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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已亡,辽国已灭,西域正在开边,西军不断在往西域挺进,狄咏这边更是开始在草原上修建起了堡寨,甘相公这里的军费支持更是不遗余力。
四海钱庄的国债再一次大规模发行,这国债说白了也就是战争债。
有时候金融就是这么回事,上次借的债还没有还,这次大规模发行国债,也把还上次债务的钱一并给借了,也就是借新债还旧债。
缺钱,依旧是摆在整个朝廷面前最大的问题,虽然国家税收一涨再涨,却也好像是杯水车薪。
因为不仅要打仗,还要大规模投资基础建设,道路矿山水利港口之类,源源不断需要投钱。
缺钱的问题,压力最大的就是王安石,甘相公如今是潇洒了,说要歇息就要歇息,但是说甘相公歇息了吧,他还安排了一大堆工作要做,时不时还要问工作进度,说具体的事情吧,甘相公几乎连一片公文都没有处理过。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旦一个团队的精气神回来了,一旦事情开始往努力进取的积极方向开始发展,好似一切都开足了马力,无数的事情都处于时不我待的感觉之中,打了鸡血一般地冲冲冲。
民间也是如此,甘相公带来了一个叫做工厂的东西,这东西立马就开始风靡京畿,随即又往全国各地扩散,到处都有人在效仿甘相公开工厂,还多是纺织工厂。
甘奇也开始担心一些问题,产能过剩的问题,生产出这么多布匹,该卖给谁?
……
今日政事堂王相公又在大早前来拜见甘相公,随同而来的还有参知政事司马光。
两人落座客厅等候,等候了不短的时间,甘相公才姗姗来迟。
客套的礼节只在瞬间,王安石立马开口说起了正事:“甘相公,修直运河之事已然开工,但是这后续的钱却还没有着落,在下实在无法,只得来请教甘相公,这钱该如何筹集。我说继续从钱庄借贷,司马相公却又觉得不能再借了,唉……”
司马光立马接道:“不能再借贷了,如此借贷下去,越借越多,以朝廷这点岁入,到时候哪里还得上,借新钱还旧钱,窟窿只会越来越大。”
王安石又道:“在我看来,如今唯有两个选择,要么停工,要么从钱庄借……”
“一旦违约,王相公可知道后果?甘相公把这个钱庄做到今天这般地步,已然不易,若是借款违约了,便是这个钱庄都活不下去了,岂不是万事皆前功尽弃?”
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个人,就在甘奇面前吵了起来,可见两个人平时在工作上是如何的争锋相对。所谓修直运河工程,其实就是把宋朝“之”字型的京杭大运河修成笔直,这就是货运的高速通道,对于经济是有巨大好处的,自然也是甘奇安排的,后续还会有工程,那就是把运河再往南北两边延伸,彻底把南北贯通起来。
甘奇挠着头在想,看着司马光与王安石两人争论。其实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如今钱庄的金融能力对于整个国家的基础建设而言其实并不大,不断去借迟早要出问题。
但是这运河也不得不修,不仅要修南北的,甚至甘奇还想过长江黄河行船之事,长江黄河是贯穿东西方向的,想要大部分黄河河道与长江河道能行船直通,这也是大工程。
不仅黄河长江,还有淮河以及黄河长江的各种支流等等,都是货运载重的高速通道,也是性价比最好的国内连通工程,比修路的性价比都还要高。
所以这些工程是必须要做的,商业经济、工业,想要发展,就必须沿着河道解决问题,这是历史的必然性。
钱,是最主要的问题。这钱投入基础建设,带来的好处可不仅是有真正的货运通道,而且还是惠民富民的最直接办法,因为朝廷把钱花出去,就会被人挣到口袋里,不论是包工头还是干活的工匠,都能挣到或多或少的钱,收入都会提高。
而人有钱了,就有钱消费了,又会促进经济发展,也就会促进商品的生产,也就是促进工业发展,更会直接促进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
这个逻辑很简单,后世最基础的经济发展逻辑。
问题就在于钱,哪里来的钱投进去,金属货币时代,又不能直接印刷钱。
想了许久,甘奇做出了解决办法:“公开募股,江南豪富,汴梁世家,各地豪门,只要愿意参与的,都可以投资进来。”
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人眼神一顿,不约而同看向甘奇,带着疑问。疑问的内容也简单,投钱进来是要有动力的,就是得赚钱,挖运河还能赚钱?
甘奇知道两人疑问,便又道:“三司下成立一个南北运河局,为三司直属,运河完工之后,但凡河道上的码头,皆要派人进驻。所有商船,但凡下河出发,皆要拿朝廷官文凭证,收取运河费!原有运河河道免费,新建河道以里程与船只大小计费,为期五十年!”
没啥,甘奇脑袋一拍,高速公路收费制度。
“呃……”王安石愣了愣,消化了一下,说道:“甘相公此法甚妙!”
司马光也在消化,想来想去,说道:“相公此法,虽然妙,但是……此乃惠民之举,却又要收百姓之钱,是否有苛政之嫌,怕是到时怨声载道。”
甘奇笑了笑:“倒也有个更好的办法。”
司马光大喜问道:“还请甘相公示下。”
“那就是学杨广修运河,征发徭役,让百姓免费来修河道,朝廷出个口粮即可,如何?”甘奇是个狠人。
司马光闻言连连摇头摆手:“不可不可,前车之鉴,前车之鉴也。”
王安石看到司马光摇头摆手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好像今日是他胜利了一般。
司马光却还有话说:“相公……”
“司马相公放心,能有运货之船的人,便已不是普通百姓,那是有产之人,是商户。穷苦百姓,最多有个打渔的舢板而已,舢板又不收钱。商户精明着,他们知道运河变直变长了,河道边宽了,可以让他们省不少钱,少许多危险。这运河之费也不会太多,不至于怨声载道,哪怕这些商户怨声载道,也不必理会。”甘奇倒是看得透彻。
甘奇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司马光心中总有那么一种圣母心,却实在又说不出来什么,心里却又觉得“做慈善还要收钱”,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朝廷该办的事。
王安石高兴起身,已然拱手:“甘相公,那下官就立马去办此事了。”
甘奇一点头,王安石转身就走,司马光却走得不那么快,还眉头紧锁。
倒是甘奇把司马光叫住了,又道:“司马相公,而今朝廷开支甚巨,还有许多新衙门一一要建,这些钱这些事从京城到得地方,其中猫腻无数,御史台任务艰巨,依我之见,还得扩充,用以监管各地之事,司马相公要早作打算,拿出一个章程了,确保诸事顺遂。”
司马光闻言,心中正义爆棚,这事情是真的适合他去做,也符合他的道德观念,所以司马光立马说道:“甘相公所忧极是,下官这就回去与诸多同僚商议,拿出一个监管章程,扩充各地御史衙门!”
“嗯,还要多派御史到三司去学习一下,特别是精算之道更要多学,不能让人蒙蔽了。”甘奇想得细致,把审计的差事也一并往御史台兼了。
“相公思虑深远,那下官这就回去做。”司马光有了差事,那也是雷厉风行。而今这朝堂上下,都透出了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头。
司马光似乎也很满意甘奇的这些安排,王安石干活,司马光监督,仿佛司马光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了一种胜利之感。
这里面有王安石与司马光的较劲,有甘奇对于诸多事情的压力,更有整个国家忽然开始欣欣向荣的整体氛围。还有一点,那就是甘奇如今的威势,在朝堂一家独大,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上下更容易拧成一股绳,甘奇要看到结果的事情,没有人敢与他作对,甚至所有人都想在甘奇一个人面前做出成绩,如此才能加官晋爵。
但是这种情况,会让一个人感受非常不好,那就是有进取之心的皇帝赵顼。
甘奇虽然歇息休假了,每天在家里享受生活,但是这朝堂处处都是甘奇的影子。不论朝堂议论什么事情,总有人说甘相公的意思是什么什么,然后大家就按照甘相公的意思去做。
而皇帝赵顼呢?他不是不想发表意见,而是每次只要甘相公有了意思,他都想不到比甘相公更好的办法来,这就尴尬了。
尴尬到赵顼好像成了朝堂的一个摆设,这个摆设唯一的台词就是:
“好,甘相公此法甚好,那就按照甘相公的意思来做便是。”
“嗯,此法极妥,甘相公谋虑深远。”
“行,甘相公这么说,必然有其中道理……”
每天都是这些台词,说多了,年纪轻轻的赵顼并没有一种省心之感,反而有一种烦躁在其中。
若是赵顼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昏聩之人也还好说,就在朝堂胡搅蛮缠一番,偏偏不按照甘奇的来就是了。
偏偏赵顼又是那种讲道理的人,知道甘奇说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甚至是他从来都想不到的最好的办法,导致他除了这几句台词,说不出二话来。
年纪轻轻一身才华,却偏偏没有了用武之地,一个皇帝成了朝堂应声虫,这让赵顼在烦躁之中生起了一些自卑之感。
这也不能怪甘奇,高速公路收费这一类事情,除了甘奇自己,就不是别人能想出来的办法,总不能让甘奇不说吧?
忽然,当有人把某些不和谐的话语传到赵顼耳边的时候,赵顼却听得有几分别样的感受。
比如,连俸禄都被甘奇取消了的晏几道,到处对甘奇破口大骂,恃宠而骄,弄权自用,排除异己,借权肥私,忘本忘祖……
还别说,跟着晏几道骂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洛阳程颐就是其中之一,这两个人因为共同的理念,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后面跟着的人,多是被甘奇取消了恩荫俸禄的权贵之后,也还有许多今年各地没有考上会试的士子,因为甘奇今年授意出了一个奇葩的策论考题:论民族团结。
天朝上国,用得着与胡虏蛮夷团结?他们也配?听说甘相公还亲自写了一些文章,论述极北边茹毛饮血的野人女真与宋人同宗,这特么也太扯了?
还胡子亲传?胡子亲传能说出这种数典忘祖的话来?
文人士子,岂能没有点骨气?无数士子在考卷上就已经“破口大骂”了,自然……也就落榜了。
落榜的人一多,这骂声便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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