步脚步声响,越来越近,亦越来越轻,直到近在门外,隔了好一会儿,那扇门却迟迟未有动静。
看着那扇迟迟未开的门,男子扶额低低嘲笑了起来,“薛姝,难得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唰”的一声,门猛然被人推开,一身男装发冠高束的薛姝面容沉冷难看,直直的盯着男子跨过门槛,看了已是中风成了废人的睿亲王一眼,面无表情的坐在了一侧。
此时的室内极为寂静,寂静的似令人感到窒息,过了会儿,茶水被倒入杯中的声响打破了这番诡异的气氛。
“徐、文、清,四年前,当真是你?”女子语音沙哑,尾音颤抖,桌底下放在膝头的两只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是。”
薛姝猛然扭头望了过去,双眸殷红,直直的盯着他,再次高声喝问“徐文清!四年前,北狄之战,那个内贼当真是你?!”
徐文清双眸一弯,一双清潭似得眼睛波光粼粼,嘴边一粒隐藏的酒窝显露出来,“薛姝,你该不会要哭了吧?咱们的女大将军看起来可不是爱哭鬼。”
薛姝伸手就狠狠抓住了徐文清的衣襟提到了跟前,嗓音冰冷,“再问一次,四年前,北……”
“是我。”
薛姝心里一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看着她如此模样,徐文清却又似看到极为好笑之事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似嘲似讽,传至薛姝耳中很是刺耳。
徐文清笑着笑着抿直了唇角,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可惜,没能等到萧峥登基你身披凤冠之日,祖父与父亲苦心孤诣谋划了几十年,如今终于等到紫薇帝星大器将成,羽翼丰满,若是他们在天有灵,定是能瞑目了吧。”
薛姝突然将身前茶杯猛的挥落,瓷器碎裂之声立时打破了徐文清缅怀的思绪,氛围霎时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十六万,整整十六万条人命!北狄之战死了整整十六万人!”
“永安十八年,嘉峪关内血战而亡的两万守军,加上城中百姓一共五万人,无一活口!”
“永安十八年至永安二十二年,对战北狄的整整四年间,那些为保家卫国而远离故土马革裹尸的将士们!因外族入侵或流离失所或遭遇不幸或饿死街头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们!”
薛姝血红的双眸清泪溢了出来,泪珠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哽咽了声,“还有我那惨死在了嘉峪关,死后连一副棺材都没有的二叔,四叔,五叔,还有……还有我的六个哥哥,那六个最疼我的哥哥,还说……说……将来要给小七挑夫婿送嫁的哥哥们”,女子已是泪眼模糊却还是直直的盯着他,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这么多条枉死的人命,你怎么敢!”
“怎么敢!”
说到最后薛姝猛然暴起抓住徐文清的衣襟便出拳击中了他的右颊,接连几拳下去男子却毫不反抗,只是静静的闭眼承受,本是俊秀的面容已是一片青紫,右眼红肿,嘴角血迹溢出。
薛姝不过一会儿便停了手,看着他默默承受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干什么?心怀歉疚?赎罪?不,徐文清,如今哪怕你把自己这条命给赔上,你也赎不清你这一身罪孽!”
“呵~”
谁知男子的嘴角轻轻一勾,笑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大秦三千多万百姓,不过用区区十六万条性命换一个太平盛世,长治久安,值了!”
徐文清说着抬起头来笑着道
“哪怕时光倒流,我徐家人亦是如此!”
“你!”
薛姝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满眼痛恨,“疯子!”
“疯子?哈哈哈!”
“你说的没错!徐家人都是疯子!”
看着他那癫狂的模样薛姝心中滋味复杂难言,似有千斤重。
看着他笑了一阵就艰难的咳了起来,薛姝将人一把提起靠着桌子,将茶杯扔了过去,“喝!”
徐文清却是未接,反而笑着道“薛姝,还记得四年前你我初见之时么?”
薛姝冰冷的面容一动,扭过头去,“想必当初那也是你设计好的吧!”
徐文清似充耳未闻,自顾自的道“那时我一人骑着头驴独自行走在乡间小路之上,脑海里还想着如何才能引得你的注意,亦想着那位出身武将世家的镇国公之女,应是五大三粗面貌平凡力大无穷的,可没想到你却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颠覆了脑海里一切关于薛将军的幻想,那时想起的第一句话便是……”
“啊!原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徐文清笑了起来,抵唇咳嗽了几声,“直至今日,你早已脱去了曾经的稚嫩,也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心思,真正的有了大将风范,统帅威仪,所以了空大师的预言并没有错。”
“预言?什么预言?”薛姝沉声问道。
徐文清转头看了过去,“了空大师与祖父乃是莫逆之交,五十多年前因夜观天象窥破天机,便亲自前往皇觉寺向当时已负盛名的了空大师请教。”
“那老秃驴说什么了?”
似被薛姝的称呼给戳中了笑点,徐文清低低笑了几声,笑过之后一字一顿沉声道
“太子星弱,便以福星在旁。”
“紫薇东升,定以天府为佐”
男子抬头定定的看着薛姝
“未来薛家必出一将星扭转乾坤,平定乱像,此将星亦为天府星。”
“古来紫薇星为帝星,辅佐左右的天府星必为凤星。”
“所以,一切转机皆在薛家凤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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