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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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初入六月，气温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日递增，而这闷热却依旧无法阻挡京城内的一派繁荣阜盛之景，车水马龙，尤其是白天的街道，更是摩肩接踵，叫卖声络绎不绝。而所有商户的直接命脉还是由中央掌控，并且每月初都要上贡，并且提交账簿供司部翻查对证。

以往这工作大都是二哥来，父亲偶尔接替，可今日难得这两人都有事情要做，于是便交给了赵萧城。

他过去跟着父亲一通进宫对账，大致流程心里还是有底的，只不过这等繁杂之事实在不适合自己。

盛着马车进到皇宫，接着亲自将上月的账簿交给那负责的侍从，他站在一旁随时待命着。上月大账比较多，清算起来不琐碎，竟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事情处理完了。

赵萧城将印了官章的账簿收好，接着便哼着小曲朝着宫门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亭廊下正有一女子朝这边走来。她一身玫红宫裙，单袖口用琉璃丝线绣着别致的纹路，领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和脖颈，上面戴了条穿金线的颇为眼熟的血玉项坠，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却又不叫人觉得搔首弄姿，不是宋颦儿是谁？

他想起之前的事情，下意识转向一边，也不理会身后仆从的叫声，躲进另一边的植园，沿着那左右碧草丛生的小路朝前走去，想从这里绕到宫门那边。

这女人不是等闲之辈，他既然当初已经明确拒绝，就不想再有任何瓜葛，最好是能把界限划分清楚。

可是走着走着，他突然有些晕头转向，这皇宫如此之大，但以往都是有人跟着走大路，没想到这种不入眼的小路竟如此四通八达，转来转去早就迷失了目的地。

不过赵萧城并不担心，若实在找不到路，大不了随意拦个婢子带路便是了。

说起来，这沿途的景色倒是有几分美意，方才一路看过去周围净是沾染翠色的树桠花草，早刮了一夜春风，所望之处一片千红万翠。脚下铺就的汉白玉路面曲折回旋，直直绕进一片鸟语轻曼的斑斓之中。而此时周围斜穿竹径，曲绕松林，颇有诗中描述的那般芳洁高雅的意境。

再往前走几步，耳边却隐约传来了乐声。赵萧城随着那声音的来源一路好奇地走过去，竟见翠竹之间，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位面容清丽的少女只着单衣坐在古亭下操弦，旁边侍立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婢子。她纤纤素手来回拨弄，那袅袅之音便徐徐传来，在这幽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悦耳。

赵萧城虽不太懂这些琴乐，但但从外行角度去听还是很好听的，且这曲子与往常听到的乐坊名伶弹奏得颇有不同，曲风更加洒脱，若将古筝象征声比作高山流水，那这便是万石激浪。很难想象出一个女子竟然能够将琴弹奏成如此。

他原想在朝前走两步好听得更清楚些，脚下却踩到了一截干树枝，发出干脆的一声。那声音在恬静的环境中竟能刺破悠扬琴声，引起亭下两人的注意。

少女抬起脸看向他这边，赵萧城定睛一看，那五官称不上惊艳，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好似花明雪艳，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只不过这脸……他颇有些眼熟……

“你……你是那七公主？”赵萧城犹豫道。

清律也认出他，心里不禁叹息一声，怎的就又撞上了。

“公主怎在这弹琴？若不是属下来了，没有听众，哪有什么意思？”

他今日看起来心情颇佳，没有掉头就走，反而负着手走近几步。

“只是单纯来享受享受这泬廖之景罢了，闲步至此，正巧这亭子里设一古琴，便坐下来抚了两下。”清律咳嗽了一声。

“公主弹得很好。”

“哪里，班门弄斧罢了。”

几句结束，两人又相对无言。

沉默的氛围笼罩在身边，清律还没过够琴瘾，她从小便对古筝有极大兴趣，可惜父母为了让她专心学习，硬生生逼她将这个愿望锁进心底，如今没了束缚，这琴又做得极佳，音色清透。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弹，只在心里祈祷他赶紧走人。而这赵萧城仿佛没有一点眼力见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为了不尴尬，她便没话找话“对了，前几日赔给赵公子的衣服可收到了？怪不得那日你那么生气，本公主为了凑齐原料也是煞费苦心，绣娘们好不容易才缝制完成。若换成我，我也一定大发雷霆。”

赵萧城撇撇嘴“那日也的确是我不够大度，当众无礼了……公主才是莫要跟我计较。”

清律摆摆手，刚要说什么，却感觉面前的日光变暗了许多。方才一直在说话不曾注意，此时弹出亭子朝外看，却发现天色已经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如同棉絮般堆积在天气，几道闪电闪烁其中，如同游走在水里的蛇虫似的可怖。

不消片刻，几滴雨滴便砸下来，接着越来越大，霶霈的雨幕如同氤氲在门窗上的雾气，几乎隔绝了一切视线。

“老天爷，不是吧！”

清律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不过几瞬。她今天出门不曾带伞，哪知这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赵萧城也蹙着眉看着天幕，一脸悯然。

她忽然想起他身边没有跟着小厮，便满怀期望问“对了，你的侍从在哪儿？他应该会取伞来接你的吧。”

谁知赵萧城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希望“我的侍从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

“那……只能先等等了，不过看这雨下得这么大，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应该也不会持续多久。”清律这样安慰自己道。

赵萧城看着她的侧脸，挑着一侧浓眉“公主等下可有什么急事？”

清律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下意识摇摇头。

“属下来时见公主捻琴，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莫不是因为属下的缘故，您才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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