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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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幽幽醒来，看着天花板，还是那熟悉的纹路，习惯性地翻身起床，坐在床边，还有些懵懂怔怔地，恍然梦醒。

休息了一日，元神归位，便觉神清气爽，人也精神了很多。

人间的事，像是多加了一段记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她！只是张夜所经历的事，让她有些感叹，对她的修为倒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太过执着，伤的只能是自己…莫强求。

这两日，来看她的神仙倒是络绎不绝。

毕竟在天界活了一万年，一些要好的朋友还是有的！

还有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哥哥姐姐们！一个个流水似地来了，看了一眼没事，流水似地走了！

做神仙的，总是这样的，又担心又随意！瞧一眼，若有想不开的，劝解劝解，若于修行有碍的，能帮就帮一把！若没事…那来了就走！

毕竟，谁都知道，自己的问题，只能靠自己解决别人帮不了！

玉帝王母也专门过来看她。

她见了十分开心，扯着王母的衣襟，撒娇说“母后我饿了，嘴馋想吃颗蟠桃。”

兰因自小便是交给哥哥姐姐们照顾的，玉帝王母因为事忙，极少陪伴！

王母看着她似大病初愈的脸色。

心疼不已。

这神仙历劫回来，有的总要伤感些时日，心中虽只小十六天生豁达，却也担忧，过来一看，还是活蹦乱跳，撒娇耍赖的皮猴子一个…

王母点了一下她的笔尖，笑容可掬地说道“就知道你惦记我的蟠桃，不曾想你这么早回来，刚已命人去取了，等下就让碧瑶给你送来…”

天帝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探了一下她的元灵，确实丝毫没有受损，也就放心了。

“父皇不用担心，孩儿没事…”

“没事就好！”

“不过是我不放心！非要拉着你父君来看你！我们不能离了凌霄殿太久！就先走了！”

玉帝一直站着，威武的身姿挺拔伟岸！粗犷而有力地对照顾兰因的两位仙女道“你们照顾好十六公主。”

芬雪，怡雯回道“是！”

送走了玉帝王母，兰因拿出她的香炉，凡间历劫这大半个月，香炉中的仙丹已大概成型，再过些时日就能成了，到时候，必定要拿给太上老君一观…

兰因这样想着，栖兰居前有一黄衣女子翩然飞至…

黄衣女子表情清冷，伴着一身橙子花的香气，透着好贵冷艳的气质，施施前行…

裙摆去花蕊般柔软，随风摆动…

芬雪，怡雯赶忙作礼“九公主安！”

兰因早已笑容满面，九姐姐常年深居简出，她儿时，便常跟九姐姐在一起，这仙瑶阁其他的姐姐们有的成了家，搬出去了，有的没成家的，也四处跑，极少回来！

也就只有九姐姐卓沁对兰因多有照顾，兰因也与她最为亲密。

“九姐姐…”兰因笑着奔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姐姐可来看我了，姐姐好些时日没来了。”兰因鼻子在姐姐身上蹭了蹭…

“真香”呵呵…一个傻傻的笑容，嗅着那属于卓沁的香味。

兰因在九姐姐卓沁面前，总还像个孩子。

黄衣女子此时见到兰因，没有了刚才的冷漠表情，但是也未曾露过一个笑容，只是眼神柔软了下来，看着兰因的神情尽是关怀。

九姐姐卓沁，天人之姿，原本是个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淡雅性子。

前些年历劫归来，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几千年过去了，也未曾有过改变！

她在天宫清冷度日，也就偶尔去广寒宫与嫦娥一起在一起，或者其他姐妹殿中小坐，有时也会去找天妃一起插花品茶。

总之，都是些极少出门的闲散性子。坐在一起，不说话也能待上半日。

天宫中只有一位天妃，是一个龙族分支供上来的，只不过是多养个人，天帝也从不曾宠幸过她，与天宫中的众位仙女也像姐妹般相处。

因为天妃的身份束缚，也极少出门，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是个温柔如水的人！

天帝的女儿们对这位后娘也是十分友善的，常常去找她玩耍，她也是个冷清的人，所以卓沁与她很是投缘。

天宫由一重天瑶池上到九重大罗天共计三十六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横纵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天宫、宝殿主要建筑共计一百单八座。

天帝的女儿们则住在离凌霄宝殿不远的偏殿仙瑶阁之中。

多数情况下，女儿们并不住在殿中，而九姐姐便像是便向是这仙瑶阁主人，但凡有些请帖拜贴一类的，都送到她的住处。

毕竟仙瑶阁多数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

或许因为她既不修炼仙法，也不感悟天道，平日里侍花弄草悠闲的很。

所谓小神仙历小劫，大神仙历大劫！

或许上天也觉得卓沁这样一个闲散的，算是个小神仙！所以，上天对她还是多有眷顾的。

她下凡历劫时，生在了个七品官姓周的人家，闺名周萦，小字婉婉，家中已有两个哥哥，得了周萦这个女儿，县官全家都十分高兴。

“婉婉是家中唯一的小姐，长的仙女下凡一样！这全县都没人比得上我家的小姐。”婉婉的姆妈总爱跟人说她，她把婉婉捧在手心里爱戴着。

家中若是请了人来教婉婉学琴棋书画，周夫人也要拉过来审视一遍，还要调查人家的家室背景，看是否是正经人家的。

临了还要说一句“我家婉婉聪慧，若是学不会，便是你的问题，戒尺什么的就不必带了，若是我婉婉被打一下，我让你破块皮！”

“那是自然！”教学的女先生也是一身的汗，看来这学生娇生惯养的不好教呀！

可是，周萦却是十分听话懂事的孩子，琴棋书画一学就会。

不但让女教学省心不少，甚至算起来，是个极好带的学生。

每日教学结束，去回周夫人的话，也是一个劲的夸“我早听说，周县官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家里教出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礼，样样周全！婉婉今日学了刺绣女工，不急不躁，正是女儿家的该有的样子！”

婉婉温淑之名，伴着这女教学的嘴，飘遍了这县城各个地方。

周萦十二岁时，家中开办了私塾，远近的一些公子哥儿也都会过来找先生上课。

其中就包含一位男子，名叫文少顷，文少顷是她母亲表姨家的侄子，经商南下，住到她家附近，有个县官的亲戚，家中又有家塾，文少顷的父母便托了这远亲将他送了进来。

左右家里只是多个人，也妨碍不了什么，周县官便欣然接受了。

文少顷自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是个十分干练潇洒的性子。

他的母亲，带着他上门感谢，为了避嫌，只带了些瓜果。

文少顷便是在这时，匆匆见了周萦一面！

周萦周萦，魂牵梦萦！

见识高远的男子，遇到性格恬静的闺阁女子，竟像野马遇到了草原，从此定下心来。

文少顷一心想着她，日日早早地就来了，也时常给她带点外面的小玩意，也时常给她讲故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婉婉也会给他绣个荷包或是做对护膝，两人从未越矩，感情却日渐浓厚。

隔了几年，两人都大些了，文少顷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文少顷的母亲也十分中意这个儿媳妇，竟同媒人一道登门拜访，显足了诚意！

婉婉的哥哥周贇与文少顷玩在一处，在父母面前大力夸赞，说其人品贵重，相貌端正，是个可托付的…

周家夫妇又问婉婉，婉婉羞红了脸，只是低头答道“女儿全凭父母做主！”

看这情形，女儿没有意见，那这媒人算是说成了！

文家又答应以后定居此地，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买了块地，盖了宅子。

如此，也算不得远嫁，从此若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周家夫妇也就放下心来。

找人合了八字，乃是上婚，文家也是高兴，敲锣打鼓震天响，十里红妆铺到头。

场面盛大，玉制妆成，一时间风光无限。

文家三代单传。这周萦进了门不过三年，夫妻温情恩爱，三年抱两，可把文家人乐坏了，对周萦更是悉心关怀。

夫妻二人如此平安喜乐度一生，文少顷宠爱婉婉，此心从未变过，到老来，看着儿孙满堂，便觉得此生足矣…

文少顷在临终的时候，拉着婉婉的手，此时，他已满鬓斑白，说话也颤颤巍巍地…“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果然是真的！婉婉还如当初一样好看！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只是…若有来生…你…可还愿意嫁给…给我…”文少顷…此时…已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手已经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只是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

周萦摸着自己的满头银丝…“你惯会匡我，我如今满脸皱纹，丑…的很。老头子，只盼你能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我随后就到！”

周边的儿女已哭做一团…文少顷此时脸上似有了些光彩，依旧躺着，只是微微挤出了一点笑容，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又看不太出来…“你慢慢来，活个…一百岁，我等等你就是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文少顷便去了…

周萦倒是没怎么哭，只是默默地给文少顷理了理衣服，整理了一下遗容…

这一生能遇到他，已不知是攒了多少的运气…

从此，周萦依旧养怡弄孙，过着清闲的日子…身子也十分硬朗，倒真的活了一百岁，只是在文少顷忌日的那一天…将他们一起画过的画，一起编的小玩意，还有他帮她描眉的那支笔…他给她买的兔子灯…为她写的诗…等等…过往种种…通通带到他坟前烧了干净…

第二天，太阳初升，儿媳妇来请安时，才发现她早已经没了呼吸…走的很安详…一句话也没有留下…面带笑容，像是准备好了一般。

答应了他，活个一百岁。

她来赴他的约定了…

只是她不过奈何桥，不走轮回路…她兑现不了文少顷生生世世的承诺！

九姐姐历劫结束，元神回了天宫，从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人也变得冷清了不少。

遇到过这世间最好的爱人，他给了她轰轰烈烈，也给了她细水长流。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凡人和神仙毕竟隔着千万条鸿沟，跨越不了，就算他再度转世，休了仙道，也要舍弃七情六欲，总归是不能记住她了…

如今兰因历劫回来，卓沁也当是陪陪她…只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就在兰因的房间插起花来，她很细心，又有耐心，细细地修理花支，慢慢地插。

兰因虽然不太懂，但觉得好看…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此时…金色的光撒在她们身上，赋予了一种朦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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