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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叶扁舟之上,随着水流的方向悠悠地往前淌。
耳边时而有虫鸣,时而有鸟叫,听着树叶飘落时的低语,感受微风的抚摸。
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子突然一抽搐,将迟清野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原木色的天花板,顺着往下便是雪白的墙,以及铺着条纹地毯的木地板,很明显不是玄武山庄古色古香的特制装潢。
她猛然起身,肋骨处突然抽痛,不禁倒吸一口气,又虚弱地躺下,局促而警惕地打量四周。
床的左右两边放置着各种医疗设备,呈随时待命的状态。
旁边挂着一大包干瘪的输液袋,低头看到自己肘窝上还粘着止血贴,就猜到自己能不吃不喝活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了。
房间里所有床角桌角柜子角,都被包上了厚厚的海绵,像是在保护蹒跚学步的孩童。
她留意到拉了一半的窗帘外,正下着“簌簌”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像童话世界般梦幻。
一时间,她开始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否则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陌生的地方?
强忍着肉体上的各种不适下地,身子刚离开床就像触发了什么安全警报,整个房间回荡着令人厌烦的银铃声。
迟清野一手扶在飘窗上,一手捂着腰,弯着身子咬着牙,眉头皱得可以挤死一只苍蝇。
不一会儿便有人敲了敲门,虽没有得到回应却还是扭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来,是一如既往温润谦和的兰净珩。
可此时的她看着对方,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冷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F国的卡克斯劳太恩庄园。”他从容不迫地说道。
迟清野听都没听过F国的这个地方,遂颇为郁结地瞪着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兰净珩猜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万事开头难,无论是解释还是行动都已做足了准备,只是希望她能稍微冷静一些,“我说过我会证明你存在的意义,所以希望你能……。”
“神经病。”
迟清野向一头受伤的牛,踉跄地冲过去将他撞开,然后夺门而出,而印入眼帘的却是巨大落地玻璃外,那银装素裹的世界。
很明显,她愣住了。
兰净珩走到她身后,和煦道:“这个世界很大,外面的雪很美风很大,我不希望你被永远的封印在自己的世界里。”
迟清野对他们又一次擅作主张的行为很是不屑,旋即左右看了看,确定大门的方向后,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去,拉开大门任风月肆意地拍打在她的身上。
寻死的念头依旧强烈,她不假思索地光着脚踩在厚厚的雪上,一步一步的远离这座别墅。
听到动静的大管家从厨房跑出来一看,吓得急忙想要去把她拉回来,却被兰净珩拦了下来。
“外面太冷,您的身子受不住,我去吧。”
兰净珩说完穿上外套,拿了件雪服和一双雪地靴就走出去,保持一定距离地紧跟着她。
她被冻得发紫,却还是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走,不想扮演被安排好的角色,不想过着被责任绑架的生活。
可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因为身体的不适索性就顺势地栽倒在了雪里,想着被雪一层层的盖住,应该就没人能找到自己了吧?
但很不幸,兰净珩又把她给挖了出来,裹上衣服套上靴子,还从口袋里掏出暖宝宝塞到她手里。
死亡计划失败,迟清野气得想给他一个大比兜子,但看着这张为自己担忧的俊脸,又有些下不去手,最后狠狠地掐着他的脸蛋道:“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真想掐死你,然后再一了百了。”
“你这不是一了百了,是殉情。”兰净珩颇为无奈地说道。
神他妈殉情,亏他说得出口,迟清野一把推开他,忿忿地想要爬走,却不料被他拦腰抱起,像扛大米般的驮在肩上。
“放我下来,不然我踹死你。”
说完,她的两条腿挣扎一番无果后,又掀起兰净珩的外套,使出吃奶的劲扯他的衣服,然后对着背上的肉,下去就是一口。
兰净珩顿时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野蛮?”
“放我下来!”她再一次挣扎道。
“进屋就放你下来,那么厚的雪你走得不累么?”看着眼前那小如绿豆的建筑物越来越大,他很庆幸迟清野没跑太远,不然在这白茫茫一片里可有得找了。
她依旧不领情地咬牙切齿道:“多管闲事的大冤种。”
“是是是,我是大冤种,你要再不听话就要成为我的同类了,所以拜托你乖一点。”他半调侃半哄地说道。
地上的雪几乎没过了他的小腿,肩上又扛着九十多斤的人,多少有些吃力。
“……”
好像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真正的对自己生气,甚至是放弃自己,总是自顾自的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
可作为一个外人,他做的并不比自己的亲人少,这让迟清野对此有着近乎自恋般的自信,又觉得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份好。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只有所谓的价值交换。
她忍不住质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呀。”他脱口而出,认真中又透着一丝漫不经心,乍一听像说着玩玩的,可细细咀嚼又更像是心里话。
“……”迟清野阴沉着脸,鄙夷道:“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不,我很认真。”兰净珩突然驻足,略有些僵硬地说道:“我想要你,可以吗?”
“你是哪里有问题吗?”她蹬了蹬腿,颇为不悦地问道。
“这里。”兰净珩忽然将她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一脸端肃道:“我的心出了些问题。”
迟清野似有些局促地将手抽回并藏于身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他,不知道他这是演的哪一出。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兰净珩知道自己唐突了,遂略带歉意诶解释道。
“你该不会是以为说喜欢我,就能让我改变主意吧?”她满腹狐疑地问道。
兰净珩既尴尬又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想让她坐下,然后莞尔道:“既然不想回去,我们就坐下来聊聊天吧。”
她戒备地眯了眯眼,“聊什么?”
“你。”他坦然地说道,然后坐了下来,但没坐在衣服上。
“……”迟清野依旧站着不动,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他。
兰净珩低头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忸怩,“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事物向来漠不关心,直到你的出现,为我单调的人生填充了斑斓色彩。”
“见到你第一眼时的惊艳,了解你之后的惊奇,朝夕相处的惊喜,我都称之为心动。”他微微仰头,用非常温柔地神态述说着自己的心情。
迟清野的戾气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退散,仅留下恬静中的诧异与懵懂。
“因为你,我有好好的健身,学习各种格斗技巧,生怕未来有一天遇到坏人保护不了你。”他边说着,脸上还洋溢着乐于为此付出的幸福,“因为你,我选择回到兰氏财团,努力学习如何管理财团,总担心自己会配不上你。”
在他眼里,迟清野从来都不是疯子,而是非常优秀且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因为迟兰两家的恩怨,他难以明目张胆的最求迟清野,即使对方是自己的病人,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给予对方幸福前,无论如何都得努力克制住那份不断往外溢出的喜欢。
在见不到的那些年里,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在为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做铺垫。
只有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我有在默默的喜欢你。”
兰净珩敛了敛气息,还是将那份欲语还休的情愫,隐晦而坚定,止乎于礼的爱慕说了出来。
“你存在的意义,于我而言,伟大而隐秘。”他看着一语不发的迟清野,认真而笃定地说道。
她面对这般肉麻而郑重的告白,不由得局促地抓着衣角,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或许,对你来说,我的这番话更像是道德绑架,但这都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必对此感到有压力。”他讪讪一笑,试图缓解这比冰雪更加寒冷的气氛。
“不要以为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会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她似警告地说道。
“我会向你证明的。”他莞尔一笑,拾起铺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又披在了迟清野的身上,生怕她真的被冻上,“来,我们回去吧,大管家先生要担心了,他年纪大了,能陪一天算一天,你总不想让他也成为人生中来不及的遗憾吧?”
这番话瞬间点醒了她,好像她一直都在为某件事痛心疾首,而忘了珍惜周围还活着的人,然后不停的在失去中循环这份痛苦。
见她还在迟疑,兰净珩转过身背对着她,弯着腰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迟清野看着他宽广的背部,沉滞了片刻后,轻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既然她那么坚持,兰净珩也不好勉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手道:“那走吧。”
迟清野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手,犹豫了片刻,轻轻拽住他的袖子道:“走。”
两人就这样步伐缓慢地回到了那座别墅里,大管家见到他们的瞬间热泪盈眶,立马张罗着要盛热汤出来给他们暖身子。
大概是因为没有迟砚书和迟博川的干预,兰净珩可以根据需求随时调整自己制定的方案。
如果给他们看到自己让衣着单薄的迟清野跑到外面去受冻,估计得把自己揍成肉泥。
喝完汤后,在大管家收拾碗筷之时,兰净珩坐到地上隔着毯子给迟清野揉脚。
从还没进门他就发现,对方的脚被冻得微微发紫,虽然什么都没说,他却都看在了眼里。
迟清野有些抗拒的收了收脚,道:“你这算不算骚扰?”
“你要能时刻爱惜自己,被骚扰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兰净珩松开她的脚,微微后仰,双掌向后贴着地面撑着身子,气定神闲道。
“这是你给我揉脚的理由?”她嘴角一勾,轻笑道。
“还有就是,晚一点迟砚书和迟博川会视频确认你的安危,我可不想为此挨骂。”
兰净珩似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然后起身去准备调试视频设备。
而大管家此时也正在准备晚餐的食材。
只有她,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
晚餐时间连线上了迟砚书和迟博川,他们的嘘寒问暖里,夹杂着对兰净珩的责备,大管家坐在一旁含笑听着,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她在白虎庄园里调治的那段时光。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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