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六月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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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故意选在兴隆班，就是看中这里有很多富贵闲人，估计会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她选的这条路，还是人最多的路。

一路上顾衡披头散发，身披血衣。

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好奇，这兴隆班里的富贵闲人便开始解释。

“就是皇上的小姨子，告辅国公的那位奇女子。”

“狠人啊！”

“可不是嘛，以后谁敢娶她啊。”

顾衡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炽热的阳光撒在她的头上，她现在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为何不能下点雨，若是能下雨，恐怕效果会更好。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着顾衡，看热闹乃是人的本性。

顾衡从隆兴班走到辅国公府，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辅国公府门前，顾衡的身后已经足足聚集了数千人。

顾衡站在辅国公府门前，抬起头来，看着辅国公高大的门楣。

辅国公府的家丁看到这么多人，还以为造反了，顿时吓得后退道：“你们要干什么！”

顾衡拿下自己身上的血衣，对着家丁说道：“我是顾衡，我要见你们国公爷，要见你们家三小姐。”

家丁听到顾衡这个名字，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他赶忙跑回去。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出现，他看到顾衡之后，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顾小姐，应天府已经把案子结了，您怎么还抓着我们小姐不放啊，我小姐都准备出家了，您还要怎么样？”

顾衡大笑。

“贫民小豆子失去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命，而你家小姐失去却是自己宝贵的名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管家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哭着说：“真不是，顾小姐，我求您了，您放了我们吧。”

顾衡看到管家哭了，便也开始哭。

两行清泪顺着顾衡的脸颊流淌，她开口道：“我放了你们，可谁能放过我呢，我只要一想到小豆子的脸，就无法心安，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是不是除了你们家主子之外，旁的人都不算是人，都不会哭，都不会痛，只跟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无甚区别？”

饶是后面的人群也开始暴动起来。

“你们辅国公也太欺负人了，根本不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人！”

“对啊！太可恶了！”

“为富不仁！真的是为富不仁！！”

管家都想给顾衡跪下来了。

此刻王六郎跑出来，他看着顾衡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指着顾衡说道：“顾衡，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衡道：“我只想要国公也出来，给小豆子道个歉，三小姐出来，给小豆子道个歉，我连小豆子的血衣都拿来了，就是知道你们不会屈尊到小豆子的坟前。”

王六郎顿时炸了，谁说他们不愿的呀，那孩子死了，他三姐姐也是非常愧疚，他祖父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可怕的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来人，赶快给我报官！”

顾衡冷笑一声：“好啊，我等着六郎君派人来抓我。”

这声六郎君叫的王六郎想原地去世，他着实搞不定这女人，便赶忙回去叫人去了。

顾衡此刻也不能闲着啊，她开口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若是今日我死在这辅国公门前，大家不必为我伤心，只需记着若以后遇到不平之事，也能为弱者发一分声，为贫者出一分力，那我顾衡便是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围观群众纷纷鼓掌。

顾衡看着天空，那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恍惚间只听到她开口道：“我总相信这世间还是有公道、有公理的……”

饶是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锦衣卫也忍不住感慨，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话办事儿就跟戏词里唱的一样。

如此的，如此的……

具有戏剧性。

辅国公府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郭大人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顾衡讲的更激烈，郭大人看到她便觉着头晕眼花，他就差给顾衡跪下了。

“都在这里看什么，都给我散了，否则都给你们抓到牢里去。”

顾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郭大人，把郭大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衡开口道：“大人要抓就抓我，和这些人有什么干系？”

郭大人语无伦次，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这这，聚众闹事，大胤朝的律法……”

顾衡大笑：“郭大人，为什么大胤的律法只对老百姓生效呢？”

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

“对啊，为什么只对我们讲律法！”

“这胖子坏得狠，肯定是辅国公府请来的救兵。”

“肯定是个贪官，看着还像是个糊涂官。”

郭大人只觉得头晕眼花，恨不能这辈子都没见过顾衡。

可顾衡却依旧不放过他。

只听到顾衡开口道：“郭大人，您还记得您读的圣贤书嘛？做官难道不是为了老百姓做主的嘛？”

郭大人：“这这这……”

顾衡冷笑道：“我相信郭大人最初的时候，也是想为老百姓做主的，想必您曾经也是个好官，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就变成这样了呢？”

郭大人欲哭无泪。

得，也就是说他现在不是好官了。

郭大人深吸一口气：“顾小姐，您要以大局为重，那个……”

顾衡突然大声喊道：“郭大人！！你够了！！”

这个突然爆发把郭大人吓得一哆嗦，顾衡继续说道：“所谓大局到底是谁的局？难道这天底下最要紧的不是百姓，不是黎民，不是社稷，而且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不成？”

郭大人还未回答，顾衡却已经开始仰天长笑了。

顾衡哭着说道：“哈哈哈哈哈，这世道当真可笑，我竟以为还是有为国为民的好官，小豆子，你还那么小，下辈子莫要投胎到穷苦人家……”

许是对应着顾衡这一番慷慨陈词，这火热的夏天，竟突然飘起了雪……

只听到人群中震惊。

“六月飘雪，窦娥冤里的六月飘雪？！”

顾衡伸出手接住那质感奇怪的雪花，继续保持这悲伤的表情。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郭大人。”

郭大人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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