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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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内亮起了一点橘黄色的光，窗外依稀有着蝉鸣声，吱呀吱呀，一声接着一声，但在这宁静而安详的气氛里，他却显得有些落寞。

瑶草随便找了跟凳子坐下，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墙壁破旧，仿佛一敲便能簌簌落下些灰尘，不大的房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桌上两个破了口的瓷碗，竟是这屋里看上去唯一值钱的东西。

“你是妖怪吗？”

他坐在他对面，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她，只是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怎么也不像是个妖怪。

瑶草摸了摸头上的两个小辫儿，阴恻恻的笑

“是啊，我就是专门吃小孩儿的妖怪，不仅要把你们的血吸光，还要一点点吃掉你们的肉”

她说完还比了个吃人的姿势，只是看着对面的小孩子没有像自己想象中一样被吓到，不免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男孩眨眨眼，肚子咕的一声叫了出来，他看着瑶草“嗯你饿了吗？”

瑶草看着他，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儿。

“那你等等，我去找隔壁的王伯。”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笑着朝外面跑去。

————

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

“你每次都是去找邻居要吃的吗？”

看着面前明显搞了几个档次的瓷碗，她觉得很是神奇。

“也没有很多次，就就只有在王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才能去。”

他把面吸的呼哧作响，热腾腾的雾气扑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熏的红嘟嘟的。

瑶草慢慢地吃着面，每次不经意抬头，都就能看到他，她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好，很温馨，她很喜欢。

“小煤球，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

“你们这街上以前有个卖桃花酥的铺子，现在去哪儿了？”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这样的铺子，我们都不兴用桃花做糕点了，听说那是前朝的吃食吧。”

瑶草琢磨了一下他说的前朝，又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男孩疑惑的看着她，“这儿是赵国邯郸，如今是四十八年了。”说完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消失了。

瑶草叹了口气，怎么换个朝代连吃食都改变了，不由得有些郁郁。随即又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他肩上的伤口，于是拿出包裹里的仙草，拿了一株给他。

“这个能治你肩上的伤口，抹在上面就好了，很快就见效。”

小男孩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伸手接过草药。

好像有一股温热的水，缓缓的浇在他的心里，这水清澈而空灵，渐渐的、慢慢的浸没过他的头顶。

“谢谢你，两次。”

瑶草看着他，坐在那片昏暗里，双手捧着那棵草，好像捧着很珍贵的东西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刚刚死去的时候，便有点想哭，又想摸摸他的头。

“小煤球，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皱了皱眉毛，说道“我不叫煤球，我叫赵赵政”

说完又看着瑶草问道“那那你叫什么”声音里面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紧张。

“我叫瑶草，瑶花的瑶，小草的草。”

“骗人，哪有人姓瑶的呢？”赵政看着瑶草，有些生气。

“因为我是妖怪嘛，妖怪当然跟你们人类名字不一样嘛。”

“可是你真的是妖怪吗？你看起来不像啊”

“妖怪都会法术啊，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那那你真的会吃人吗？”

“”

瑶草救他本是无心之举，恰好遇见了，便出手相助。能够相对而坐，已是不易，如今夜已黑沉，烛已燃尽，便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看着他孤孤单单坐在灯下的样子，她却觉得有些心疼。

“那我走咯。”瑶草站在门前，扬起一抹笑容。

她看着赵政站在门边，月光惨白的月光低落，恰好照在院子里，气氛有些森凉，但就是这样的月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他右手扶着门框，静静看着自己，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着却比一般人成熟，额前黑发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一瞬间，她心中忽然就软了起来。

“等我办完事，我就来看你？”

赵政好像笑了起来，很快的回道。

“那你好久来？”

“我来回三四天你们人间，大约三四年”

他闻言一愣，却不觉得失望，即使活的卑微而弱小，他也拼命活了十几年，如今只是几年时光，倒也不算长。

他嘴角勾起浅浅一笑，看着月光下的她，脸庞像是渡了一层柔白的光，即使是在这样破旧的地方，也显得纯洁无比，明亮的照耀着他黑暗的一切。

“嗯。”

瑶草见他答应，也有些开心，眨眼之间，却好像看见他的额间一亮，在黑暗的屋子里尤其醒目，但仔细一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怕是他母亲回来了。

瑶草知道离别的时候来了，但她瞧着赵政倒是更不舍的样子时，浅笑出声，手中光华一闪。

“小煤球，看我给你变个法术，一下子我就会不见啦！”

她装模作样的摆了个姿势，指尖轻点，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大门在下一刻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龄不大的妇人，容貌娇美，身形窈窕，嘴角带着一丝餍足的笑，许是没想到门前站着一个人，眼中有些诧异。

他垂头看着地面，左手捏紧了门框，身子微微颤抖。

过去十几年光阴里，他好像每日都曾盼望着她能早些回来，即使什么都不做，她在他身边就很好。可是现在却不同，他见着她，便仿佛被一团粘腻而发黑的泥土，紧紧的将他包裹住，近乎窒息般的痛楚。

妇人轻拢衣衫，抬起右手把落下的头发往耳后拂去，半晌才淡淡道“今日回来晚了，你怎的还没睡。”

赵政心头微涩，只听见自己干干的声音“睡不着便起来走走。”

妇人拉拉衣袖，小步走进房内，却见屋中一丝光亮都没有，皱眉问道“为何不点灯？”

赵政回头看着她，捏紧掌心“蜡烛用完了。”

妇人嫌弃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眼中阴沉难辨“今后你便不用再去他家拿东西了。”

话及此处，她深深地笑了起来，这是那笑容在此刻看来，竟是疯狂而执着。

赵政张大了眼睛，死死的将她看着，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渐渐涌上心头。

妇人深情的看着他，却又好像看的不是他，看的是那个和他无比相像之人，她抬头撑住头颅，缓缓低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眼里满是悲戚之色。

“政儿我们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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