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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杀人很简单,因为生命很脆弱。
正如此时,只需将剑尖轻轻一送,刺破皮肤,穿过血肉,入寸许即可。
喉有气管动脉,破之气窒血失,片刻即死。
青锋,寒刃,白生生的脖颈,方殷只觉手中长剑重若万钧,根本无法使之前行分毫。
——杀!
那一声大喝犹自回荡耳际,方殷激愤之下确是起了杀心,杀了她!
然而方殷的手在抖,方殷还是刺不下去。
心也是,在颤抖。
方殷没有杀过人,没有。
其实杀人很难,正因为生命很脆弱。
对于方殷来说,她是一个陌生人,方殷与她无冤无仇。何况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方殷握着手中的剑,方殷看着那一张陌生而又毫无表情的脸,方殷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变化万千。怨毒之中,有绝望,惊骇之中,有讥讽,那一丝哀婉使得方殷想起了一个人,袁嫣儿。
而那眼角的细细鱼尾又使方殷想到了,娘亲!
蓦然心中悲恸,泪落。
长剑随之垂下,方殷颓然道:“不成!方殷还是,不成!”
老夫子叹一口气,却也笑了:“知你不成,且退一旁。”方殷低头退后,将剑入鞘,手心已然见汗。老夫子望定浪里蛟,笑道:“我不杀你,他不杀你,然而今日你仍难逃一死,你可知?”浪里蛟说不出话,浪里蛟心里在想,方殷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方殷也不知道老夫子话里的意思,方殷只看到她眼中种种复杂神情终于尽数化为一种,尽是绝望!
“蛟失爪牙,横于江中,方殷你说,那又如何?”老夫子摇头笑笑,一般退开。
“是了!”方殷心里一动:“还有她,她们!”
“她们怕她,只因她凶,但当一日凶不得逞,便是——”一言即此,老夫子长叹一声:“报应来时。”
至此众女终于放声大哭,几女犹自瘫坐于地,几女已是冲上前去!有人在尖利哭叫:“她在看!她在笑!便方才她还在我等面前淫乐,她不是人!不是!”有人在嘶声哭号:“我的相公!我的孩儿!爹!娘!女儿不死只为等这一刻,老天爷!你是开眼了啊!”有人在疯狂哭嚎:“杀!杀了她!刀!给我刀!”而有人是泪流满面一语不发,只双手倒持一刀照着心口重重插下:“啊——”
血光又起,映红了眼。
三蛟,浪里蛟,死于自家三把刀下,乱刀分之,不得全尸。
死也无声无息,惨呼亦是不得。
然而场面之血腥死状之凄惨便是隐儒击杀一百四十六寇之时,亦是有所不及。
方殷掩面,不忍目睹。
老夫子大笑而去。
如何来,便如何去,只路边时有死人静悄悄伏于乱石草间,刺鼻的血腥气久久不散,又招来无数蚊蝇虫豕。方殷跟在他的身后,脚步是沉重的,心情是失落的,行至鼓矶之上犹有隐隐哭声伴了风声水声入耳,放眼天地寂寥,大江也在呜咽。如何来,便如何去,一舟,二人,原路返回逆流而上,消失在江中。
鼓矶连环岛,长江有三蛟。
长江不绝,三蛟不灭,他们,她们,还会再次兴风作浪。
而那时一样还会,有人再来。
是夜。
无灯,星月相伴,与昨夜一般。
草屋里,昏暗中,一老一少相对,相对无言。
方殷自打回来便就没有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只呆呆坐在那里,一直呆呆坐在那里,饭也没有吃。恍似一个梦,恍似什么也没有发生。梦与现实,方殷再也分不清。而老夫子也是一般,下午下河捕鱼,傍晚蒸鱼而食,平静安然,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火光隐现灰烟淡淡,是灶里燃了湿草,以驱蚊虫。
方殷不说话,他便不说话。
老夫子知道,这一口草料喂得太猛,这头驴子需要时间消化。
老夫子在看书,看的是青萍剑诀。
一页,一页,又一页。
“孔伯伯。”方殷长长呼一口气,终于开口:“方殷怕是,让你失望了。”
老夫子头也不抬,只道:“人之常情,不必挂怀。”
方殷默然。
良久,又道:“方殷不明白,若要救人,怎又丢下她们?”
老夫子抬头,一笑:“以你行事,又当如何?”
方殷叹一口气,低头,无语。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法,会有人去解救,无人自有舟渡,她们会有出路。”老夫子微微一笑,又道:“莫看她们柔弱,她们比你坚强,方殷,你很聪明,孔伯伯的话你会明白。”方殷闻言点头,语声却是落寞:“孔伯伯,方殷时起雄心壮志,时又灰心气馁,时而若有所悟,思之却又不得,你说这是,这是为何?”
“那原本就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孔伯伯原来也是这样。”老夫子轻声说道:“无他,厚积而薄发,常立志亦可立长志,若要悟得,必先蓄之。”这一句话方殷想了很久很久,但那时方殷以为自己明白:“孔伯伯和他说的一样,是要我多看,多想,是么?”老夫子点点头,又是一笑:“你是说那宿长眠,呵!小道士年纪轻轻见识非凡,了不起!”
说的是宿老道,当然于老夫子而言,宿老道也就是小道士了。方殷想起了他,终于笑了:“他对方殷很好,孔伯伯对方殷也很好,方殷无才无德百无一用,哈!所幸运气还好!”老夫子摇头笑笑,又去看书:“吟咏天地,动静之机,这本书说的是剑法更是人生,唔,有道理,很有道理。”
“孔伯伯,我——”方殷欲言又止,心中沮丧失落之余,又生一丝不甘,热切之意!是的,今天是特殊的一天,方殷耳闻目睹之下内心之中受到了强烈震憾,方殷是在隐隐地期待着有朝一日也能如他一般,一般怀敬畏心,行无畏事!是这样的,他是一个不凡的人,说是隐儒,非隐非儒,他并不像一般的老夫子那样之乎者也满口仁义道德,他平易近人,他随意得很。是的,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方殷一定一定要——
“你要和孔伯伯学武功,学剑术,是么?”老夫子没有抬头,老夫子心如明镜。夜已深沉,声轻而寂,然而方殷并无一丝睡意,方殷定定道:“是!”老夫子合了书卷,伸伸懒腰,打个哈欠:“这本剑诀孔伯伯也是看不懂,孔伯伯也不必看懂了他,还是你自己慢慢领悟罢。”说的剑诀,言外有意,言外之意那就是不肯教了。
方殷闻言极为失望,自也不肯就此罢休:“孔伯伯,方殷要学你的武功,你的!”老夫子嘿嘿一乐,慢慢立起身来:“我的武功,我自己也说不明白,又如何来教你?”一怔之间,见他径自卧于苇席之上,和衣睡下了,方殷急道:“我不管!我不管!方殷要学,就是要学!”形如撒娇,又耍赖皮,在这老人面前方殷自是孩童一般无所顾忌,一定就要遂了心愿:“孔伯伯!孔伯伯!”
但老夫子鼻息沉沉,似乎睡着了。
“哼!爱教不教,你便要教,我还不学了!”
“呼——呼——”
“喂!老头儿!”
“呼——呼——呼——”
“咳!狼来了!嗷嗷!呜——”
“呼——呼——呼——呼——咳咳!咳!”
“哈哈!知你睡不着!快快起来,不然长江三蛟化作厉鬼前来索命,仁剑隐儒……”
“哎!你这孩子,哪有这般强使着人,哎,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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