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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的剑身没土而入,震住了正在溃逃的叛军。前面的人本能停下脚步,相互观望着,后面的人则不断往前挤着,混乱一片。最后面,则是哭爹喊娘之声。
统领这三千步卒的叛军将领,原登州炮营守备李忠辅怒不可遏的带着几个亲信军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指着耿仲义怒冲冲就喝骂起来:“姓耿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连兄弟我一起宰了吗!”
“李忠辅,你他妈的也是条汉子,这么多人也好意思往回退!告诉你,老子奉得可是都帅的命令,今日这仗,哪个敢往回跑,老子就杀哪个!”耿仲义一点情面都没给李忠辅,冷冷的望着他,丝毫不念东江同袍之谊。他是铁了心了,今儿个谁也别想打自己在前过!
“你个王八蛋!弟兄们,别理会他,跟老子撤!”
李忠辅怒火中烧,耿仲义欺人太甚,他哥耿仲明见着自己还给脸呢,你他娘的凭什么就敢对自己咋呼,还要杀自己,真当老子是吓大的吗!
手一挥,带头就要往前面冲。
“预备!”
对面前排的辽兵却把火铳举了起来,铳口径直对着李忠辅一行。
见状,李忠辅一个激灵,抬首朝耿仲义去,语气一下有些软了,“耿仲义,有本事你带人上去,拦着老子做什么!”
“临阵脱逃者死!”
耿仲义冷冷摞下一句,不再理会李忠辅,突然打马往前跃了两步,尔后扬臂朝前方一指,喝了一声:“进!”
“进!进!进!”
三千东江辽兵顿时迈着整齐的步子朝前压去。密集的队列压得那些溃兵喘不过气来。
李忠辅等人也是心中惊恐,本能的往后退了去。
“后退者死!后退者死!后退者死!”
三声大呼过后,最前面的的五百辽兵突然停住脚步,平端火铳,开始向溃兵瞄准。
“李忠辅,咱们随都帅起事,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这仗可是一点都不能软,要软了一点,咱东江这帮弟兄可就是人头不保,要灭族的!老子我再最后跟你说一次,马上带人上去把明军给我顶住,要不然,老子手下这兵可就认不得人了!”耿仲义铁青着脸,作势慢慢抬起手来,他可不言恐吓,只要李忠辅敢说半个不字,他就会立即下令放铳射杀。
“耿仲义,算你狠,老子跟你没完!”
李忠辅知道耿仲义不是吓唬自己,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要杀人!对面可是有三千把铳对着,他耿仲义又有耿仲明做靠山,真把自己杀了,也没人能替自个做主。
左右是个死,倒不如和明军拼了!要是胜了,回头再找你耿仲义算帐!娘的,老子也是条亡命汉!
念及于此,李忠辅把心一横,冲手下军官们咬牙喝道:“不想死的都他妈的给老子杀回去!”
军官们你我,我你,却是谁也没有动。明军的骑兵厉害,自家马队被打得溃不成军,靠这帮乌合之众根本顶不住。这要是回去,断然是个死。
见他们不动,李忠辅急得给靠得近的一个军官一耳光,骂道:“都他妈的没卵子吗!快他妈的回去!”然后突然冲向两个溃兵,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挥刀就砍,“咕噜”两声,两颗大好人头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滚落在地。
挥着染血的长刀,李忠辅面目狰狞的冲着溃兵们叫道:“擅退者下场跟他们一样!”
军官们也醒悟过来,忙冲上前来喝令溃兵们立即回去。耿仲义见状,也再次扬手,辽兵们顿时又朝前压了五步。
溃兵们被军官和辽兵的架势吓住,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辽兵不是吓唬人,他们真的会开铳,于是开始缓缓往回退。
李忠辅也带着军官们开始收拢队伍,准备回去挡住明军骑兵。可三千人的队伍闹哄哄的一起溃散回来,一时半会哪里能收拢得住。好在人多也有好处,明军的骑兵也没法一下就把队伍给冲垮,如此,好歹给了李忠辅点时间,总算是收拢了千把人开始慌乱的列队。
远处,从千里镜中到溃兵掉转回头后,李九成不禁对身旁的人说了句:“耿仲义有名将之风,和其兄长耿仲明一样,都是我东江军的好汉,有他在,今日这仗,咱们输不了!”
把溃兵们赶回去后,耿仲义也是松了口气,他可没将李忠辅放在眼里。他只关心这仗能不能赢,赢了,一切都好说。要是输了,那就万事莫提。
部下军官见溃兵们回去了,忙请示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上?”
“上什么上?”耿仲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朝前方乱哄哄的战场一指,闷声道:“明军来就这么点骑兵,不过他们是重甲,破阵厉害,但持不了久,咱们现在上去可不划算,搞不好要折损些老弟兄。西征前,我大哥和孔副帅可是再三交待,那些炮灰死得再多不打紧,可咱东江的老弟兄不能折得太多,不然,咱们就没了元气,失了筋骨,没了本钱和朝廷接着干了知道吗?“
“你给我着些,押着这帮废物顶一会,等明军锐气失了之后,咱们再上去收拾他们!”说完,嘴角露出狞笑。
那军官听了也是深以为然:“对,对,咱老弟兄要紧,老弟兄要紧”
狼骑军一路碾压,势不可挡。即便遇到叛军的小股反击,狼骑军人马都有重甲保护,叛军的长矛、刀剑根本不能洞穿、伤害他们,因此毫发不损,一路向前势如破竹前进。不过那些人马的尸体却影响了狼骑前进的速度,并迫使狼骑连续两次转向进攻,不然,便有可能被堆积的人尸、马尸绊倒。
两次转向也严重消耗了战马的体力,施大勇现在有种骑虎难下的痛苦,一方面,他必须保持进攻,否则便是全军覆没;另一方面,叛军庞大的兵力使得他难以消化。但不管怎样,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便要血战到底。
要么他死,要么叛军退,没有别的路!
三里多地的战场上,到处都是狂奔逃命的叛军。突然出现的明军重甲骑兵使得战场上的叛军混乱不堪,很多步卒并不是死在明军的铳下,而是被自家的马队践踏而死。
李应元侥幸捡回一条命,带着一百多骑急忙往大阵逃。但发现耿仲义带领辽兵上来后,他果断折向朝东,一路收拢三百多骑,仗着明军重甲追赶不及要脱离战场,将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步兵。
一股三百多人的叛军步卒在溃逃中与大队脱离,带队的叛军军官惊魂未定,发现另有一支明军的骑兵朝他们杀来,忙惊叫起来:“列阵,列阵!”
这三百多叛军也持有不少火铳,有不少人并不是归那军官指挥,但这军官一叫,顿时让他们有了主心骨,纷纷围了过来,手忙脚乱的装铳。
但他们很快发现冲他们杀来的并不是刚才的明军重甲骑兵,而是轻骑,速度极快。在只有四十多个叛军刚把药子装好之后,明军的轻骑就冲了上来。
一阵砍杀冲撞之后,这股叛军死伤怠尽,大多是被战马撞翻踏死,直接死于刀砍矛剌的反而极少。那呼吼抵抗的叛军军官更是直接被蒋万里削去了半身身子,死状极其可怖。
蒋万里原是要带着这两百五十名轻骑随狼骑一起行动,但很快发现他们如果去追杀那些溃兵效果更大,因为他们的速度远超狼骑,但要直接冲溃兵的大阵却是不能,随在狼骑后面也没什么作为。因此,在短暂权横利弊后,蒋万里率部开始追杀冲散与大队脱离的溃兵。
不过冲杀一阵后,蒋万里却发现此举得不偿失,因为这两百五十名轻骑兵大多马术并不娴熟,不少人因马奔得太快而坠马,使得能够跟在身后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他发现不对时,跟在身后的轻骑只一百多骑了。
蒋万里当机立断,弃马步战!
“下马,取铳,和步军二营合兵一处,快,快!”
听到命令的轻骑兵们忙从马上跃下,不少人的大腿根部因激烈摩撑而变得血肉模糊,忍住巨痛,士兵们取出火铳,开始在军官的带领下组成小支队伍,一路收拢那些坠马的轻骑兵,向步营残部靠去。
锦州军南下时所携带的火药和铅弹本并不充裕,但沙河一战,缴获甚多,每人都携有五斤药子,根本不虞有弹尽粮绝的危险。
往步营会合的路上,碰上几十个叛军的骑兵,一轮铳击下,骑士从马上摔落下去,十几匹中弹倒地的军马也在那不断发出悲鸣。另有几十个叛军步卒识趣的扔下兵器,跪在那里投降,但没人理会他们。
死去的,没死的,都堆在地上,这当功夫,首级也没有去割,更没人去补刀,任由那些没死的伤兵在那哀呼。
明军是以首级计军功,但为防战场上士兵为了割首级而影响战事,因此施大勇在锦州时就定下军令,不许战时割取首级,一应军功都在战后报备细点清查,并最大程度的实行军功统一分派制,以激励将士们同仇敌忾,增加队伍的合作与凝聚力。这个制度是否合适,还待检验。
围攻李大山和邵武部的叛军马队早就逃了,但李邵残部只剩七十多人,一半带伤,无法进行追击,此时忙着收治伤员,已经不能再参与战事之中。
蒋万里一路收拢士兵,与李邵部会合时,除了所部的两百轻骑兵,还有两百多先前溃逃的步营士卒。里面有不少人是在叛军马队追上来时趴在地上装死的,原想着叛军要是赢了就直接投降,也算归还建制。后来见叛军突然溃败,官军占了上风,忙又从地上爬起归队了。
两军会合后,邵武见叛军大队掉头回来,后面还有叛军新压上来的兵马,人数众多,而将军和小曹领着狼骑左突右冲,虽然把叛军给冲乱了,但重甲不能持久,随时都会陷入叛军的包围之中。担心将军安危,邵武建议立即靠上去,掩护狼骑撤下来。
蒋万里和李大山自然同意,在留下伤兵要他们即刻后撤脱离战场,蒋、李、邵三位营官带着四百火铳兵向前方挺进。
李应元领着残部刚喘了几口气,发现有一股明军步兵要往骑兵靠,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他打不过明军的重甲骑兵,但对付这些步兵却是小菜小碟。
“弟兄们,想升官发财的随老子来!”
听到小都帅的命令,叛军们也到了那些明军的步卒,本来已经被打怕的心一下热了起来,又来了劲头纷纷调转马头朝战场扑了过去。
远处,到儿子又杀了上去,李九成这次可不担心,他已经出明军的能耐就这么点了,那重甲骑兵再厉害,不过区区几百骑,前有李忠辅的几千炮灰,后有耿仲义的三千精锐,他明军重甲便是长了三头六臂,这次也断然逃不了了!
当真是诸葛亮稳坐钓鱼台,稳操胜券!
战斗的结果却让李应元大跌眼界,这几百明军的步卒跟先前那些好像不是一家的兵马,竟然能够用铳挡住自己的一次冲锋,战斗力比那些明军将领的家丁都要强些。
到自己费尽心思组建的马队损失惨重,李应元是肉痛万分。他父子二人在东江时就无甚地位,因此就没有什么自己的班底。故而起事后,父子二人就想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最后,在李九成的力争下,孔有德方同意李应元利用登州城中的军马组建他们的骑兵。
也就是说,这一千马队是李家父子在叛军中唯一能够直接指挥的嫡系人马,也是他父子二人在叛军中最大本钱。可是如今一战下来,却折损大半,如何不叫李应元肉痛。痛归痛,这仗总是要打下去的,都打到这份上了,拼着全打光,也要把这块难啃的明军硬骨头给啃下来,否则,不是马队拼光的问题,而是他父子二人在军中还有没有脸面的大事!
和建奴八旗精锐较量过的锦州老军们如何会把叛军的马队放在眼里,说到底,这些叛军的马队并不能真正称之为骑兵。跟关外的满鞑子比起来,他们就好像才牙牙学步的孩子一般。而且除了那些响马盗,就是那些辽兵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充当的骑兵,骑术都是半吊子,和他们一样都是马上步兵,算不得骑兵。
虽然叛军的马队组建后,与登莱和山东的明军有过几次实战,而且也都大获全胜,把明军打得大败,但骨子里他们却还是不能充当骑兵使用。一旦碰上硬手,自身的劣势很快显现出来。打顺风仗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死拼硬冲的打法却是让他们胆寒的,尤其是已经被明军干掉了一半人马,余下的人在考虑升官发财时,不能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到底有多硬。
铳子无眼,管你是天皇老子,照样打得死。
两次进攻无果,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后,李应元便再也催不动手下们进攻了,气得李应元破口大骂,但也无可奈何他们,只好无奈掉头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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