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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姨,你怎么来了?”落无痕微表惊讶,谢莲无事都不太来这京郊山庄的,城里的事杂杂碎碎都够她烦的了,否则谢务卿也不至于与她不太亲近。

谢莲长眉一抬“我若不来亲自看上一眼怎能放心,这次九死一生,十几个人都折在了南疆,你还中了毒,卿儿又不是个靠谱的,你俩要是有个万一,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向……交待?”

落无痕一时没有吭声,此次确是自己部署不周,倒是被南府阴了一把。

谢莲冷哼一声,南府的爪子伸那么长,真当没人给他磨磨指甲吗?

落无痕知道此次谢莲准是生气了。能在这京城的地底下搅弄风云,谢莲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腔儿女情长的谢莲了。那些属于她小女儿家谈情说爱的日子已经随着罗天华的逝去葬在了刑场。

灵音泡了新进的嫩茶,能在这个季节还喝新茶的也只有这郊外山庄了——谁让落无痕只喝新茶呢!

将茶放在谢莲面前,灵音看着两人不说话也只好闷闷的到一旁继续烹着茶。

此刻面前的若是莫无,落无痕恐怕一张嘴能开百来个口,满嘴火车能跑到天边去,‘搔首弄姿’都是最简易快捷的了。那怕是无名架在了脖子上,他都能豪不正经的给舔到旁边去。

可这会是谢莲,不是莫无!

终归是不一样的,谢莲于他而言起初便是‘母亲’,共事了这么多年又在这之上了。这个时候那份不羁总会被筹谋压制,人心一冷便会顷刻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落无痕亲自给谢莲又斟了杯茶,看着谢莲脸色微转才沉稳道“是我不好,让谢姨担心了。”

谢莲“不是担心,是怕!你和卿儿才真的是我的命,事可以再谋,我可以等,可你俩一定要平安。”

落无痕生怕谢莲一会越说越生气,又绕回去了,赶紧斩钉截铁“南府此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可不能轻易就让他胜了,姜玉河在这京城也太快活了些,谢姨觉得呢?”

“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差点要了你的命,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扶青闲了这么些年,整日幽居在后宅里,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难不成真要等到人老珠黄了再争宠吗,男人那个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落无痕“谢姨说的是。”

姜府庭院中,在这本该万物渐凋的季节,却是姹紫嫣红,火树银花。

姜哲身着宽大华丽的戏服,细细的柳叶眉直直描到了鬓角,嘴唇嫣红,胭脂沁透了肌肤,在这一片春景中吊着戏腔,“妓子多情——红了胭脂,败了海棠……”

他身姿轻盈,如清风徐来,一频一动都似个多情自伤的女子,兰花指一捻如蝶翼般翩翩起舞,与景相和实为尤物。

这时有小厮过来低眉顺眼叫了好几声“小公子、小公子……”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姜哲这才收了手,将宽大的两袖一拂,“何事?”

那小厮平白的听了一曲,心中百般滋味,“家主说,晚饭就不和小公子一起吃了,小公子若有什么想吃的,叮嘱厨房做上就是,他明日再来陪你。”

姜玉河往日定是要与姜哲一同吃一日三餐的,对内,他像一个卑微的低等人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姜哲,姜哲的一举一动都入了心。对外谁要敢腹诽一句姜哲的不是,那定是要被割了舌头的。

看姜哲上了厚厚一层粉的眼角绵长,嫣红的嘴角下垂着,小厮心下一紧——莫非这是小公子不乐意了,那可不成。连忙解释道“家主最近实在没时间,若是得了空一定会来看公子的,这……”

姜哲“为何没时间?”

“小公子不知道?”姜哲微不可查的抬了抬眼,小厮知道自己又多嘴了,“是最近好多生意都被人拦了,我们与南疆那边的货在城内连一条街都走不过就被人先行劫了,要不就直接当街毁了,别说出城门了,外面的生意来往那更是明里暗里都被毁了大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我们过不去,此次损失惨重啊!”

小厮以为姜哲听了会忧心的多问两句,可观姜哲连多余的一丝表情都没有,前脚刚走,身后又‘咿咿呀呀’传来了花腔,这次是个更加阴阳怪气的调调,不比刚才的婉转低沉,入耳甚至多了分愉悦。小厮暗暗的摇了摇头,这姜府的小公子可真是个怪才,搞不懂。

姜玉河确实腾不出来一顿吃饭的时间,四方暗桩一个接一个传来噩耗,京城明面上铺子生意被断了都是小事,最让他骇然的是这十几年来埋下的无数接头都被捣了大半,对方来势汹汹不留一丝余地,只要是和姜府扯上丁点关系的都免不了无缘无故在街上都能被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打个半死不活,事后又如残云飘荡般无声而去,查无迹寻。

多年心血,一朝一夕毁于一旦。

“落公子,姜某人一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落公子今日非要逼人至此吗?”姜玉河强压着心中万般想将面前无动于衷的落无痕一刀捅死的念头,咬牙切齿的问道。

在南府吃了亏,可不能白白就过了,依照落无痕呲牙必报的性子。这些年南府的手一伸再伸,姜玉河便是这京城地界最大的恶犬了,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不代表可以骑在他头上。

彼此干的什么勾当他一清二楚,冷哼一声“姜家主说笑了,落某人那能将你逼入绝境呢?主子的手太长,落某人又不擅远行,姜家主不是自己撞上来的么?树大招风人人都懂,所以酌情修剪修剪才能不长歪了!”

姜玉河怒不可遏“那落公子又是信何门何派,左右逢源可不是君子作风!”

“我又不是君子,你区区一个姜家本公子还没放在眼里。最后奉劝姜家主一句,禽择良木而栖!”

姜玉河“……”

敢情这落无痕就是拿自己开刀呢,姜玉河嘴角抽了抽,一张谦和正派的脸有些扭曲,心道“自己这吃了瘪,南府那边才更加不好过。自己终归是有所顾忌,不可将落无痕得罪的透透的,南府惹的事,祸水引到了这边,自己都已经悉数担下来,他落无痕还要如何!”

而姜玉河的顾忌便只有姜哲了。

由最开始的心里像是被塞了空气一般的怒气冲冲到现在平复下来,深思熟虑之后。回到姜府,姜玉河就命人将京中的实情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南疆。南府做了那么多年的鹌鹑,时不时出来挠一爪子,不轻不痒,烂摊子还要自己亦步亦趋的收拾了,他姜玉河要的不是依附臣服,是合作!

“阿哲晚饭吃了吗?”

小厮回禀“吃了……小公子胃口不好,每道菜就只尝了点。”

姜玉河招了招手让人都下去,转身叹了口气,踏着青砖向姜哲的院子走去。姜哲怕黑,所以院子里的灯长年都点着,如白昼一般。

下午还穿在身上华丽的戏服被随便的丢在树坛里,毁的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姜玉河轻轻的拿在手里看了看,眉头紧皱着,好似被人揪着心一般。这戏服是前两天才专门从外地特制过来的,他送出去的时候,姜哲还是很欣喜的呢。

最终,姜玉河还是没进去,在门口伫立了许久,几乎有些佝偻的离去,几座大山都压不倒的姜家主突然间显得有些漠然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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