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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大兄……”
刚跳下战马,刘辩就提着衣襟从门房内奔出,好像丁点不担心阿丑踢他一蹄子,伸手就要牵住战马……
“以前也没见过你小子这么殷勤啊?不会又来寻大兄麻烦吧?”
董虎跳下马来,刘辩脑袋上戴着个小梁冠,揉脑袋也变成了重重拍肩,一脸笑意走入院门。
“伤兵营又死了一百多人……小姨夫说……说创伤药不够了……”
刘辩奋力拖拉着阿丑,嘴里说着伤兵营的事情,而“小姨夫”就是原太医令张奉,可他提出的问题却让董虎有些无奈。
徐荣、曹操交战时采用的是同样的“鱼丽阵”战术,以至于双方兵卒死伤较大,仅雒阳营就战损了三四成,曹操联军直接战死过万,留下的伤兵更是无数。
鱼丽阵是攻守兼备军阵,攻击时可以利用强大冲击力一举击溃对手,防守时则将战车摆放在己方的脆弱处,阻碍他人的进攻。最简单的打法就是一股脑的冲锋,复杂一点的是先进行阵地战,是两军排好军阵,先进行一波波弓箭厮杀,见到对手军阵有所动摇后,派出自己战车,对敌人发起强攻,一举破开对手的军阵,但不管是一开始动用战车,还是等待对手军阵动摇后使用,都是一样的简单、直接、暴力,就是用战车强大冲击力破开对手,正因为简单、直接、暴力,也成了汉兵将领最喜欢、最习惯使用的军阵。
汉朝……尤其是东汉王朝的财力不足,很难供养大量常备兵,凉州如此大的地盘,也仅有一个营将级别的护羌校尉,常备兵也仅有两千人,加上各郡的兵卒也没有万人,凉州羌若是造反了,咋整?只能临时征募敢战兵卒,可问题又来了,临时征募的敢战兵卒能够不要命的与敌拼杀,但却没办法运用较为复杂的军阵,而鱼丽阵就不同了,鱼丽阵不需要兵卒拥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只需要跟在战车后面,一股脑的冲垮对手即可。
鱼丽阵攻击松散军阵几乎是势如破竹,一个冲锋就能击溃对手,但在汉朝之后,车阵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直至出现铁皮战车、冲锋枪。
明明鱼丽阵很厉害,可为什么会被淘汰了呢?就是因为鱼丽阵虽然厉害,也同样有着诸多致命缺点,诸如车阵会被地形限制,诸如跟在车阵后面的松散兵卒很容易遭到骑兵两翼致命打击,诸如一旦冲击车阵没能撕开敌人防线,后面呼啦啦冲锋的兵卒就与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区别。
鲍信、曹操、卫兹招募的敢战兵卒并未经过严格训练,别说打一场阵地战了,就是让他们排列出方阵都是千难万难,选用鱼丽阵这样的打法并不奇怪,至于为何徐荣也选用了这样的打法……或许徐荣觉得对方只是群乌合之众,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击垮对方吧。
双方都是战车对阵战车,都是后面跟随着无数冲锋散兵,战场也必然是胶着状态,刀剑直接碰撞,兵卒的个人武勇就成了胜负的关键,雒阳营死伤惨重也就合情合理了,可这却给董虎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仅仅只是数千伤兵极大的消耗了军中创伤药,更为麻烦的是雒阳营想要泄愤屠光了所有俘虏。
雒阳营死伤三四成,兵卒想要泄愤屠光俘虏,董虎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徐荣也不得不带着兵马返回雒阳休整。
伤兵营内,仅穿刺重伤就超过两千,仅第一日就死了五六百,第二日死了四百,今日才死了一百来人。
董虎抬头看了看天色,叹气一声。
“创伤药不够,那就尽可能挑些轻伤救治,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吧。”
董虎心下无奈,贯穿伤远比看着的要严重得多,即便刀枪箭矢上没有泥土、铁锈、屎尿,内部肌肉也会被撕裂不成样子,很难止血、愈合,死亡率高达八成。
想着伤兵营内的惨状,董虎就是一阵叹息,但他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对一干将领下达了些指令,或是派人前往凉并、河东、汉中运送粮草、采集药材,尤其是让董重派人前往益州郡,益州盛产疗伤圣药,藏身山林的板楯蛮、益州蛮肯定知道,让徐晃想方设法多弄些当地人的土方子,多弄些草药……
一干将领已经离开了好一会,董虎躺在木椅里,他知道这个时代有名医华佗、张仲景,知道华佗要劈开曹操脑袋……可他不知道两大名医的家在哪里。
一旁的刘辩不时用着手掌揉捏衣角,已经来回看了董虎和高顺数遍,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搬着椅凳来到董虎身边。
轻微落地声惊醒了董虎,转头一看,见刘辩双手还未离开椅凳,又扫视了下空荡荡的厅堂……
“怎么了?”
“那个……”
刘辩有些不安看了眼高顺,直至脑门上挨了一下。
“往哪里看呢?”
“那个……大兄,城中俘虏们是要做兵卒使用吗?”
见刘辩老实坐下,董虎正待开口,人却不由看向冷脸的高顺,又转头看向有些期待的刘辩,心下又气又好笑,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咱可是警告你,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不能去拿,拿了会死人的!”
刘辩小脸瞬间惨白,身子也向椅凳里缩了缩,双手不安的揪扯在一起,董虎却没有转头,只是将身体后仰,让自己更加放松一些。
“你若留在雒阳,近万俘虏都给你也无所谓,有咱的兵马震慑,他们就不敢对你有什么歪心思。”
“当然了,你的身份特殊,那帮家伙就是用你的名义招募的兵卒,用你的名义造的反,由你亲自看押俘获的兵卒,兵卒也能安心……按理说,你是可以统领他们的,可你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与普通的百姓不同,与强行征募的百姓为卒情形不同,他们是那些家伙们招募的敢战兵卒。”
董虎头也未转,只是抬手指了指地上“咕咕”冒着烟气的茶水,刘辩慌忙用着木勺从坛瓮里勺了些热水……
“招募与强行征募是不同的,一个是主动上战场杀人,一个是被动……”
董虎刚要饮用茶水,又突然回头。
“军队是什么?”
刘辩一愣,又有些迷茫不解看向高顺,董虎也看了眼皱眉的汉子。
“军队是暴力机器。”
“国者,四方域。”
“军队就是维护国家稳定的暴力机器,暴力摧毁掉一切影响国家存续、百姓生存的敌人。”
董虎说道:“摧毁敌人的方式有很多,诸如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伐谋就是在谋略上高于对方,伐交是连横合纵孤立对方,总得来说就是使用政治、经济、民生、科技、外交等等手段,让对方自认技不如人而让步……甚至摧毁对方。”
“当己方在政治、经济、民生、科技、外交等领域没能达到目的时,就会使用最后的手段,用战争毁灭对手。”
董虎向刘辩笑了笑。
“伐谋也好,伐交也罢,都是使用不流血、不伤及自己来实现目的,可战争不同,战争是要死人的,是要花费大量钱粮的,所以《兵法》才会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军队是暴力机器,不仅伤敌,也能伤己,所以在使用暴力时要谨之慎之。”
董虎挺身坐起,将空空的茶盏放在小几上,又抬眼看向一脸肃然的高顺。
“招募的兵卒与强行征募的兵卒不同,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两者在‘暴力’程度上有着天壤之别,你们别看他们现在老实了,一旦没了我军强按着,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军队的暴力特性是与生俱来的,暴力的程度也需要人为的进行控制,控制到可以如臂使指的程度,可问题是控制到什么程度才能使用呢?”
董虎看着高顺,笑道:“高呆子,你多多少少也算是军中将领,你觉得咱与你,与辩弟所需要的程度一样吗?”
高顺沉默了十数息才抱了下拳头,而董虎只是笑了笑。
“咱可以毫无障碍的使用他们,因为咱有那个实力震慑住他们,而你们没有,没有那个实力。”
“俘虏们身上已经有了烙印,不是咱在他们脑门上烙下的印记,而是鲍信、曹操、卫兹在招募时就已经烙下了印记。”
“想要集体抹去印记并不容易,所以要将之打散,要掺沙子,短时间内,咱不会让他们出现在战场上,会将他们分散到八关之内各城充当屯田兵、守城兵卒,会将其他人充入他们当中,以此磨除掉他们身上的印记,彻底变成雒阳本土兵马。”
说了这番话语后。
“高顺,可否明白咱为何将一千俘虏交给你?”
高顺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顺明白!”
董虎起身站起,刘辩慌忙跟在后面……
“烙了字的人都是军中将领,最低也是个伍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鲍信、曹操、卫兹招募的精英,只要收服了他们,在他们的基础上扩兵五千、一万兵马是很容易的事情。”
“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而千,而万……”
“这是一个渐进过程,不要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也不要在根基不稳时试图掌控超出能力范围的力量,这不是件好事,而是一场灾难。”
“将烙了字的俘虏交给高呆子,不仅仅是想让你前往南阳郡时有自保的能力,同时也是一种制衡,是帝王权术的平衡手段。”
刘辩不由抬头,高顺惊愕停住脚步,董虎却若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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