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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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用完之后，小将军准备让采陌稍作歇息，消化消化才去龙王街。然而此时原本和絮儿在楼下用膳的墨衍却突然敲门进来了。

墨衍进门之后附在小将军耳边说了些什么，采陌隐约听得“皇上”、“青楼”、“出宫”这一类词。

倒不是采陌故意要听的，而是采陌本就耳聪目明，又曾经在暗中做过事情，常人轻易不会注意或者是听不见的，她仔细一听自是能够听到的。

加之包厢内又十分安静，采陌坐的位置有挨着小将军的，她不想听到都不行。

按理说，采陌作为天枢阁放在小将军身边的眼线，实际上更应该认真的听才对，可采陌下意识的就没有那么做。

最主要的是，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奇怪的现象。

小将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就在墨衍同小将军汇报完之后，絮儿也从楼下上来了。

絮儿同墨衍是一道下楼一同用膳的，只是墨衍中途离开了。

是以絮儿用完膳后，估摸着采陌她们也用完膳了，这才上楼来伺候。

采陌见小将军听闻墨衍的话后神色变了变，加之她零零散散的听见的有些词汇，大概也知道事情是关于谁的了，当即开口道“小将军若是有事便先去忙，我自己去龙王街即可。”

龙王街的画都便宜，大不了她看见觉得不错的，便悉数买下来，然后在寻个小将军空闲的时间让他帮忙选选就好了。

小将军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我陪你去。”

方才墨衍同他汇报的事情正是与皇上又关的，皇上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了今日万花楼的新花魁玲珑卖初夜，所以便带着福公公和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出宫了。

皇上出宫，萧亭必然也收到消息了，除开萧亭之外，太后那边定然也会派人保护皇上。

况且现在那些人觊觎皇位的人，还没有到露出爪子的时候，他倒不是很担心，只是担心有人在皇上跟前塞棋子而已。

毕竟朝堂上护国将军府能替皇上兜着，这后宫么，他们就不能把手伸过去了。况且若是有心人给皇上塞了个枕边人，他们总不能让人在皇上行房的时候也去盯着。

但花魁初夜都是在晚上才开始，现在还是下午，时间还找着。陪采陌挑好画之后，在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迟。

“那不如我们现在先去龙王街把画挑了。”小将军觉得没所谓，采陌却觉得有所谓。早些挑完，小将军就可以早些去办事了。

“你才刚刚用了膳，坐马车颠着了会不舒服的。”他一个无论是在无问山庄的时候还是在军营早被养粗糙了，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采陌是女子，却是与他不一样的。而且是他心上的女子，自然要好生宠着的。

小将军此时似乎是忘了，采陌是被人当做棋子培养出来的。一颗棋子，能有多娇气呢？

大概所有的人在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采陌心中又升起了一些异样的情绪，却被她快速而又强行的压了下去，她粲然一笑道“民女没有那么娇气，所以我们走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小将军回答，便起身移步往包厢外面走。

人都走了，小将军自然不好在说什么了，便也跟着采陌离开了。而此时小将军心中却是有些微疼。

他似突然才想起了采陌的身份一般，他也训练暗卫，也培养眼线，自然知晓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训练，会吃哪些苦。

所以，他有些心疼。他宁愿她娇气一点，也不想她这般没所谓。

龙王街不比书画一条街那般雅致，显得有些嘈杂和有了许多市井的气息。街道不比书画一条街来的宽敞，所以马车依旧是停在龙王街外面的。

龙王街之所以名为龙王街，是因为街道的尽头是一座龙王庙。

街道两边坐满了人，除坐在小凳子上前面摆着字画卖的书生，还有许多卖各种狗皮膏药和“古董玉器”的小商贩。

总而言之，可谓是三流九教，什么人都有。

书生些大多都是身着布衣，一声衣衫都洗的发白了的那种，足以见得是何等的穷困潦倒，鲜少有穿得不错的。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卖字画的书生在龙王街的这些人里面，已经算的上是尤为出众了。

那些卖狗皮膏药和“古董玉器”的小商贩，可谓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穿得好的差的什么人都有。

还有许多不修边幅之人，一身衣衫仿佛脱下来不用放下衣架子上面，都可以立起来了，头发打结，胡须满面。

街上还有许多疯跑的小儿；或这是拉着书生，给了两个铜板让帮忙读信的老人。有些因为耳背，文质彬彬的书生不得不扯着嗓子对着老人大声说。

采陌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充满了生气，热闹得很。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小将军，似乎想要注意他脸上有没有露出不快。

以小将军的身份，通常是不会到城西这种地方来的。

小将军暗中冷眼扫过哪些向采陌和他投来的视线，握住采陌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以宣示主权。

幸好他在采陌出门前让她把幕篱戴上的，若不然他今日光瞪人都能瞪一天。至于小将军么，虽然长相俊美，也引得了许多姑娘夫人频频侧目。

但他身上自有一种贵气和冷凝之气，让人只可远观不敢近看。

小将军平日里同采陌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比较平和的，但是在外面，便不会在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畏惧。

眼下站在龙王街，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采陌虽然带着幕篱，但仅从身段上都可以看出来，必定是个美人。尤其是被这样一个俊美少年所呵护着的，那定然就是绝世美人了。

采陌恭顺的被小将军牵着，并未反抗。而是对他轻声说“我们往前面走一些，靠近龙王庙的那一块书生比较多。”

小将军兀自点了点头，又想起采陌现在是站在他后侧，且戴着幕离，大抵是看不见他点头的，便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采陌只觉得小将军这简单的一个“嗯”字呈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在她耳边，久久回响不散。

明明年纪轻轻，却偏生这个字被他的声音浸透出了一种成熟撩人之感。

有了小将军自带气场的开路，无人敢离他们太近，采陌乖巧的跟在小将军身后，什么都不用做。

然而刚走到龙王庙附近，小将军就被一幅画吸引了视线，带着采陌径直过去。走到一个衣着破旧邋遢，满脸颓废之气的中年男子的小摊前。

别的摆摊的人都是端了一小凳子坐着摆摊的，唯有此人直接席地而坐。但他自己摆的小摊确是整整齐齐的，为了防止画作脏污，还在下面垫了一块布，跟他的外表很不搭。

被人的摊子不说客人纷纷，倒也三三两两有人在看在挑选，而他的摊子前却是清净得不能在清净了。

采陌低头一看，他跟前仅就摆了三幅画，一幅乱石图、一幅新荷图、一幅母鸡孵蛋图，顿时一头黑线。

可她一头黑线之后，细细看去，却发现三幅画都别有意趣。

那乱石图可谓是独树一帜。别人画山画水，他画乱石，且乱石不但乱得很，乱石中还长出了许多杂草。甚至有野花从碎掉的石子中间破石而出，昂扬绽放。

而新荷图则是一只荷花含苞待放的立在一大片枯黄的荷叶中，无尽的枯黄于颓败中，唯有那一抹粉白充满了生命力，仿佛即便是满世界的花草都失去了生命，它也会努力的绽放过后才会甘心枯萎一般。

那幅母鸡孵蛋图则是极具喜感。一只身材干瘪，垂垂老矣的老母鸡，蹲在一窝枯草中，身子下面隐约露出一些圆白的鸡蛋。有些鸡蛋完好无损，有些鸡蛋的蛋壳已经出现了裂痕，还有一些蛋壳已经破碎，有小鸡仔的头已经从蛋壳中钻了出来，好奇的看着外面。

晃眼一看三幅画，只觉得荒诞好笑。单就选乱石入画，本就有些奇怪和不入大流；再说那荷图，别人画的荷都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或者是清白纯洁，他却满塘枯荷一点红，只觉得看着十分不协调。

那幅母鸡孵蛋图就更奇怪了，无论是选题还是画的内容。一般的文人画虾、画马、画鱼、画鸟，还没见过画老母鸡的。便是画老母鸡也就算了，偏生这母鸡瘦骨嶙峋，有一种马上就要升天的感觉。

采陌一番细看之后，便知道小将军为何直接领着他到了这个摊子跟前了。她虽然不是大家，但审美还是在线的，画作的好赖还是能分清楚。

之所以小将军作陪她没有拒绝，是因为她摸不清小将军外祖父喜欢的风格。每个名士都有自成一派的风格，有些人画画注重技法，有些则注重意境。

小将军指着那幅新荷图既不算礼貌，也不能说无礼，态度平平的问那邋遢的卖画人“先生这画怎么卖。”

卖画人听见有人问画，这才懒懒的抬起眼皮，打量了小将军一番。这才直视着小将军慢吞吞的回道“公子打算给付多少银钱？”

采陌透过幕篱，见卖画人虽然看似邋遢，但一双眼睛却是清明的。

小将军的身份和卖画人的身份相较而言，卖画人是不应直视小将军面容的，更别说眼睛了。采陌以为小将军会发怒，默默的为卖画人捏了一把汗。

然而小将军非但没有生气，还笑了笑“先生之画无价，我又如何开价。”

采陌听闻小将军对卖画人的评价，再次将目光投到了摆在地上的画作之上。

卖画人听闻小将军的评价，目光闪了闪，浑不在意的道“何谓无价，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公子既然不愿意掏钱买画，就不要挡着我做生意了。”

墨衍终是忍不住了，开口训斥卖画人“你这小老儿好生不知礼，我家爷诚心买画，你却冷脸相待，合该画卖不出去。”

自家爷要在未来夫人跟前维持形象，他个打杂的可不需要。

卖画人却是冷嗤了一声“卖画就给钱，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墨衍当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强词夺理的，爷要买画，问他多少钱，他不答反问爷，爷不与他计较夸奖他的画是无价之宝，这人就开始对爷冷脸相向出言不敬，现在却反怪他们不买画。

当真是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墨衍准备在说些什么，却是被小将军用手势制止了。

小将军吩咐墨衍取了事两银子出来，交给了卖画人，将他的三幅画全部都买了下来。

十两银子对于小将军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却能够买下龙王庙这些书生摆的大半的画了。

这次卖画人没有说什么，收了墨衍递给他的十两银子之后，面不改色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满身尘土的衣服，目不斜视的走了。

走之前看都没有看小将军他们几人一眼，更别说把画包起来给小将军他们了。

墨衍一张脸都快被气得变形了，他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猖狂和不给小将军面子的人了。

采陌却觉得这个卖画人很有意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小将军非富即贵。

若是贪财之人，在听到小将军说他所卖的画作是物价之宝之后，定然会趁机漫天要价，这个满天要价定然要比十两银子高出许多。

单凭小将军对他卖的画的喜爱，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掏钱。

然而他却并未如此，所以才显得有趣和可贵。

小将军见采陌看着卖画人离去的身影，开口问“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很有意思。”采陌直言不讳。

“的确有意思，墨衍，你派人去查查。”前面半句话是对采陌说的，剩下的话却是在吩咐墨衍。

此人的画中直接表露了他与世人的不同，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又一副天生的傲骨，宁折不弯。可即便如此，却又心怀报复，想要一展才华。

面对金钱的诱惑不贪，面对美人目不斜视。无疑，小将军是颇为欣赏卖画人的。

采陌吩咐絮儿将地上的画仔细的包了起来，然后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小将军道“既是我买的礼物，理当由我付钱。”

小将军没有接过采陌手上的银子，而是顺手从采陌的头上拔下一根钗子，冲采陌扬了扬道“就用这个抵押吧！”

然后不等采陌说什么，就直接把钗子纳入了袖中。

采陌不好在街上同小将军拉扯，只得作罢，将银子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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