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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变相约慕流央出来了,桑衍见苏猗湖满眼期待,便从袖中取出一片木牌给许行素传了个讯息,希望他能从书老那里逃出来吧。

许行素回答的很快,桑衍抬起头,向苏猗湖轻一点头。“走吧。”

两人没有走慕城的通道,直奔学院北门而去,相对一片荒原的慕城西郊,与学院相连的城南便林木多了些,林中更多是东亭院内的小型鸟类,很偶尔才能看见鹰类起飞时候惊起的鸟群。

“北方啊,可看不到这么好的天气。”苏猗湖望着湛蓝的天色,感叹道。“北方天冷,又多是雾天,湿漉漉的。”

“又冷又湿的话,不会结冰吗?”桑衍耳尖一动,向着声音来源偏过头,只是头顶的巨鸟很快发现了她,双翅一振飞上了天际。“就是那个。”

“嗯?”五感没那么好的苏猗湖转头去看,只看见一片细密绒羽消失在林中。“好像很不好抓的样子啊。”

她低下头,继续向桑衍解释道。“是会结冰,北衡背靠的主城,名字就是霜城。城墙上常年结着一层霜花呢。”

侍仙湖是离极北极近的一片神迹之所,湖心岛凌空而起悬在湖水之上,虽然天气冷到能冻死人,侍仙湖却似乎永远也不会结冰,一年四季岛上都是新柳初生的时节,看不到任何其他作物。

和东亭这般百花齐放的生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桑衍想象片刻,突然仿若不经意般挪开了视线,她侧身手指挨在树木之上,头顶被一片黑焰所笼罩。“北方有很多神明遗址是吗?”

“对。”苏猗湖回答道。“北方好像是神明最初的起源吧,就连现世最后的神明遗族,白狼帝君的神殿,不也在极北吗?”

她一伸手,林中便有不知名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而来,落在她指尖,叽叽喳喳又向远处飞去了,于是她提醒道。“桑衍,那边。”

桑衍一回头,就在之前小鸟飞走的地方,一只巨大的灰蓝色罗燕正紧盯着两人,然后试图起飞,只是由于身体沉重,起飞太慢,被火焰拽住了脚腕。

只是罗燕飞起的瞬间便跃至高空,火焰无法再向上延伸,见此,苏猗湖掌中翻出一个圆球,被桑衍轻易拦住。“那个不能用的。”

“嗯?”苏猗湖这一顿,罗燕已经挣脱火焰拍着翅膀飞走了。“这个不能用吗?”

“城郊不是没有人在。”桑衍自她指间将圆球取过,虽然隔着一层不知是什么的金属外壳,里面满满的憎恨还是一清二楚。“随意动用诡术会被发现的。”

而且被诡术污染之后的罗燕,真的还能吃吗……

苏猗湖自然不知道这林中还有外人,她茫然的环视一圈,突然远远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是不是有马车?”

确实是马车经过的声音,桑衍一眼扫过,马车样式和东亭常见的不同,看似朴素但用料也该是十分讲究的,车头挂着两串流苏,窗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

像是猛兽利爪踏在某种禽类的胸口,受击的凶禽以锋利的喙啄着猛兽的眼睛。听到桑衍的形容,苏猗湖沉吟片刻,一眨眼有些惊讶。“那是虎扑鹰,是皇室的标识。难不成是柯容的车?”

她眸子一转,声音压低了些。“我觉得会是有趣的事情,要不要去看看?”

“好。”桑衍与苏猗湖走出不远,便看到了轻浅的车辙,看样子是一路往慕城城西去的。“这样是追不上的,我们进城。”

从慕城中穿过去直接堵在城西的话,比他们绕路也许能快一些。

两人没有犹豫,穿过城南小门,顺着拥挤的人流向城西而去,西边明显人流小了些,只是二人还是迟了一步,城西已经没有了马车的踪影。

“人这么多,要找马车还是很容易的吧。”苏猗湖在人群中四处打量着,猜测道。“马车如果不是往哪座府邸去,便是酒楼或客栈吧?”

“都在北方。”桑衍想到慕城商业相关都集中在北与西,西方没有那就是往北方走了,可是挤在人群之中,两个人个子都不高,走的有些费劲。

幸好判断是正确的,城北一家客栈之前,马车正孤零零停在那儿,这家客栈看起来小的可怜,周围也没什么人来,桑衍正要上前查看,便看见马车帘子被掀起,她与苏猗湖急忙躲到了一旁。

走下来的是个二十、身着便服的青年男子,模样与柯容是能看的出的相似,他手上拿着把纸扇,隐约能看见扇面上是空白一片。

客栈大门紧闭,连个迎客的人都没有,就在他不耐烦用纸扇敲着掌心时,一个以铅粉为面油彩为妆的矮小男子,凭空出现于他身侧。

“主人已经恭候多时。”矮小男子涂着赤红胭脂的唇勾着诡异的笑容,始终未曾开口,似是从腹中发出声音,他摊开左手深深弯腰做出十分夸张的礼节,青年便嗯了一声,随他走入客栈。

“半云萧?”苏猗湖呢喃道。

“嗯?”半云萧不是半云家的少主吗?那青年明明是从皇室架撵中走下,怎么会和半云家扯上关系?

“不,我是说那个仆人。”苏猗湖回过神,她将这座客栈打量一番,解释道。“那个画着奇怪戏妆的仆人,是半云萧的下属,这人要去见的,是半云萧没错。”

桑衍回忆片刻才想起半云萧是谁,她声音缓慢却平静的回答。“如果是这样,那马车中的人,就是那位皇储了?”

西疆与半云家的合作,皇室已经许久不再出世的‘半掌’,嚣张到叫柯容来做此次盛典的领队,也只有皇储才能有权利干涉这些了吧。

“半云萧也就算了,皇储怎么也胆子这么大,敢一个人跑到东亭来?”皇室现在和慕家情况差不多,如果皇储死了,那绝对就是柯容继承皇室,看那个家伙的样子,岂不是与无后没什么区别了嘛。

有什么事情,是他必须要亲自走一趟的?

“来。”桑衍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拉着苏猗湖自隔壁围墙攀上客栈二楼栏杆,才望进半开的窗户,便透过身上一层黑焰,看见一个望着这边的干瘦男子。

苏猗湖呼吸一滞,谁知那人如同看不见二人般,仍驻守原地,桑衍手指放在唇间轻碰,示意苏猗湖安静,领着她自围栏绕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小小厅堂中的皇储二人。

低着头微抿一口茶水的是柯姓皇储,另一旁笑着说些什么的黑衣青年,有一双与半云姝极为相似的眸子,可他眼中的城府,比半云姝要难看破多了。

这人显然很警惕,周围都布下了隔绝声音的结界,桑衍与苏猗湖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能得知一个字,只看出这二人显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皇储最初有些犹豫,神色带着隐约的怀疑,但在半云萧的劝说下决定相信,这时候半云萧自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轻轻置在了桌上。

在皇储打量着玉瓶的时候,半云萧却向着桑衍二人的方向走来,他将行至窗边时突然一转身,语速极快的做出了解释,皇储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又惊叫一声将视线落在玉瓶上。

桑衍与苏猗湖拧起眉,看着半云萧慢悠悠又吐出了几个字,看口型是……

千真万确。

半云萧知道了皇储的把柄……不,更像是在和皇储分享情报,希望对方与之交易,交易什么?与那玉瓶有关?一个能叫皇储失态到如此地步的真相?

苏猗湖有种不安的感觉,她离得近了些,没注意衣摆处的饰品向前一晃撞在结界之上,屋中人们立刻一静,全都向着这个方向看来。

桑衍急忙拉住苏猗湖向后跃下栏杆,借着隔壁的围墙躲进了树丛。

“主人。”几个戏妆男子在周围搜寻一番,都回到半云萧身边摇了摇头,半云萧手一摆叫他们退下,自己则盯着那处围墙不语。

“这处有隔音结界,谈话应该不会泄露出去,只是半云少主,还是要再警惕些的好。”这事一出,柯姓皇储柯定也整理好了情绪,他指尖勾着玉瓶纳入掌中,继续道。“若真如你所说……”

“这事信或不信,全凭皇储殿下,半云萧看得出,您并非意在区区盛典而已,可是?”半云萧也将刚刚的插曲丢在脑后,他不再多说。“请吧?”

柯定顺着他的意思行到门边,有仆人立刻为其将门帘掀起,柯定突然步子一顿,并未回身,声音低而冰冷。“希望半云少主知晓,我们已经是盟友了。”

“那是自然。”半云萧亲自送柯定坐上马车,目送着马车离去,这才微微眯起了眼,他手指在背后攥起,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清。

“慕流央……”

“哼。”

……

慕府后宅,有个二十七八的女子正静坐在院中。

她的模样十分美丽,不同于慕流央那般雌雄莫辨,也不同于苏猗湖纯然而干脆的眉目,更是一种独属于女子的、令人忍不住倾心的温软艳色。

她闭着眸子,斜倚在石桌前,裙上零散落着几株初开的海棠,与裙摆处樱粉色的刺绣混在一处,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一株才是被真的凝固了年华。

慕流央踏入院中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如画般的风景。

他伫立许久,才恍然惊醒般抬步,刚刚一步落下,女子便听见什么似的睁开眼,略显疑惑的向院门口望去,视线落在慕流央身上,立刻如稚儿般勾起唇角,声音娇若燕语莺啼。“你来了。”

“今日如何?”

慕流央行至她身侧,半跪在落花之中,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而女子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一般,仍是兴奋而稚嫩的语气。“慕慕来了呢。”

慕流央见惯了她这幅神情,将垂眸瞬间流露出的失落尽数掩去,他一眨眼,还没开口,女子便从裙上捡起一株海棠,两手捧着送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着的,却分明不是站在这处的人。

“慕慕,好看吗?”

女子自己将海棠笨拙的簪在慕流央鬓角,那花自然在慕流央发间待不住,顺着向下滑去,被他一手接住,按在鬓边,女子用指尖推了推为他摆正位置,祈祷般双手合十。“慕慕比这花还要好看呢。”

“阿姐也是。”慕流央唇边的笑意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他忍不住伸出手,帮女子将垂落脸侧的几缕乱发别到耳后去。

女子呆坐着任由他动作,过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身子一歪趴在了石桌上,小声呢喃道。“娘,我梦见慕慕了呢。”

她自顾自笑了一声,闭着眼睛声音渐低。“慕慕长高了,长的好漂亮,然后、然后啊,好像花又要开了,那花叫什么来着?”

她又说了几个字,可慕流央没听清,他沉默望着又睡着了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他身后一直看着这一幕的管家,声音沉重唤了一句少爷。

“流央少爷,家主在等您。”

慕流央平淡应了一声,自他身侧走过,慕曲急忙示意身后的侍女将院中女子带回去,自己望着落满海棠的石桌,长叹一声跟上了慕流央的脚步。

“太迟了。”慕流央踏入书房,主位上坐着的老人双手按着拐杖,见他走来,锐利的一双眼扫过他如女子般的装束,深深皱起了眉,冷呵道。“慕流央。”

“如何?”慕流央不耐烦的倚在门口,他见慕曲正要出言安抚,手一背将门嘭的关紧,声音漫不经心。“慕家主叫流央,可是有要事?”

“你这又是什么语气!”慕垠抓着拐杖的手越发用力,见慕流央看都不看这一旁,出言斥责道。“慕府少主人,成日做女子打扮,你到底还要慕府受多少笑话才肯正常些?”

“笑话?”慕流央终于眸子抬了一些,冰冷的扫过剧烈喘息的慕垠,嗤笑一声。“看来您是真的老了,怕是连流言都镇不住了吧,若觉得力不从心,早些交出家主之位不是更好?”

“您若就此颐养天年,流央可是绝不会叫那些‘笑话’,传入您的耳中。”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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