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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虽然是赵琰婉亲自挑选要到身边伺候的,但平心而论,清欢伺候她不过数日,两人之间没什么主仆的情分。
清欢于她来说,便像是一颗棋子,有用的时候留着,该弃的时候,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弃卒保帅。
“郡主”
清欢低低喊了一声,抬眼看到的,却是无尽的冷漠。
但她没有妥协。
她是个聪明人。
这主意是她给慧灵郡主出的,也是因为她办事不利,没把金子藏好,才导致的计划失败。
她心里有些后悔。
原是想着把那藏了金子的匣子扔到湖里沉了底,这样便永远不会被人捞起。
但她终究是没舍得,心里存着一分说不定哪天可以打开匣子将金子占为己有的侥幸心理,将那金子藏在了树下。
现在计划失败,她联系着凤溪和方梓舟两边,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也是替郡主脱罪的不二之选。
但她不想败得一塌糊涂,起码要为自己辩驳一二。
“夫人,奴婢冤枉,这金子确实是奴婢交给方司学的,但奴婢也只是按照吩咐做事,并无其他。”
清欢这一席话,虽未明说是按照谁的吩咐,但她既然是服侍慧灵郡主的,按照吩咐办事,自然也是按照慧灵郡主的吩咐办事。
“你这丫头,满口胡言,什么叫按照吩咐做事?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本郡主吩咐你做的吗?”
清欢语调平平,“郡主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再说,若没有郡主的吩咐,奴婢一个卑贱的侍女,哪里来的那么多金子?”
慧灵郡主闻言,霎时吸了口冷气。
却是没想到清欢这丫头城府极深,眼下这般困境居然还能保持着如此冷静的神态替自己辩解,而且能瞬间找准要害。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侍女能够拿出这么多金子!
赵琰婉虽怒,但却是哑口无言。
正准备拿出一副死活不承认的态势来,她身后站着一直默默没有说话的三彩忽然开了口。
三彩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走到赵琰婉身前,“郡主息怒,奴婢有一事一直没敢跟公主禀报。”
赵琰婉被清欢一席话搞得心慌意乱、焦头烂额,根本无心顾及三彩有什么隐瞒之事,摆摆手,不耐烦道“三彩,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三彩直接跪地,双手交叠放于膝前,说道“郡主勿怪,此事与今日之事有关,奴婢不得不说。”
赵琰婉愣了一愣,发现三彩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神色,三彩是她身边的一等侍女,这次赵琰婉进京,只带了她这一名女使,可见其主仆的情分。
两人十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是盖的,赵琰婉随即会意,立刻改口道“那便说出来听听。”
三彩故作一副想说却又害怕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昨日里奴婢在整理郡主的东西时,其实就发现郡主钱匣中少了一张银票,因为这不是小数目,奴婢害怕被训斥,便没有告诉郡主,而是想自己先去偷偷查查银票的去处。”
赵琰婉听出了点意思,“那你可查到了些什么?”
三彩摇摇头,“郡主恕罪,奴婢还没有查到,不过郡主的财物,奴婢一向保存得很好,只在前几日告诉了清欢。”
赵琰婉自然不会因此怪罪三彩,相反,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三彩弄丢了银票一事,自然也不是真的。
那银票是赵琰婉亲手交给清欢,让她去商行换了金子后交给方梓舟的。
此时三彩说成是清欢偷拿去的,无非是要护着自己的主子而已。
清欢闻言,再冷静不得,这样一来,她便是偷了慧灵郡主的钱财,私自贿赂方司学,然后嫁祸凤溪。
种种罪行,都变成了她一人所为!
“不、不是这样!这银票分明是郡主你交给奴婢的!”
赵琰婉急了,几步走上前去朝着清欢的脸颊就是一巴掌,声音响亮到整个大厅都能听得到。
“胡说八道!本郡主何时给你银票了?偷了我的银票还不承认!”
说完,又一脸委屈,朝着大夫人哭喊道“姨母,琰婉真是冤枉的不得了,被偷了银子,还被一个下人诬陷。定是这清欢与凤溪有什么仇怨,便想借我的手报仇,琰婉真是憋屈。”
大夫人略思片刻,心里便拿定了主意,“如今这府里的下人也是该管管了,琰婉,你先坐下喝点茶,我自然会替你做主。”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慧灵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是她指使的清欢,所以大夫人自然不会动她。
而且,赵琰婉的性子,大夫人了如指掌,虽是娇纵了些,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若不是若人挑唆,办不成这等事儿来。
如此便知,清欢这丫头,本就是个心术不正的,背靠慧灵郡主在暗处兴风作浪,这种下人委实留不得。
此时凤溪已经退居一旁,看着眼下的场面,刚刚所有的矛头还都指向自己,现在她已经全然成为一个看戏的了,就差一把瓜子了。
刚刚赵琰婉那句‘借她的手报仇’,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凤溪少有地向她投去了肯定的目光,有一种孺子可教也的感觉。
清欢确实是利用了赵琰婉,想要加害于她。
这是她一贯喜欢的手段。
上次是利用春音,这次又是赵琰婉。
而春音和赵琰婉,不过是爱找凤溪的麻烦,但清欢,却是直接想要了她的性命!
她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清欢是她昔日最好的姐妹,如今一心要她性命。
所以此时看着清欢捂着生疼的脸,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凤溪一点儿都不心疼。
她只是淡漠地看着清欢爬过来,抓住她的衣角,疯魔一般苦苦求饶“小溪,你救救我,你说句话,替我求求情,我不该害你,但你我姐妹一场,你不能置我的生死于不顾!”
凤溪有些悲哀地看着她,“是啊,你我姐妹一场,你却天天想着置我于死地,现在有何颜面在这求我?”
清欢如遭受五雷轰顶,身子顿了顿,随即发出一阵凄冷的笑。
她意识到,自己无法翻盘了。
终归她只是一个下人,人微言轻。
大夫人虽然还未说如何处置她,但无非就是打死或发卖,都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压抑。
压抑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释放一番了。
清欢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凤溪冲了过去,“你见死不救,心狠手辣!”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清欢已经将凤溪狠狠一推,她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凤溪一个趔趄差点就往后仰去,亏得萧正九扶住了她。
赵琰婉被清欢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她和凤溪站得不远,刚刚还以为清欢这死丫头是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没想到,清欢和凤溪平日里最是亲密,没想到今日撕扯地如此厉害。
塑料姐妹情大型车祸现场,真叫人大开眼界。
凤溪站稳了,都来不及抚平身上被抓皱的衣服,朝着清欢厉声喝道“清欢你就是个疯子!”
她当真是失落至极,又悲愤至极。
如今终于能与清欢正面相对,不再遮遮掩掩,装作一团和气,她心里居然一点爽快的感觉都没有。
清欢疯子般的大笑了几声,“我就是个疯子!你能耐我如何?我要诅咒你!诅咒你!”
凤溪面不改色地掸了掸衣服,“要诅咒,也得有命才是。”
萧正九担心她再对凤溪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急忙扬手叫了人过来,“来人,把她弄下去!”
很快进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清欢擒住。
赵琰婉用手帕捂着嘴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慌忙道“这种刁奴,快将她拖出去打死!”
“等会儿,让她说下去!”凤溪出言阻止,语调淡定且强硬,气势逼人,赵琰婉居然没有反驳。
“郡主勿怪,我与清欢幼时便共事,互相照应,刚刚一言,只是想知道缘由,恳请夫人和郡主”
话还未说话,便传来清欢的一阵狂笑,她将身后两个侍卫挣脱开来。
“你想不通吗?我恨你!我恨你好久好久了!”
凤溪整个人一愣,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清欢。
之前她性子清冷,喜怒不形于色,总给人一种温和可人的感觉。
饶是凤溪和她同住多年,都很少见她发脾气。
或许恰恰是因为之前太过于安静,清欢此时的表现,着实让她无法接受。
“我哪里亏待你了吗?”凤溪冷冷问道。
“呵!没有啊,一点儿都没有,你真的是对我太好了。”清欢语气里尽是悲戚,忽然又变了语调,充斥着无尽地愤恨,“可这都是假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假、假的?”凤溪嗓子有些紧。
清欢指着凤溪的鼻子叫喊,“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便和我去抢,你日子变好了,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我,你口中所谓的好姐妹,都是假的!我就是嫉妒你比我好!”
“你乱说什么呢?”凤溪不可思议。
大夫人实在是忍不了一个疯女人在这里撒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不快些将这贱婢带下去,处置了!”
“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清欢被人架着,走过凤溪身侧,挣扎着停了半刻,她自以为计策圆满,不想临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漏洞。
凤溪冷冷看着她,开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清欢眼神中涌出一丝惊惧与绝望,随即被人带了下去。
凤溪思绪有些飘忽,呆呆在原地站了些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夫人已经让屋中的人都散去了。
凤溪恍恍惚惚出了紫云院,路过曾经待过的花园,一直在想着刚刚清欢说的那一番话。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便和我去抢,你日子变好了,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我,你口中所谓的好姐妹,都是假的!我就是嫉妒你比我好!’
清欢喜欢什么?
她又和她抢过什么?
凤溪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前一个小小的婢女,老老实实的,能和清欢抢什么?
身边的境况,她们二人都是一样的。
要说不一样
莫不是清欢喜欢萧正九?
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凤溪又怎会知道?
她想到了这个层面,再想想从前的一些细节,好多事情竟然惊人地通了起来。
从前清欢说讨厌春音的时候,说的不是她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多的是春音如何勾引萧正九,嘲笑她如何被萧正九无视。
萧正九送了凤溪些什么,向来不爱说话的清欢总会多问两嘴。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没有再多的表象证明清欢是喜欢萧正九的。
凤溪也只是猜测,事实已然无从得知。
此事算是了了,凤溪出了门,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心里是种说不出的滋味。
正想着,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
“发什么愣,傻不愣登的!”
萧正九心情倒是不错,从后面几步跨到凤溪跟前。
“清欢如何了?”凤溪呆呆问道。
萧正九风轻云淡道“自然是乱棍打死,你别去看了,血呼啦的,不好看。”
凤溪摊摊手,“我可没想去看。”又道,“刚才你在一边倒是清闲。”
萧正九也憋屈,我也不想清闲着,我也想帮忙,我倒是想呀,但是作者大大不让我抢戏。
我相信你可以应付。
作者也相信你可以。
“女人的事,老子一大男人才不掺和。”萧正九不屑道,手里拿了个食盒,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老子早饭都没吃饱,这可是老子让叶青从府外买回来的,可以赏你一口。”
凤溪笑了笑,“不过清欢扑过来的时候,可是多亏了你护着我了。”
萧正九每次都这样说,煮熟的鸭子,就是嘴硬,但身体却很诚实,每次都冲上前去将她护住。
但凡是涉及到凤溪的安危,他才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他眼里,只有敌人和友人,就算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他也能一拳头抡过去。
凤溪跟着坐到旁边另一块石头上,“少爷,你这食盒里,咋都是我爱吃的?”
萧正九看了一眼,“妈的,叶青买的,一会儿老子就去把那臭小子胖揍一顿!”
凤溪撇了撇嘴,自顾自拿了一块栗子糕放进嘴里。
萧正九忽然又开口,“什么事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嫉妒,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善妒之人,你和她多相处一日,她心里的嫉妒就会多上一分,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往坏处去想。”
凤溪默了默,开始有点明白了。
她和清欢相处久了,感情随之而生,问题也随之而生,小的问题逐渐被积累,被放大化,再加上清欢性子又是那种不爱说话的,有什么事不管好的坏的,都在心里憋着,若是误会,自然会日日积累,形成隔阂,清欢心里的恨意自然只增不减。
萧正九看凤溪一脸沉思的样子,皱了皱眉。
“老子说话你听不懂是不?”他叹了口气,觉得开导一个人真他妈难,干脆直接利落道,“笨死你算了,总归你记住老子的话,你没错!给老子吃饭!”
凤溪抬眸,微微看向萧正九,说道“少爷,你好认真,我好不适应。”
“这点几把事还用老子教!”萧正九甩手,抹了一把汗,他真是操碎了心。
凤溪将栗子糕全都塞进嘴里,站起身来。
“去哪?”萧正九问道。
“清欢的东西我得去整理一下。”凤溪说着往沉香阁走去。
萧正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啥?你还要替她整理遗物?”
凤溪不屑道“我疯了不成?她前几日搬到我房里了,好些东西还占着地方,我自然是要扔了去!”
萧正九“哦”了一声,呵,小丫头还挺无情!这才是他的小丫头嘛!
凤溪一回到沉香阁,便将清欢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眼下清欢已经死了,她也无需同没有感情的物件计较,反正她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说她冷血无情,只是不想睹物思人,坏了自己心情而已。
清欢幼时卖身为婢,没什么自己的东西,大多物品还是要还回仓库去,凤溪收拾的时候,无意中在清欢衣服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小包裹。
包裹被裹得严严实实,用手摸了摸,有些咯手,她觉得好奇,便打开来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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