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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焆灵与徐惟之事很快就去信到京里,徐家回信,会尽快来北燕相商。
苏仲垣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个胞妹,或者说放不下与沈家联姻的机会,来信一封,说是要跟徐家的人一起来一趟北燕,看看外甥女和外甥,倒是没有提及苏氏。
灼华前世与魏国公夫人邵氏打交道不多,但见过了几次也算有个了解,这位夫人不似寻常贵妇人那般精明凌厉,耳根子软又没什么算计,而一般世家妇也不懂什么朝政之事,要她自己摸透派系里的弯弯也绕是不可能。但这样的性子只需旁人稍稍一暗示,她就会顺着旁人的算计去做了。
灼华相信她若来了北燕,一定会明示又暗示,若要沈焆灵进徐家做正妻,一定得是嫡出,否则徐家只能接受沈焆灵做贵妾。
在背后之人看来,沈家为了保住自家姑娘的名声一定会答应。苏氏犯错大不了一碗药了结,沈焆灵不是郎君,大可挂在了清澜郡主的名下,也不妨碍沈祯续娶。
灼华说起这种可能,老太太只不过掀了掀眼皮哪家没几个病死的姑娘!
陈妈妈静静分着茶水,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灼华“……”好直白。
沈煊慧瞪着眼直拍心口“……”阿弥陀佛,辛亏醒悟的早,不然很可能就要“被病逝”了。
但很可惜苏仲垣的脚步被绊住了,他的次子查到长子死和三子重伤半身不遂与应家有关,提着剑就杀去了巡防营,双方冲突下苏三公子杀死了营中参将,即五皇子大舅舅应家大房的次子,如今被关入镇皇抚司衙门。
苏家在宫里做贵人的女儿去求皇帝,结果人家贤妃应氏比她得到的消息更快,已经在皇帝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了,应家大爷应泉真跪在御书房门口,亦是老泪纵横。
最后苏家人还是连苏二的面都见不到。
宋家扶灵才走没两日李彧便收到京中来信,说苏家的次子又出事了!深知若此事能很好的解决便可拉拢住苏仲垣,于是借口为百姓筹措些过冬的粮草而匆匆回京。
回到京里,苏仲垣果然第一时间找上门来求助。他动用暗桩做了不少努力,可惜镇皇抚司是皇帝的心腹,指挥使只听命于皇帝,也不过是卖了个情面叫苏方氏去见了苏二一面,旁的一概以应家盯得紧打发了。
李彧不敢太过暴露实力,也不能这时候就与五皇子直接对上,最后只查到苏二的饮食中被下了让人疯狂的药,这才致使他疯了一样直闯了巡防营。
可查到也无用,人已经杀了,还是当着几百军士的面杀的。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是什么身份,杀人就是要偿命的。
就在他努力再想办法试图保住苏三公子的时候,应家阻挠,身后还有姜氏兄弟的影子在处处阻拦,甚至对他下一步会去找谁都一清二楚,他便知道此事定是与沈灼华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李彧在北燕的时间不长却也瞧出了灼华的心思手段不简单,会盘剥出一些什么派系纷争来也不奇怪,所以也未对她那日的警告放在心里,一个姑娘家又远在北燕,如何能动京里得皇帝盛宠的三品大员?不过当她是小姑娘故作深沉罢了。
而她在他面前将对苏氏母女的厌恶表露于外便已是警告,只是当时他觉得沈家是他的外家,即便他拉拢苏家,也改变不了她们是嫡亲表兄妹的事实,她再是不喜,不会如何、也不能如何,可现在看来她的话当真不是说说而已啊!
人人都说沈家三女周全得体,对缕缕遭算计的庶姐关怀备至几番救她于险地,是最最温柔敦厚的人了。却不想背后算计起来竟是这般不留余地。她这是要让苏氏兄妹一点点失去所有可依仗、依赖的骄傲,然后送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这个小女子果然有几分本事,远在北燕却能操控京中纷乱,而姜氏这对心思深陈的兄弟竟也帮着她去搅弄风云。
苏家的事情还不止如此,就在苏仲垣焦头烂额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档口,苏侯夫人的娘家人忽然登门,然后侯夫人惊天一声雷的宣布要过继庶房孙子到自己嫡子的名下以延续香火。照理说人死便不可再过继,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苏仲垣措手不及,一时间无有应对之策。
苏侯夫人只生有一嫡子。嫡子能文能武,苏候夫妇对其抱有极大的期望,谁知就在这个嫡子刚刚得封世子后不到一年,在一场围猎中惊马坠马以至于伤了废了一条腿。这样的残疾对于高傲的世子来说无法忍受,最后在冬日的某一天杀光了院子里的侍女后跳了湖,等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冻僵了。
世子高傲,却不是滥杀的性子,怎么会因为废了一条腿而杀光院子里伺候的人,还投湖自杀?苏候夫人怀疑过儿子的死,可查了很久也查不出什么,这才不了了之。
不久后,苏家的五姑娘,也就是苏氏,听闻苏家有意与百年世家的沈家结上关系,便主动来找嫡母表示愿意去做妾。而那时候庶子苏仲垣刚过了春闱,是在众多庶子最出息的一个。两人无有生母,又表现的十分孝顺听话,苏侯夫人在观察了两人一年之后终于决定扶持苏仲垣上位。
这些年来苏仲垣确实做得也确实很出色,对于苏侯夫人甚至其娘家长辈也是十分恭敬孝顺,人心再硬到底是有温度的,尤其那时候苏侯夫人刚刚丧子,那样的温情柔软怎么可能不心软。
为了家族利益苏侯夫人扶持苏仲垣,为他谋好婚事,甚至拿娘家的人脉为他铺路,将苏家的产业慢慢交付到他们夫妻手中。
可直到半年前知道嫡子的坠马甚至死亡都与苏仲垣母子三人有关,她不动声色的开始暗中调查,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不久,就有人找上她,要和她合作搬倒苏仲垣。
她一直隐忍压抑,等的就是今日。让苏仲垣得到报应,一无所有!
这二十年来苏仲垣耐心隐忍,孝顺嫡母,就在他以为一切十拿九稳的时候居然来了这么一出。那个弟弟懦弱无能,靠着家族荫蔽过日子,苏仲垣这么多年几乎都没有怎么正眼看过他,谁晓得不知什么时候竞合嫡母靠在了一起,还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嫡长兄名下。
他也很明显的看到父亲在摇摆。
换做从前当然不会,可如今他的四个嫡子,折损了三个,嫡幼子尚在考功名,嫡女得宠也不过只是个贵人。这个侯爵被削再发还回来是及其不意的,父亲那么想重振苏家,怎么肯为了他再去得罪根基深厚的岳丈一家。
而他很清楚自己能在官场上顺风顺水,这个世子的身份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嫡母母家的扶持,他的地位也是保住胞妹母子三人在沈家安稳的根本。是以他不能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定子嗣过继一事,重新博得嫡母的信任。
去北燕一事便是要无限期的拖后了。
这几日苏方氏也是心力交瘁,四个儿子死了一个,重视残废一个,关押一个,哪还有当初去北燕推波助澜时的恣意高傲,偏偏她的娘家的兄长还在嫡母父亲手底下做事,娘家毫无帮助她的意思,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日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越来越坏,越来越不受控制。
早在多年前这个家里便是她在主持中馈,可夫人布下的一切,她竟丝毫无有察觉,甚至没有感受到夫人有任何态度上的不同。每每还笑眯眯的说着,以后这个家就要靠她们夫妻了。
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可是成亲的二十年来,一直都顺顺当当的,甚至早早就将中馈交给她来主持。不管是内里还是外人来瞧,都是一副平静和睦的样子。
不得不说,她小看了夫人的心计。
“母亲那里你再去一趟,看看今日可肯见你了。母亲身边的人好好探探口风,问问孩子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安排的。我再去一趟三弟那里,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至于记名在嫡子名下……我会联系族里的耆老。你再给岳父去信一封,若我被去了世子之位,于他们也无有好处。这二十年来咱们也没少帮衬着舅兄们了。”
苏仲垣四十的年纪,与苏氏有七分相似,但同样的五官长在他的面上不见几分阴柔,一双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算不得俊朗,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却也是长相出众了。只是这一月来的精神折磨,人忽忽苍老了起来。
苏方氏皱着眉头给苏三子喂下汤药,拿杏红的绢子轻轻拭去儿子嘴角药汁,憔悴的摇头道“我已经去了两封信了,还是没有回应,我明日一早亲去一回。这么些年哥哥弟弟得咱们照拂,咱们也替他们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该收好的妾都收着,爷放心就是了。灵姐儿与徐家之事大约也定下来了,若是咱们失势,于徐家和六殿下也无有好处,六殿下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爷为苏家经营了这十多年,族里多少人得过爷的好处,换个庶房的庶子娃娃入继主支嫡房,耆老们也是不会答应的。夫人一意孤行,与爷交好的官员也会与苏家断了交往,毕竟如今永安侯府也就是爷得力些了。总会有人会为爷说公道话的。”
苏三子喝下药又沉沉睡去,苏方氏看着瘦的可怜的三子,又想起死去的长子和关押着的二子,眼眶一热,泪水又滚了下来,起身起放药碗却险些倒下,饶是再强悍的女人,遇着如此打击又来回奔波也是要撑不住的。
苏仲垣疲惫的掐掐眉心,眼见妻子也要倒下心中更是压力,扶着妻子坐下,握着她的手不免温情道“辛苦你了,事情多咱们一件件来,待过继一事解决,咱们再想办法救二郎,六殿下已经去信江湖中的杏林高手,一定会治好三郎的。咱们不能倒,否则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送走了丈夫,苏方氏整整精神,带着丫鬟又去了夫人的院子。
苏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笑眯眯的看着苏方氏,亲热的模样与往日并无不同“少夫人,夫人身子不大好,今日不想见客人。”
若是从前,苏方式来在这里上上下下的奴仆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可这几日来,哪怕塞了大红封过去,人家连接都不肯接。
苏方氏虽心急,此刻却也不敢端起架子,笑容满面道“瞧妈妈说的,我是母亲的儿媳,哪里算是客人呢!母亲不适,我这个做儿媳的自当去伺候着,哪有躲懒的道理。”
说罢,身边的丫鬟顺势推开了老妈妈,让苏方氏绕了进去。
老妈妈使了个眼色,月门下候着的丫头立马又堵住了去路,赔笑道“少夫人恕罪,您当然不是客人了,不过夫人乏累想要清静的躺一会儿,您是最孝顺宽厚的,哪能在夫人休息的时候去打扰了。也别跟咱们做奴才的计较。请回吧!”
苏方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转而又软声问道“侄儿近身伺候的都安排了没,如果人手不够,我也好紧着准备起来。妈妈再帮我去母亲那么通禀一下罢。”
老妈妈笑盈盈的拦在苏方氏的跟前,颊边的琉璃水滴耳坠轻轻晃动了“这个奴婢正要和少夫人说呢,院子不必准备了,小公子来了就跟夫人住一个院儿,夫人亲自照料。大丫鬟小厮的都准备妥当了,您就放心罢,好好照顾三公子,二公子也需要您操心呢!”
闻言,苏方氏心头又是一惊,什么都准备好了,还要亲自抚养?当真是一点风声都无有察觉。
待送走了苏方氏,老妈妈回屋回话,苏候夫人正端坐在罗汉床上神色淡淡的喝着茶水。
苏侯夫人长的并不出色,圆脸薄唇狭长凤眼,看起来便是十分厉害的样子,杯盖轻轻撇过水面的茶叶,看着舒展的叶片在水中起伏不定,冷笑道“由着她们去蹦跶,还有的热闹呢!”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咬牙道,“当初大郎不过是废了一条腿,我始终想不通他如何会突然绝望的要自尽。那起子下贱货竟敢下药绝了他的后嗣,他能不恨能不绝望么!”
老妈妈挪了杌子在夫人身边儿坐下,伸手替她按着腿,低声道“大哥儿去的恨,咱们也不能叫他们如意了。该准备的奴婢都已经备下了,总会叫那一房生不如死的。”
“好啊,一报还一报……”侯夫人搁了茶盏,闭着眼深深一呼吸,“族中的耆老都联系好了?告诉他们,没有永安侯府,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而我,永远都是永安侯夫人!”
苏仲垣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忙着走动拉关系,希望李彧或者交好的同僚能够帮上一把。一边又得努力应付着应家的攻击。他甚至表态,若是能私下解决他可以尽心尽力辅佐静王殿下,可惜应家如今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李彧是利益至上的人,他见苏仲垣最骄傲的四个嫡子一下子损了三个儿子,心中便晓得,这个人已经不值得去拉拢了,所以当苏仲垣再求上门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帮他走动,只是做的功夫就比较表面了。
甚至,已经开始算计如何才能解除徐惟和沈焆灵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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