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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开始了。这是阎罗的最后一场仗。武圣本是将更多的精神用来警惕无望天茫茫多的人。以他眼力,自然看出他们与此方世界绑定,无望天不灭,他们不死。就算一时打散了形体,也能在无望天的加持下归来。所以,年迈武圣自然而然想到阎罗的战术。以无数不死不灭的亡魂,淹没他。亡魂里有外罡,有非人,有炼体,也有普通人。虽然一个武圣也无,但他们数量庞大,且不死不灭,蚁多咬死象,若武圣仍是春秋鼎盛,自然不怕,可他已年迈,在坟墓里苟延残喘,失了锐气。但是真正交手,年迈武圣才知道,是他错了。茫茫多亡魂,只作旁观。真正和他战斗的,是阎罗。这个外罡巅峰,不,已是半步踏入了武圣的人。但半步也只是半步,到底是未真正成圣。年迈武圣愤怒了。他认为自己这是被阎罗小瞧了。大胆!就算将死,就算血气衰败,他也是武圣。岂是你一个外罡可以挑衅的!年迈武圣看到有人上前试图给阎罗助阵,以外罡甚至非人修为,与他这尊武圣战斗。却统统被阎罗挪移走了。亡魂只能旁观。这场战斗独属于阎罗和武圣。他们在无望天死战。世人头一次见阎罗如此狼狈。他被击飞,打入深山,又分开大地,这天地遭两人摧残,山崩地裂的怒吼,听来也只是濒死的呻吟。这就是武圣层级的战斗,真正以世界作为战场。阎罗拔起阴山,一座座,掷去。年迈武圣回光返照般,气血升腾,一拳一掌,阴山化碎石纷纷落下。阎罗立在天上,道一句来,忘川如银龙腾空而起,片片龙鳞,龙首虬髯,张牙舞爪,抖擞精神。“去。”忘川化龙无声怒吼,一摆尾,直扑年迈武圣。年迈武圣向天一抓,轻咦一声,只抓的星辉半缕,年迈武圣看一眼天,是无望天阴惨惨的天。好生奇怪,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外景,是吞九州的缘故么,还是其他,竟能阻断武圣与天帝的联系。武圣武圣,自是与天地有感,可引天帝之力,甚至天帝道理为己用。如今却是断了。年迈武圣也不多想。断便断了。赞一句,“好个无望天”,也就如是而已。武圣就是武圣,九州古往今来,外罡多如过江之鲫,不可计数。外罡巅峰,半步武圣,也出了不知多少。但武圣只有那些。“小子!”年迈武圣攥散了星辉,一拳捣住忘川龙头,打断其角,翻身骑上,三两拳,好不快活。“我要你晓的!”“圣便是圣!”“自有强处。”“你这无望天,有趣,也只有趣罢了,天地在我,非我礼天地!”忘川龙生生被其打散。年迈武圣落在阎罗面前,抚去衣衫尘土,他上下打量阎罗,那双本因岁月流逝染上浑浊的眼,焕发出摄人的光彩来。在这气血勃发到顶峰时。年迈武圣一扫暮气。他似乎打开陈锋记忆的锁,想起了许多。年迈武圣沉吟,良久。“是你。”他说。这次他再看向阎罗,问一句。“你可懂了,何为武圣。”阎罗只是沉默。青铜面具后传出少年声,而非阎罗钢铁铿锵的嗓音。他问。“你是谁?”年迈武圣洒脱一笑。“小子,我问你。”“何为圣?”阎罗站着,似在思索。“懂一点。”年迈武圣点头。“那就是,打得还不够。”于是他们继续战斗。这一回和之前不同。阎罗和年迈武圣面对面,他们默契的舍弃闪避,一拳一脚,郑重彼此。虽然这一幕看上去像极了街头混混斗殴。但谁也不会,哪怕是一点武也不懂得人,也不会认为他们这是街头斗殴。他们战斗的余波使天地都在摇晃。起初,阎罗显然不敌。很多外罡武者想要援手。之前他们都已醒来,他们的状态其实都很特殊,无法用生死定义。他们是活在阎罗的记忆里,既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在现在,更不在真正九州。阎罗如今身处的幻境很特殊,乃多方因素影响后的造物,既有龙族世界的白王权柄,也有来自九州世界的武圣伟力。是在白王被小魔鬼驱赶出路明非幻境时,这一切已便发生了。也是在那时,路明非才明白。当时,他从九州世界回到龙族世界,这是一趟单程的车,路明非再无可能回去,因为九州世界,已经没了。看来天皇等武圣的谋划失败了,九州到底还是没了。但又不对,若武圣们谋划失败,路明非又真能习武?上古时,路明非初到九州,众武圣只说他天资纵横,路明非却怎么也修不出劲力。也是,毕竟路明非是龙族世界的人,一下子要他修九州世界的功法,怎么可能。武圣们最后的第二天道计划,目的之一,正是为了解决路明非无法修行的问题。千年后,路明非在死人堆里醒来,他也确实可以修行。从这一点看,武圣们谋划又事成了。自相矛盾,路明非想不通。他只知道一点,九州没了。小皇帝的大周自然也没了。那么多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都没了。他不甘心。何况当初天皇等武圣的做法,故意设计了师傅和小师妹的死,好让他在绝望中诞生出阎罗。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路明非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他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在鼓掌间,命运被随意摆弄的感觉。所以,路明非决定掀桌。以无望天吞噬九州,转化所有九州之人,在一定程度上炼假成真。不得不说,难怪武圣们花费天大代价,一定要阎罗诞生。阎罗的无望天,实在特殊。特殊到了,连路明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九州,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包括九州之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多方因素影响下的幻境自行推衍的结果。他们连死者也算不上,只是某种思念体,因路明非的记忆而存在。但无望天,偏是可以,连这些思念体,也都杀死。杀死之后,化作无望天的居民。尽管无望天居民是类似鬼魂一样的存在,但比之虚无缥缈的思念体,鬼魂则完全要好上太多。毕竟,所谓的思念体,如镜中花,水中月,真的和梦中泡影般,一旦幻境结束,便是如同梦醒时分,思念体了然无踪,丁点痕迹也不会留下。无望天居民,至少还有无望天作为凭依,类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只要无望天尚在,居民们也就会在。甚至于,哪怕无望天破碎倾颓,路明非失去外罡修为,连青铜面具都碎了。只要路明非还有一息尚存,青铜面具还有零星碎片。无望天都有恢复的可能。而无望天之中的居民,也就有重新归来的一天。所以,才有如此多外罡试图援手阎罗。于他们而言,阎罗是这九州唯一希望。毫不夸张,真正的唯一希望。但阎罗和年迈武圣的战斗,没有任何人可以插手。他们太强了。且阎罗也不允许有人打扰。所有靠近战场的人都被他挪移走。于是他们只能紧张看着。阎罗最开始是不敌的。对手是武圣,再年迈,血气再衰败,也是武圣。他一直被压着打。若非有无望天加持,助阎罗一次又一次恢复,怕是他早已死在年迈武圣手中。吞噬九州的无望天,其体量近乎于一方完整世界,若非小世界旁门净土法最多只到外罡,否则,单以无望天,阎罗便有可能证得武圣。旁门终究只是旁门。慢慢的,阎罗有所起色。他在学习年迈武圣。竟也能勉强招架上几招,对拼几下后,再飞出。普通人只是看个热闹,武者们是着实吃了一惊,他们吃惊于阎罗的进步速度。武圣种种招式自成一家,所有成圣者,皆是踏出独属于自己道路的人,模仿学习,何其之难。再者,这可是在战斗过程中学习。武者们震撼于阎罗表现出的天赋才情。他们忽然也生出些许慰藉。败在阎罗这种人物手上,不冤。“亦步亦趋。”年迈武圣冷哼。“走他人之路,永远难成武圣。”他说着,招式一变,更凶猛,更霸道,路明非之前所学,竟也无法招架。“学我?”年迈武圣说。“只要我更强就是了。”“且叫我看看。”“究竟是你学我快,还是我进步快。”阎罗几乎濒死。甚至于,无望天加持的恢复速度,都快跟不上年迈武圣对他造成的伤害。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算有无望天,阎罗也将寂灭。“还不明白么!”年迈武圣当头棒喝。阎罗浑身一震。他站了会,似在沉思,此时,年迈武圣竟不动手,只静静看着。九州武者们看不明白。这武圣在做什么?他不是阎罗的敌人么?大好机会放着不动手,疯了?阎罗抬起头,青铜面具下猩红双目。他再度出手。这一次却是不同。在阎罗拳脚间,再也找不到年迈武圣的半点影子。完全是最开始阎罗的风格。属于阎罗自己的武道。但是比最开始的他自己更强。年迈武圣爽朗大笑。再度交手不久,他便感觉到阎罗的变化。他在进步。很好。但还不够。“慢!”年迈武圣说。“太慢了!”他风魔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是与你说了么?”“武圣,内求!”“你还要这天地做什么?”这句话是真正点醒了阎罗。无望天对阎罗的加持慢慢减少,最后完全消失了。此时,阎罗虽是和年迈武圣在无望天战斗。但他再无丝毫地利。阎罗和年迈武圣战斗他被打到濒死。仍未动用无望天的力量恢复。众人心急如焚,眼看着阎罗将死了。年迈武圣却停下拳头。他认真观察阎罗,良久后点头。“不错,记住现在的你。”阎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萌发。宛如雷击木的一抹绿芽。绝对死寂中的生机。年迈武圣叹息。“可惜了,我也只能陪到这里了。”年迈武圣兴盛的气血慢慢衰败下去,难看的老人斑爬上他的身体,他快死了。武圣居然也会死么?“你是谁?”路明非问。青铜面具掀开,是路明非疑惑的脸。他努力把年迈武圣和记忆中的人比较。一张张脸比对过去。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年迈武圣摆摆手。“一个早该死去的人罢了。”路明非想了想,点点头。“九州呢?”“九州真的没了么?”年迈武圣便露出一种悲伤的申请来。“嗯。”他说。“过去的九州,没了。”路明非追问。“过去?”“这话什么意思?”“有过去自然还有未来。”年迈武圣说。他深深的看着路明非,那目光里有令路明非熟悉的东西,似乎是眷恋,还有一些其他,路明非叫不出来。“小子。”年迈武圣最后说。“这不是还有你么?”路明非一愣。这一刻他仿佛在年迈武圣身上看到另一人的影子。也只是一瞬。当路明非想开口时,年迈武圣已化作灰尘,消失不见。他死了。路明非试着召出年迈武圣。和他之前召出师傅小师妹他们一样。这是无望天的权能。凡是路明非所杀,都能在无望天,以此地居民的身份重获新生。虽然这样的他们是鬼,但好歹保存下一线希望,为将来留下可能。但路明非失败了。他居然找不到年迈武圣的魂。年迈武圣的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路明非眼前,他忽然好迷茫,这种奇怪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无望天居民们遥遥望着路明非,这是阎罗么?原来这就是阎罗,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阎罗青铜面具下的真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个令九州闻风丧胆的阎罗,只是少年郎。没有人上前,他们还在观望,虽说阎罗将他们从思念体化作无望天居民,这是天大恩德,但人的名树的影,之前阎罗的凶名太盛,很多人还是不敢接近。小师妹不在乎。她走出几步,奇怪的回头去看,师傅还站在那边没动。想了想,小师妹撇嘴,肯定是师傅舍不下他那张老脸,哎,没办法,用路师兄话说,师傅这就叫老傲娇啦。小师妹笑了下,她心情轻松,到了路明非跟前,上上下下,新奇的看路明非的甲胄和青铜面具,点点头。“真威风啊,路师兄。”路明非见到她,神情柔和下来。那些事都被他放到一边。“那是。”路明非说。“怎么样,想不想摸摸。”路明非把甲胄量给小师妹。小师妹好奇的伸手过去。“还有这个。”路明非摘下青铜面具,也递给她。这一幕让很多武者看得眼皮直跳。那可是阎罗的面具啊。他们仿佛看到了那小女孩被暴怒的阎罗杀掉的画面。在九州,随便找个人问问,谁敢碰阎罗的青铜面具,命不要了?小师妹碰了。还很开心。什么异常情况都没出现。九州的武者们迷茫了。这是……阎罗修身养性了?小师妹翻来覆去稀奇的看了阵青铜面具。“对了。”她问路明非。“师兄你怎么想的。”“一开始就跟我们说,把我们叫醒不就好了。”“非得把所有人都杀一遍,才叫醒。”小师妹想起路明非从前给她讲故事时的词,真贴切啊,于是她说。“你这都什么恶趣味。”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我又不是故意的。”路明非嘟囔。“跟你们说啦,说了很多次,你们都忘了,没用。”小师妹是个冰雪聪明的。她动作一顿。路明非这话,小师妹听懂了。原来,试过啊。小师妹想象着路明非跟他们讲九州已经没了,大家都是思念体,必须进无望天才有一线生机。想象着路明非对她,对师傅,一遍遍讲他们曾经的故事。讲一遍,忘一遍。师兄到底讲了多少遍呢?她想。确切次数小师妹想不到,但……一定是很多很多次吧。小师妹想啊。不是真的没办法了,师兄怎么会用杀死全部九州人的方式,让他们化作无望天居民呢?“给。”小师妹把青铜面具还给路明非。“下次见啦,师兄。”“嗯。”路明非说。“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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