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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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心跟陆芊二人追着那个骷髅头穿过层层瘴气一路向西，约莫四五里路之后，芊芊奇怪的‘咦’了声，随后放缓了脚步。

戒心也缓下来，“怎么了？”并回头确认了一下那青焰的踪迹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芊芊一边前进一边道，“这地方我没来过。”

“你没来过？”戒心挑了挑眉，“你在生死林生活了十年，竟还有没来过的地方。”

芊芊仔细辨认了这一路上的植被动物，确认自己未曾踏足过此处，“其实细细想来，我虽在生死林隐居十年整，可却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去的。”

戒心当即笑道“嘿——稀奇了，我以为这生死林早就成了你家后花园呢。”

“生死林毕竟是只差一个一步便可成为大凶之地的地方，变幻莫测，危机四伏，说实话，若不是师傅实在厌烦尘世种种，我们也不会在这样危险的地方隐居，平日，我主要在生死林东边活动，这西边，却是未曾踏足过，这骷髅头扮得了柔弱耍的了滑头，一番装神弄鬼下来，也不知想要将你我引去何处。”

戒心毫无紧张与担忧，倒是十分淡然，甚至还有些郊外踏青的乐趣“说好了要带你见世面，这才到哪了，那骷髅头憋了十足的坏心眼，一直把咱们往西边引，西边有什么呢…难道你不觉得好玩吗？”

在她这闲适的玩笑下，芊芊满心的担忧渐渐落了地，“我不像你，总归是没有鬼眼，只怕到时没法帮上你反倒拖你的后腿。”

戒心心想这芊芊还真是一副柔软到极致的好性子，处处都以她为先，真不愧是她的至交好友。

这么想了，也的确打算宽慰几句，消除一下紧张感，这时，眼角却瞥见那缕模糊的青焰在前面的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上下跳了几次，紧接着消失不见。

戒心两人来到青焰滞留的地方，愣了。

面前的是一面连绵不绝不知延伸到了何处的藏青色的城墙，高达十米，长度未知，城墙正中间是一扇朱红铆钉大门，也方方正正宽阔的很，城墙上方是一座小楼。

此处应该是一座城的城门，然而本该巍峨庄严的门墙却在南疆潮湿的空气里越发锈迹斑斑墙皮脱落，朱红的大门掉了漆变成了暗红色，金色的铆钉也锈迹斑斑，一片圆润的金色上一个个黑色的点，活像被人泼了一盆黑狗血，气氛阴森，充斥浓郁的不祥气息。

那扇暗红色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就像一个人紧闭着的嘴，严丝合缝，像是要隐藏秘密。

“倒是跟我想象的有些出入。”戒心站在门前三步远，打量着这处城墙，“我还以为那骷髅头要将咱们引入什么荒凉僻静的乱葬岗或者更为变态的尸山血海，却不想竟是一座城，但怎么想生死林这种地方都不该出现一座城。”

戒心眼睛锃亮的瞅着芊芊，有了一个猜测，“你说，这会不会是几百年前那金水国一夜亡尽的皇都。”

芊芊喉咙有些紧张的咳了咳，“不会吧，另外，咱们最先的初衷不是救人么？”

戒心“你说墨北还有羽白？”

芊芊“墨北，羽白是其他参赛者的名字？”

“对。”戒心答道，“不过我估计他们如果没挂掉的话应该也在里面。”

芊芊一时之间想不通，故而虚心请教道“何出此言。”

戒心提示他:“你抬头，看看月亮。”

此时乃深夜，月亮正西之时，芊芊当即往西抬头，然而却连个月尖都看不到。

“你看看东边。”

芊芊再往东看，果然一轮圆月高悬于正东方向，登时两手发凉，“物极必反，事出有妖，怎么会在正东方？”

“这就涉及鬼怪知识了，你常年钻研蛊术不知道也很正常。”

芊芊以为她会将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却不想她突然弓着食指敲了敲那扇暗红色的城门。

芊芊下意识阻挡她的动作，“你做什么？”

戒心“进去啊，不然一直在这闲聊吗？”

芊芊“人在里面吗？”

戒心笑了笑，“若是没死，八成就在里面了。”

芊芊问“那为何敲门？”

闻言，戒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你进门之前不先敲门吗？这可是基本礼仪，这套礼仪在鬼之间也是很看重的，芊芊，日后甭管咱俩谁先蹬腿，说好了，给对方托梦哈，我好好跟你讲讲鬼魂之间的交往礼仪，不然你这么莽荒，被别的鬼歧视如何是好。”

芊芊被这番颠倒三观的鬼际交往搞的嘴角疯狂抽搐，压着声音说了句“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这时，朱红的大门从正中间缓缓往两边打开了，一阵浓白的烟从里面劈头盖脸铺了过来，两人见状，赶忙以手遮面。

待到白烟渐渐散去，两人这才撤下了手臂，一看，自己竟已经进到了门内，身后那扇暗红大门也重新关上了，依旧锈迹斑斑墙皮脱落，然而再回头，面前的青石长街之上却是一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花的热闹景象。

长街两旁的书坊、绣房、勾栏瓦舍、酒楼茶肆点着明黄的灯，窗户缝中隐约有男女欢笑跟孩提玩耍声，还有读书人的朗诵声。

戒心跟芊芊站在长街尽头，满街的声音尽收耳底，满街的热闹与生气冲刷眼眶。

戒心看也不看那多出来的一群人，更没有说什么，就像原本就是这座城里的百姓，夜晚上街游玩来了，目光笔直着一头扎了进去。

芊芊还在警惕，见状一惊，来不及多想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不过却依旧低声问了句“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的人？”

方才在城外之时可并未听到人声也并未看到亮光，可一阵白烟过后怎的这城池变得热闹了起来，不过却更诡异几分便是。

然而戒心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更加后背发凉，只见她轻飘飘的用眼神扫了这群‘人’一眼，随后笑道“你确认这些东西是人？”

东西，多么冰冷的称呼。。。

话说到这，芊芊就是再傻也明白了，感情他们现在是在一群鬼中漫步，这么刺激的吗…

突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读书人，一边走，嘴里还一边一边背诵文章，于是没看到人，不小心撞到了芊芊，芊芊只觉肩膀一痛，随后被撞得后退了三步。

然而却没有生气，而是惊讶。

面前这读书人比他略矮，身材也是读书人惯有的单薄无力，怎么看都不像能把他撞得倒退三步的体格。

读书人撞了人，终于从文章里醒过了神，赶忙上前两步，弯腰作揖，“抱歉抱歉，小生方才沉迷书海，竟未看到公子，顶撞了您，真是罪过。”

芊芊仍旧一副盯着他沉思不解的模样。

但是这幅样子落入对方眼里却变了意思。

他见芊芊不搭话，又见他一副好相貌，便以为对方是哪家的贵公子，打算刁难他这个走路不长眼的贫穷书生，他一届平民，无权无势，哪斗得过富家子弟，于是不等芊芊表态，他便更加卑微小心了几分。

“公子若是不解气，随意锤我几拳，或者高抬贵脚踹上几脚，您说怎样解气，小生都照办。”

那颗不知读了多久的书梳都没梳过的头发炸着毛，都快低进了泥土里。

芊芊这才回过了神，非常疏离的道“无碍，你走吧。”

谁知书生听了这话，更加悚然，连忙抓住准备离去的芊芊，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不，不，公子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芊芊知道这是鬼，然而鬼生前也是人，说话办事也跟人一样，登时有些困惑，“我放你走，你还不走？你想干什么？”

天地良心，芊芊真的只是将心底疑惑以最平常的语气问了出来，谁知那书生竟然神经敏感到了一定地步，以为他面上和善，心里发狠，特别是最后那句‘你想干什么’被书生自动解读为跟‘你是不是不识好歹，赶着投胎’一样的狠话。

当即哭了出来，干瘦的身板也跟秋风中的落叶似的狂抖了起来。

最后不依不挠可怜兮兮的拽着芊芊非得赔偿他什么。

芊芊本就隐居避世，不通常情，一下子被他搞得进退不能，手足无措了起来。

戒心却当即一脚踹了过去，书生便摔倒在了地上，捂着牙诶呦了一声，刚睁眼，就见那黑衣女人抬脚踩在了他脑袋上。

“陆公子都说让你滚了，听不懂人话吗！”

‘人话’二字让书生的面孔扭曲了一瞬，然而因为脸被戒心踩在了脚底，谁也没察觉。

待一会，他又恢复了那柔弱可欺的书生模样，不停的道，“听得懂，听得懂，小生错了，小生再也不敢纠缠公子了。”

戒心抬起脚，不耐的啐了口，“晦气，赶快滚，别脏了我家公子的眼。”

书生撞了芊芊一下，现在被戒心一脚还了回来，一来一回的，心底踏实了，赶忙撑着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了眼凶神恶煞的戒心又看看那面慈如佛的芊芊，对比之下登时感动了，于是珍惜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想要送给芊芊。

“公子，小生以为你要趁机发难，却不想是真的大人大量不跟小人计较，小人混迹考场多次，见过无数达官贵人，你是最大度的一个，小生太佩服你了，这是小生今晚对月写的一首咏月诗，特意送给公子。”

芊芊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接，却被戒心伸手挡住了。

那书生面目陡然扭曲了一瞬，下一刻抬头，满脸期盼，“公子若是不嫌弃小生寒酸，就请收下这首诗吧。”

眼底满是想要被达官贵人看重，然后说不定能有什么机遇的期待，很符合他这种穷书生自荐的行为。

芊芊不知不觉习惯了这座城的热闹还有这书生的鲜活，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所以又要接过来。

他在生死林，可从未见过诗。

戒心这次却是一把将那纸抢了过来，两三下撕成碎片，抬手一撒，漫天的纸片飞舞。

书生两手忙不过来的接那些纸片，一边接一边控诉“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我的心血！你太过分了！”

戒心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带到面前，另一手握成了拳头，“还有更过分的，想不想尝一尝啊。”

芊芊看那拳头，那就是一个可爱的拳头，然而书生看那拳头，却不知为何，如同看到了阎王爷的催命符，就这么被戒心揪着衣领的姿势下抖成了癫痫。

“饶命，饶命。”

戒心眯着眼，把一个无故欺压良民的恶霸护卫演绎的淋漓尽致，“下次见到我们公子记着绕道走，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把你打的shi都飚出来信不信。”

书生怕死了，脸色跟鬼似的，戒心说什么就是什么。

待戒心一放开他，就赶忙脚底抹油地跑了。

戒心摊开方才揪住对方衣领的手，对着掌心吹了口气，芊芊不明，压下了问她为何欺负书生的，该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

戒心一边踢开脚下的碎纸片，一边皱眉道，“抓过那玩意儿，手上留了晦气，得吹走。”

说着，还抬手给他方才被撞到的左肩膀拍了拍，“现在好了。”

两人重新扎进人群，那群人表情鲜活，行动快捷，会买东西也会开玩笑，甚至还有富家公子哥将普通人堵在巷子口拳打脚踢，市井气息十足，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不一样。

芊芊越发疑惑了，这真的是他们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像是经历了几百年风吹雨打的城池么？

“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接那首诗？”

戒心看了他一眼，边走便道“那玩意偶尔会寻找各种由头趁机送给生人东西，假若生人接了，那么下一步他就会趁机接着打探生人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

‘咕咚！’

芊芊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的道“问出来之后呢？”

戒心恶劣的笑，“当然是偷你的命，让你做他的替死鬼啊。”

“！”

“哈哈哈哈！”戒心看着芊芊这幅吓得不轻的模样，拍着肚子当街大笑了起来，“是不是快吓死了，所以别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要随意向别人透露自己的信息。”

笑声渐渐平稳，戒心脸上已经变成了认真，“这地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芊芊狠狠点头，打算一会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这时却发现方才那个书生竟然就跟在他们身后，而且还一脸阴沉，戒心也注意到了，瞪了对方一眼，对方登时就不敢再跟着了。

芊芊看的脊背又是一阵刺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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