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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刚煮好的咖啡放下,兰净珩还没来得及道谢,她便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我要睡午觉”,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他莞尔一笑,心满意足地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有点酸,但心里的甜已将其完美中和。

回过头来看向电脑,眉毛微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键盘上,得开始准备工作汇报了。

傍晚时分,迟清野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密集的冷汗与眼角的泪痕,暴露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悲伤。

她梦见迟煦阳了。

即使在梦里回到了过去,她还是没有成功的阻止那次任务的失败,她依旧……是唯一的幸存者。

队友们那原本在记忆里日渐模糊的面孔,突然又清晰了起来,像是在提醒着她,一切的错误都是从她开始的,都是她的错。

迟清野表情呆滞,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许久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坠出眼眶,落在掌心。

愧疚与痛苦并行,纠结与自责不休,让原本支撑她活着的信念,又一次崩塌。

而现在的霄胤商,仿佛像个站在黑白边缘的局外好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间接为自己的父母和迟煦阳的母亲报了仇,可同时也让死神带走了自己最爱的两位亲人。

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叩,叩。”

敲门声很轻很轻,轻到没法将她从悲伤的世界里拉回来。

门把手缓缓向顺时针旋转了90度,“嗒”的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兰净珩歪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她坐在床上垂着头,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傀儡,摇摇欲坠。

他索性走了进来,站在床尾处,轻声问道:“迟清野,你还好吗?”

她有些迟钝地抬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泪珠,柔肠寸断的眸底隐着一抹执着。

兰净珩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然后坐到床沿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中透着丝丝心疼。

“我的人生,不会好了。”她忽然万念俱灰道。

“我赌,你的未来璀璨夺目。”他神情认真且笃定地说道。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信?”迟清野吸了吸鼻子,将泣欲泣地看着他。

从初识到现在,他好像从未放弃过自己。

“因为我相信你,近乎自恋般的信任。”他看着迟清野的眼睛,含情而恳切地说道。

“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怀疑外公曾经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她像抓救命稻草般地抓着兰净珩的手,焦灼而痛苦道:“我竟觉得,霄胤商似乎,间接做了件好事,怎么办?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不是你外公,所以无法为当事人去解释什么,但我相信,他一定很爱你。”他紧握迟清野抓住自己的那双手,似在安抚,也似在克制。

他眉头微蹙,殷切地继续道:“在你的记忆里,他是不是一见到你就很开心?你的所有喜好他都记得?你不舒服时他是不是很担心?你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答案是肯定的。

迟老爷子和蔼可亲的笑容顿时浮现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兰净珩的这句话让她瞬间破防,遂宣泄思念似地大声哭了起来,“我好想我的外公,我好想他!”

即使知道了外公的恶行伤害了很多人,却还是止不住的想念他。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情,没办法因为几件后来才知道的事将其推翻,她做不到这般潇洒和冷漠。

他将迟清野轻轻拥入怀中,眼波泛着淡淡水色闪了闪,内心沉重而哀痛。

从医数年,治愈过无数病人,他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

可偏偏,无法治愈爱慕之人,只能看着她反复深陷绝望泥潭,无力而沮丧。

可若是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治愈她,她又能相信谁呢?

他们就这样相拥了许久,闻声赶来的大管家站在门口,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守候着。

大概是哭累了,她的额头抵在兰净珩的胸膛上,闭着眼睛休息。

保持同一姿势超过半个多小时的他,虽身子有些酸麻,但还是一动不动的让迟清野依靠着。

“兰净珩,我渴了。”她忽然说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来。

“好,我给你倒水。”他似有些宠溺地心疼一笑,随后起身倒水。

迟清野的眼睛肿得好像两颗水蜜桃,他把水杯递过去后,又转身去厨房拿了退烧用的敷额冰袋,给她敷眼睛。

“饿么?想不想吃点什么?”他将冰袋递到了迟清野的面前。

她摇摇头,用手中的空杯换冰袋,然后仰头躺下,没有说话。

“那你就再睡一会儿,晚餐做好了我叫你。”

说完,兰净珩便退出了房间,留给她一些私人空间。

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下床洗了把脸,走出房间后看着眼前巨大的落地窗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随后突然跑出屋外。

这一举动把大管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又想不开了,一边喊着“兰先生”一边追出去。

只见迟清野跑到一棵树下,突然蹲了下来,而大管家追上以后,也突然驻足。

闻声赶来的兰净珩,因为跑得太急,所以仅穿着一件黑色针织开衫。

看他们两个背对着自己,一个蹲着一个弯着腰,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上前凑近一看,地上躺着一只骨瘦嶙峋的森林猫,看那微微起伏的身体,应该还活着。

“你想救它吗?”兰净珩微微低头,陡然问道。

“还有救吗?”迟清野闻言抬头,那双黯淡的眸子亮起了一瞬。

“只要想,就一定有。”他脱下自己的针织开衫,把雪地里的小猫轻轻裹起往回走。

回到屋内,迟清野才说自己看到一只不确定是什么的东西,在秃秃的枝桠上动了动,然后又掉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得去看看,所以就跑了出去,不是故意让担心的。

同时也推测,这只小家伙应该是为了躲避天敌而上的树,碰巧又饿得奄奄一息,才从树上掉下来的。

“抱歉。”她对着管家微微一鞠,轻声道。

大管家拍了拍她的手臂,语重心长道:“只要您没事就好。”

兰净珩把猫放在壁炉前取暖,听完她的话后便打电话请兽医上门诊疗。

“一会儿得给这只小家伙安排个病房,就住你隔壁如何?”他挂了电话后,回过头来对迟清野问道。

“随便。”她看着壁炉前那只躺着一动不动的猫,淡淡道。

“那好,我再让人送些宠物用品过来。”

他说完,便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着手去布置宠物病房。

迟清野跪坐在那只猫的身边,不禁想起了煤球,进而回忆起外公送自己时的场景。

拥有太多,忽略太多,错过太多,失去太多,,遗憾太多。

她抬手轻抚猫咪的额头,一脸怅然。

在这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地方,孤独前行,还爬上那么高的地方,它应该很想活下去吧?

感受到温暖而渐渐苏醒的森林猫,微微仰头,虚弱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表达谢意。

迟清野顿时一愣,将手一收,怔怔地盯着缩小的它,又看了看手指被舔的位置,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兽医带着一对人,扛着各种宠物医疗设备到来,她才默默地退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诊疗结果。

一个小时后,被告知该猫确诊有猫鼻支和猫传腹,加上还营养不良,存活率非常低。

听完兽医的话,迟清野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遂缓缓抬头,目光执着中蕴着祈求,“烦请竭尽全力救治它,拜托了。”

兽医颇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兰净珩。

在兰净珩回以肯定的目光后,他只得回答道:“好的,也希望它能幸运的度过这个冬天。”

于是,这只猫就这样被留了下来,是否能活下去就只得拭目以待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它,就仿佛看到自己那苟延残喘的灵魂,迟清野对这只猫的病情愈发的关注。

每一次治疗,她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甚至会联想到,在兰净珩选择救自己的时候,大管家、迟砚书和迟博川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心情,站在一旁祈祷着好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在每日的期盼中偷偷流逝。

或许是有些强烈的求生欲,在精准治疗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猫的病情出现了好转,已经能正常进食和跑动。

而兰净珩必须得回去了。

迟清野还要留在这里,等着这只猫康复,由大管家陪着。

在听到兰净珩说要回去时,她明显愣了一下,许久后才说出一句:“一路平安。”

因为后天有非常重要的活动要出席,所以明天就得走。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说,也是出于私心,不舍得走又想看她的反应。

深知迟清野向来不善表达,他也只是笑了笑,便回房去收拾行李了。

将衣服一件件叠进箱子里,刚把拉链拉上,起身一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迟清野,正双手抱胸倚靠着门框,一脸清肃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开口问道,口吻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却又像是在质问。

“嗯……得看情况呢。”兰净珩看着她的眼睛,摸了摸鼻子,赧然一笑道。

她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遂眉头微蹙道:“那我需要心理疏导怎么办?”

他温和而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哦。”她微微垂下排扇般的羽睫,那双黯淡的眸子似亮起了一瞬,又很快的熄灭了。

见她正要转身离开,兰净珩急忙上前两步,说道:“或许,我可以每个月回来一次。”

迟清野顿了顿,回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水波不兴地说了句:“随你。”

说完,她还是扭头离开了,没有丝毫犹豫的成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兰净珩不由得欣慰一笑。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皓然一色,恍若仙境的唯美雪景,抬手轻捂心脏跳动的位置,若临秋水,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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