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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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子弹飞出枪膛，男子400米起跑的枪声骤响，萧宸像离了弦的利箭，飞一般冲了出去。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就甩了第二名十几米远。与此同时，程鼎颀抄了近路奔向400米终点。

仇老师记录完跳高总成绩，大步走过来拍拍于岿河的肩膀：“小子不错啊，背越式谁教的？反正我可没教过。”

于岿河挑了挑眉：“这个啊自己琢磨琢磨就出来了。姿势应该挺不标准的，还望仇老师指教。”

仇老师笑道：“别跟我假惺惺谦虚了，你那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于岿河大笑，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向前跳了两步朝后摆摆手：“还有要紧事，老仇我就先走一步了！”

仇铭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你不就还有个3000米么！我看时间还早着呢！能有啥要紧事！”

于岿河假装没听见，脚下生风，往远处800米终点赶去。

要紧事可不是3000米啊，老仇。

是我小前桌。

另一边——

文漾笙回到座位上渴的不行，发现自己矿泉水居然没带下来，就拿了望珊座位上的水。想着休息会儿之后，再卖部给她拿两瓶新的。

夏成蹊刚好走过来：“一块儿卖部吧，我矿泉水没了。”

文漾笙点点头，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盖子拧好，直接放在了自己座位上。又乖乖把外套在身上批号，跳下看台跟着夏成蹊往小卖部方向去了。

程鼎颀搭着萧宸，春风得意，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就帮萧宸帮身上方知予的号码牌解下来，递给正在打游戏机的方知予，让他赶紧去司令台登记成绩，又把萧宸的111号再给他别上。

方知予抬起头：“8分？”

每场比赛的前八名会获得相应的分数，排名由高到低，分别是8分至1分，程鼎颀去年就一人拿了将近四十分。

没等萧宸回答他，程鼎颀就抢先道：“那是必须啊！你是没看到咱们老萧超了第二名多少！爷谁都不服就服咱们班体委！”

萧宸笑着站起来砸了他肩膀一下：“走，去看看其他比赛。”

“好的嘞。”程鼎颀跟他碰了碰拳，也跟着起身，勾住老萧的肩膀。他嫌萧宸比他自己高那么点儿，特意把他肩膀往下压。萧宸走路有些磕磕绊绊，但也笑着没推开他。

金色的阳光淡淡地洒着，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樟树阴影里交错。

“高二女子800米运动员都在第一片篮球场这边集合一下！我们准备去起点了！”一位裁判员大声喊道。

任望珊做好了热身，舒了一口气，走向集合点。

耳边成醉的声音正在念着广播加油稿。

“高二（1）班来稿：预祝参加女子800米的同学取得优异的成绩！”

成醉念完皱了皱眉。

看秩序册上，高二（1）班女生就没报几个项目，也没有女生跑800米啊。他又仔细看了署名，的确是高二（1）班，也没问题。

随他吧。

成醉挑了挑眉。

也不关他事儿。

任望珊听到这篇加油稿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

这算什么加油稿呀，一点文采也没有，于岿河。

裁判员吹哨：“920号在吗！920号一道！”

任望珊有些紧张：一道弯度太浅，起点又远，不好跑。

她在一道站定。看向终点线的位置。

依稀能看出来有一道黑色的劲瘦身影，靠在香樟树下，前额的刘海因为热而掀了起来，露出好看的眉骨和额头。

她好看地笑起来，瞬间心里变得很轻松。

“各就位——预备——跑！”

任望珊冲了出去，往于岿河的方向奔跑。前面四百米要稳一些，后面再尽力冲一冲，前八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他也不了解一中的女生跑步速度怎么样，只记得高一体侧八百的时候，那次她状态不好，跑了3分21秒，当时班级里最快的是许念念，跑了3分07。

开学以来的几节体育课，她都在为这次做准备，目前速度已经可以控制在3分钟出头一两秒。

仇铭站在四百米线处鸣枪：“半程第一位一道122号！1分32秒！”

任望珊喘着气，可能是因为比赛现场紧张一些的缘故，她此刻比平时练习感觉要累，心脏也跳得更快。此刻是直道，她闭上眼睛，感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任望珊！看好前面！”少年在前方朝她喊道。

望珊睁开眼，减速过了弯道。她感觉后面有人紧紧贴着她不放，脚步越来越近。她分神听了一下，距离应该不超过五米。

少女背上冒着汗水。

越过弯道，这是最后一个一百米直跑道。

于岿河站到第一道的终点线，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任望珊！我在这里等你！”

任望珊抬头向前看，她的少年就在终点线看着她。他的耳根因为紧张略微有些红，但盖不住他眼角眉梢尽是肆意跌宕的潇洒，光芒独天下奇绝。而这个人就在站她眼前的不远处，能让任望珊瞬间摒退身体上所有的疲累，无需开口，就足以让她不顾一切奔向他。

他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砰！”任望珊越过终点线彩带，随即枪响：“高二女子800米决赛首位一道920号！2分58秒！”

任望珊越过终点线后惯性使然没有停下，直接扑进了于岿河敞开的怀抱里。青草味，薄荷味，还有太阳的温热气息，瞬间溢满。于岿河没想到他小前桌冲劲儿那么大，朝后一仰没来得及稳住，跌在了操场中心柔软的草坪里。

看台上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和起哄声。

任望珊还没缓过来，脑袋抵在于岿河下颌处不住地喘息，耳边还在嗡嗡地响。

于岿河低头：好小小只的柠檬味啊。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小前桌的头。太阳直射下来略微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笑道：

“小前桌，跑完就趴着不太好。起来走走。”

任望珊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坐了起来，尴尬地要命：“啊好的好的！对不起！”

于岿河撑着草坪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笑道：“没事儿，你看戚乐给你拿水来了。”

于岿河的话总是能让人安心，望珊瞬间觉得也没那么尴尬了。她回头一看，戚乐正拿着水朝她走来。

先前任望珊在看于岿河跳高时，跟戚乐拜托过：她看完这边就直接去800米检录，跑完了麻烦戚乐帮她把看台座位上的矿泉水拿一下。矿泉水瓶就在她的位置上，她只喝过一口，很好找。

戚乐去拿水的时候，却发现放了任望珊外套的位置并没有矿泉水瓶，相邻的于岿河的位置上倒是有瓶看起来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

肯定是喝完顺手放旁边位置上了吧。

戚乐也没多想什么，就拿了这瓶。

她前脚刚走，文漾笙后脚就和夏成蹊回了看台，把刚买的矿泉水和新鲜橙汁放在了任望珊的座位上。

望珊笑着接过道谢，仰起头喝了几口，抬手用手腕轻轻蹭了蹭鬓角边的细汗。

于岿河无意间看向那瓶水，眼角微微睁大——

小卖部的矿泉水种类不多，为防止人多弄混，他特意在瓶身的塑料包裹纸上用水笔标了一个小小的“122”。跳高检录前，他喝了一口就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此时此刻，标着“122”的矿泉水瓶，正在任望珊手里，刚被她喝了好几口

这算不算是任望珊和他

于岿河赶紧甩了甩脑袋，打消了这个想法。

随即他又有些担心：他小前桌应该不会发现吧？要是发现了岂不是很尴尬？她会不会生气？

没事没事儿，只要他不说，就肯定没人会发现。

顺其自然就好。

少年耳根微微有些红，不禁地抿了抿下唇。

任望珊拧上瓶盖后看向他：“于岿河你是热吗，刚刚耳朵就有点红。”

没等于岿河回复，广播里成醉的声音再度响起：“高二男子3000米开始检录，请运动员到3号篮球场检录。再报一遍”

任望珊对他笑了笑：“去检录吧。没记错的话终点就在看台这边吧？我回座位上休息，等会给你加油。”说着挽起戚乐。

于岿河点头：“那我去了。”

“恩，加油。”

戚乐想去看看女子立定跳远，就让任望珊回座位先休息，望珊应了声好，一个人回了座位。

文漾笙坐在旁边，见她来了招手道：“望珊！给你买了矿泉水和橙汁。”

“欸？怎么还想到给我带矿泉水啦，我这儿还有呀。谢谢橙汁。”望珊坐下来。

“啊哦，原来你有两瓶矿泉水啊，我之前发现没带水，就把你座位上那瓶喝了一半。”文漾笙指指自己座位后面，“就在这儿呢，我以为你肯定没水了，夏成蹊又刚好要卖部，我们就一块儿去买了新的。”

任望珊看向那瓶水。

欸？她发现文漾笙指的那瓶水瓶身上，赫然是她特意为了区分而用水笔写的一个小小的“920”。

那她手上拿着的这瓶是——？

她低头一看，瓶身上标注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122”。！！！

她瞬间明白了了来龙去脉，感觉脸上仿佛“腾”地红了。

文漾笙发现她表情不对：“怎么了望珊？”

任望珊尴尬道：“我的确只有一瓶水所以我手上这瓶好像是是于岿河的”

文漾笙听见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身到她耳边说道：

“那你们俩不就是间接性”

任望珊赶紧捂住她嘴：“别说别说出去！就算是夏成蹊也不可以说的啊!”

文漾笙忙举起手发誓：“行行行！保证保证！这件事全世界就我们俩知道，绝对不会有第三者，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文漾笙捂着嘴依旧是笑个不停。

任望珊心想：绝对不能让于岿河知道呀。

没事没事，只要我和漾笙不提，他肯定不会发现哒。任望珊边想着，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少女心事就是这样啊，好比耳机里的音乐声，即便旁人只听得见丝丝缕缕细小的杂音，对自己而言，依旧是包裹整个身躯的震耳欲聋，令人无法不在意，无法不去想。

她突然想到什么，拔腿朝司令台跑去。

于岿河在篮球场地热身，无意间抬头看见了嚼着口香糖努力吹大泡泡儿的谢钦。

哈，这人终于来了啊。

还没来得及想其他的，成醉草药般清冷干净的声音又在广播里响起：

“高二（2）班来稿：预祝参与男子3000米的同学取得优异成绩！”

于岿河一愣。随即低头用指尖捂着嘴哂笑，好看的眉眼弯起来。

什么文采，任望珊，还照搬啊。

成醉在司令台上念完这篇稿，感觉很无语：明明高二（2）班也没有参与男子3000米的人。

这一个个的都算是在干什么？

不过他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管了。

男子3000米决赛。

这是每年校方都在考虑是否要撤掉的恐怖项目，它考验的不仅仅只是男生的体力，耐力，爆发力，更加重要的是人的心理素质是否足够强大。每年参加男子3000米的人数都不足十个，而真正跑完全程的，更是少之又少。光是这个项目的名字，就让人不禁叹服。

很多男生明明本具有跑完全程的体力，但会因为中途的眩晕感，疲劳或是缺乏勇气，不得不终止了比赛。

去年于岿河以10分10秒夺冠，全程几乎匀速。位列第二的则是10分31秒的萧宸。程鼎颀去年对此膜拜得不行，虽然自己爆发力很强，但对于超过2000米的赛事，他承认耐力的确达不太够。

今年萧宸因为先前打球时膝盖受伤，就没再参与3000米。

据程鼎颀的厕所消息，最近谢钦倒是一直在苦练3000米，每天晚上都绕着操场跑十圈，估计就是等着今天呢。

于岿河歪了歪嘴角：和之前相比，毫无进步的天真啊。

今年参与3000米的人比去年多了几个，于岿河目测超过了十二。大家排成一队往跑道上走，于岿河依旧是首位。

“122号，六道。”

于岿河心里笑笑：好数字。

不仅如此，六道位于赛道中心的位置，不仅起始点靠前，跑道弯度又十分足够，很适合弯道超车。

不过一般也用不着超谁，3000米赛道上他于岿河一向是第一位。

上跑道前，于岿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把先前一直套在手腕上的发绳取下，把已经略微有些挡眼睛的头发绑起。

一个冒泡的小啾啾。

操场上的女生都是第一次见到于岿河这个发型，忍不住尖叫起来。

任望珊一怔：先前都没来得及注意，那根发绳好像是

“各就各位——”

于岿河俯身准备，指尖撑地。

“预备——”

脚后跟微微抬起。

仇铭朝着天空放了枪。子弹在空中炸响，震耳欲聋。

“跑！”

看台上欢呼雀跃起来，吵闹声不断。任望珊此时坐在看台上方的位置，这儿比第一排的看得更清楚些。她的眼睛锁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刘海扎起，在红色的跑道上匀速直线运动。紧随其后的是谢钦，但她没有认出来，眼里全是于岿河。

谢钦稳在第二的位置，离于岿河约莫有十米的距离，客观上讲还算不错。

仇铭在一千米处响枪：“六道122号，一千米三分十五！”

于岿河此时换到了一道。

谢钦喘着粗气，在心里暗骂了两声操。

好在耐力训练上谢钦也挺下功夫，3000米跑完是没什么问题的。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妈的怎么超过于岿河这个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的神经病。

他狠狠咬了咬牙，紧跟了上去。

快到两千米的时候，操场上只零零散散剩下五个人了，最慢的那个大约是落了于岿河一圈半多。

谢钦保持着和于岿河二十米的距离，喘着粗气，渐渐有些跟不上。

于岿河心无杂念，呼吸平稳。男子三千米原则上来说是允许有人中途送水的，但于岿河先前说过不需要。

就剩下最后一千米了。任望珊紧张又激动地盯着于岿河，不自觉地手指交叉咬着下唇。她依然保持着和七分钟前同一个姿势，不知不觉间腿都麻了。

谢钦一咬牙，或许是因为太想赢，又可能是因为不想输给讨厌的人，猛地发力向前冲，跟于岿河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五米。

于岿河早就听见了谢钦靠近的脚步声，但并不着急。他耐力极佳，身上还余留着很多力气，准备最后的直道冲刺。

于岿河你他妈的觉得自己很强是么——

谢钦暗自骂道。此时的他已经有些眩晕感，喉咙口也干得冒着血腥气。他不知为什么地突然改了道，往于岿河右边挤。

谢钦到差不多和于岿河齐平的位置时，不等于岿河看向他，突然猛地把左腿往旁边一靠。

任望珊心一揪，脸色骤变。

看台上一阵骚乱，有女生甚至尖叫了起来。

仇铭第一时间朝评审团走去。

程鼎颀猛地从第一排跳起来：“谢钦我呢！”

于岿河根本没想到谢钦会来这么一出，他本身速度就快，又盯着前方没看脚下，突然被这么一绊，直接失去重心向左前方前倾下去，倒在满是凸起颗粒物、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塑胶跑道上。

程鼎颀和萧宸不顾裁判拦着，边骂边朝操场中间跑去。

任望珊心坎疼得不行，眼泪好像是一瞬间溢满了眼眶，她几乎是立马起身想下去，再抬眼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于岿河几乎是立马就站起来，继续沿着一道奔跑，而且速度与之前相比只快不慢。

谢钦在前面约莫五十米的位置，回头一看，眼里满是震惊：

这神经病他妈的是人吗，刚刚摔得那么狠，也不用缓缓的？

他他妈的是不会痛的吗！？

但他也只来得及骂声操，赶紧往前跑。其实现在的他已经十分体力不支了，于岿河又给了他心理上太多压力。

于岿河虽然速度不减，但明显能感受到脚踝没先前使得上劲，或许是磕着了吧。但他自己也没法判断，刚才也没来得及看看身上哪儿受了伤。

夏成蹊深深皱起眉，文漾笙则沉默不语。二人心照不宣。

跑到操场中心的程鼎颀和萧宸喊道：“老于！于哥！撑住啊！”

任望珊眼里尽是雾气，十指紧紧交叉放在唇边：于岿河，一定加油啊，你是最棒的。

于岿河很快超过了谢钦。

谢钦终是忍不住眩晕感和恶心，跑到阴凉处靠着树吐了。

最后半圈，于岿河突然加速。

任望珊噙着眼泪，飞快跑下看台。

在距离终点线一百米处，二人汇合，并肩超前奋力跑去。

男子3000米的终点线就在眼前。

于岿河和任望珊同一时刻冲破彩带。

枪声响起——

“122号冲线！总用时9分50秒，成功刷新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