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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于承泽倒算是个识时务的,”长公主阖眼靠在椅上,淡漠的声音吩咐道:

“将他府中下人都遣散了,安置好他妻妾儿女。”

柒凨:“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她幽幽睁开眼,眼尾含了些怒,“本公主这位三弟这样厉害,竟小瞧他了。”

女子眉心一蹙,用力将手心那发簪攥紧,

“可惜这样的人却不能为本公主所用,便只能毁了!”

她先前只拿穆渊当做一个样貌俊朗,俊朗到可以收入后院的将军,如今才将他视作一位实力不容小觑的对手。

见公主将将缓和的眼神又凌厉起来,柒凨一勾唇角,狐狸似的往她身上蹭了蹭,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语道:

“公主只谈正事,不想做些别的?”

一面说着,纤长的指尖留恋着从额角落下,滑过侧脸,指腹在她殷红的唇上打转,暧昧缱绻,

“柒凨从花楼带回来一个小倌,模样可人着呢,公主肯定喜欢。”

见女子神态悠然没说否,他又殷切笑着道:“我这就将那小倌带过来,让公主瞧瞧。”

说罢提起衣摆,小跑出了门。

他说的那位小倌现正忐忑地在门外候着,

白生生的小雏儿,约摸十七八岁,是柒凨在花楼从老鸨手里买下来的。

前日被还不起赌钱的父亲卖到花楼,刚学了些东西,还没接过客,昨日在花楼看见与老鸨交涉的柒凨,觉得这位公子气质出众,相貌一点也不花楼里的男女差,

他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浑身发抖,颤声问:“大人,里面那位,会打人吗?”

“不会,”眼前俊美的公子笑说:“公主没有心,我们只管陪她玩乐,哄她高兴便是,公主高兴了,自然不会为难我们的。”

柒凨在花楼待过几年,好歹算是过来人了,便劝道他说:

“你生的这般样貌,倘若没钱没势,十有八九会被权贵掳走养在小院,或是被人绑了卖去花楼,花楼那种地方,那些人折辱人的法子多,你这样的要不了几年就被玩儿烂了,就算能撑下去,花楼多的是长得漂亮的男人女人,色衰了像垃圾一般丢弃,只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那小倌提着一口气,一脸惊惧地听他说着,

“至于公主,其实没有传闻中那样荒淫无度,甚至大多时候兴致低靡,只在一旁看着。”

还是一片白纸的小倌听他这样说,眼神更震惊了,柒凨却是一脸淡然自若,又道:

“别看我如今瞧着还算威风,当初也不过花楼里一个任人蹂躏的娈童,现如今谁还敢旧事重提,像当年那样肆意践踏我?”

闻言那小倌瞳孔微微一缩,怯怯瞟了眼面前这俊美的人儿,觉得他那姣好的面容下藏着的东西晦涩而沉重,

“与其被有钱人亵玩,倒不如跟了公主,别看公主在外面手段毒辣,对自己的人却是极好,就算以后不用了,也会给个好去处。”

“大人,您就没想过跑吗?”

他没忍住这样问,话音刚出又后悔地捂住自己的嘴,

“当然想过,”柒凨答得平静,漆黑的眸子一片淡漠,“只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小倌闭嘴不再问了,他又警醒地道:

“另外,公主最是厌恶不忠之人,这一点,你记住了!”

.

赵未然靠在桌前,一口一口呡着杯里的清茶,有些心不在焉,

方在窗外偷看,看见于承泽在厅中自刎,她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亲眼见着这种血腥场面,多少有些心理与生理不适,

只觉当权者权势滔天,让一个人死何其容易,突然感到自己恐怕也将卷进这些是非争端之中,不可能不感到恐慌畏惧,

不由扪心自问,她准备好了要面对这些么?

赵未然想得太投入,身旁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发觉,直到听见穆渊刻意的咳嗽声,才抬起眸。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看她眼神清清冷冷的,甚至透着几许凌厉,却故作若无其事地说:

“没事。”

穆渊显然不信,倒也没多问,他径自走过去,坐在床边,有什么意图似的眨了下眼,略显局促地道:

“咳,赵未然,过来帮本王上药吧,东西在柜子里。”

赵未然瞥他一眼,“你们没有军医么?”

穆渊说:“没有。”

怎么一个个的……

她有些抗拒,摇头说:“我不懂医术,王爷还是另请高明。”

“上药而已,不需要医术,有手就行。”

穆渊挑衅似的挑眉,“还是说你不敢?”

赵未然猛地一抬眸,“什么不敢?!”

房中一阵默契的静谧,穆渊脱了外衣坐在榻上,两手撑在身后,略显拘谨。

“你说的有手就行,弄疼了我可不管!”

感觉耳根有些热,赵未然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开始拆他身上的纱布,

以前最多见穆渊只着一身轻薄的里衣,还是头一回在自己面前赤裸上身,画面确实比她想象的更血腥,

那裹在身上,被血迹染红的白纱一点点揭开,或深或浅,交错纵横的刀伤暴露在外,看得她倒是一点不羞涩了,再美好的身体添上那样的伤疤都只会让人觉得可怖狰狞。

纱布褪尽的时候,穆渊微不可察地轻抽了口气,

这些伤是他前半生所承受过的一切,在他身上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记,他从不轻易将伤口显露在外,此刻突然很想将一切袒露,毫无保留交付对方,却在迫切的同时,又忐忑于她的反应,

看到这些,是会觉得恐惧,还是会有一点……心疼呢?

他不敢问,只小心翼翼偷偷地观察,见赵未然眸光如水,脸颊的绯色已经褪了,将所有情绪掩在平静如常的脸色下。

她取过一旁的药膏,专心地给穆渊上药,只是伤痕太多太密,看得她莫名眼花又喘不过气来,分辨不清哪处是新伤,哪处又是撕裂开的旧伤,干脆大半个身子都涂上了药,

穆渊倒是很安静,一点不觉得疼似的脸色淡然,甚至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像那身体不是自己的,又或是她涂抹药剂的地方没长着神经,

这让赵未然有了些自信,自以为上药的手法比上回有所长进,只是他胸口有道伤很深,逼近心脏,豁开的伤处能看见鲜红的血肉,她不由撤开眼眸,上药时格外小心,

又忽而意识到他这样淡定,应当不是自己手艺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样多年,穆渊恐怕已经习惯了承受皮肉上的痛楚,不露声色地藏起来脆弱的一面,裹在甲衣里,把自己铸成一个冷血无情,刀枪不入的铁人,

感到喉头有些发紧,她抬眸盯住那伤口,没忍住问了声:

“疼么?”

穆渊默了下,说:“疼。”

其实没料到他真会喊疼,赵未然一愣,转眸看着眼前的人,霎时间接不上话,

穆渊也看着她,见她惊讶似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而后撤开视线,取过一旁的纱布,沉默地做着手头的事。

赵未然在他身上一圈一圈绕上纱布,手法毫无技术含量,简直快将穆渊裹成个粽子,

折腾半天,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感到周遭空气好像忽然间热了起来,

赵未然微微凝眉,注意力分散了些,这才留意到身前这人呼吸闷重,心说他是疼么?怎么喘得这样厉害?

穆渊像个人偶一般任她摆弄,自觉已经很克制了,然而上药时对方指尖不小心掠过他裸露的胸膛,酥麻的感觉渗入肌肤,直往头皮钻,

这人微微俯身,纤白的脖颈,形状漂亮的锁骨在他眼前明晃晃的,看也不是,不看又忍不住,穆渊视线游移,看看她又看看空气,就差把“别扭”两个字写在脸上。

赵未然只觉他怎么奇奇怪怪的?视线往下一瞟,头一下大了,心说上个药也能这么大反应,男人的欲望真是说来就来。

她脸色瞬间僵了,有点儿待不住,手法粗糙地三下五除二将那纱布绑好,把东西搁置一旁,

“行了。”

赵未然麻溜的起身欲走,还没站直,对面那缺德的人突然抓住她手腕狠拽了一把,赵未然脚上站不稳,惊愕地一个猛子扑在他身上,

穆渊也不扶她起来,顺势仰面躺上床榻,铁钳似的手臂按在她后腰上。

不是疼么?

赵未然眉心微蹙,垂眸看了眼他脸上愉悦的神情,羞愤地撤开视线,

穆渊却在这时候突然挺起身,又两手钳住她的腰,赵未然不得不跨坐在他身上,心说这人怎么回事,伤成这样了还有兴致调戏我?!

穆渊看着她,看得有些出神,见她头发随意绾着,别了支玉色发簪,素雅干净,偏偏脸颊染上两抹绯色,眼角飞红,莫名显得十分艳情,

不曾见过她这般的艳若桃李,看在他眼里,心头幽幽生出来无尽的欲望。

脸红是因为这个姿势尴尬,眼睛红是因为没睡好,赵未然完全不知道对方这会儿在想入非非些什么,不自在地动了动,见穆渊一双眼睛魔怔似的直直盯着她,盯得她心弦一紧,

她赶忙埋头去掰他箍住自己的胳膊,没能将他掰开,忽而被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扯住领子往下一拽,

赵未然瞳孔一聚,惊愕地两手扒住他肩膀,将将稳住身子,垂眸见他仰首迎上来,薄唇碾上她的,轰然一道晴天霹雳在她脑子里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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