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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家回来之前,是接到土居征十郎的通知,说羽柴秀长拜访自己的府邸。
作为秀家身边最核心的旗本众,他根本没有可能对秀家隐瞒秀吉的存在。
换句话说秀吉就像一个幽灵,毫无声息的进来,毫无声息的出现,着实把秀家吓了一跳。
尽管秀家确信在三条藩邸没有说什么对自己和秀吉不利的话,但是这个时代既没有录音机有没有监控摄像头,如何证明秀家的清白成了问题。
必究秀家真真切切曾参席了“谋反”的会议。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紧张,秀家腿上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父....父亲大人....”
秀吉的突然出现出乎秀家的预料,以至于他在短时间内都不能组指出有效的语言。
还是羽柴秀长在秀家身后解围道“八郎刚回来,就拉着我要去救你,由此可见这个孩子的内心还是把家放在第一位的。”
秀吉弯下腰将秀家扶起,不知不觉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比自己高处一个头了,是大人的模样了。
秀家拉着秀家的手向外走去,一只手不断的拍打了秀家的手背安慰道“喘口气,慢慢说,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但是片刻之后又归于平静。
此刻的秀家已经舒缓了最初的情绪,将在三条府邸内所发生的的事情和盘托出。
“父亲大人我已经命令旗本众封锁了三条家的府邸,此刻派人进去缉拿谋逆的案首,绝不会走脱一人。”秀家已经决心将三条家为代表的公卿供出,来换取了秀吉的信任,自然而然要送上投名状。
可是随着此番话音落下,秀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府邸内护卫的旗本武士居然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人。当个随同自己回来的土居征十郎等人正被看押在院子当中。
看到他们的模样,秀家确信秀吉确实已经收到了消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控制住秀家的府邸,何尝不是一种耀武扬威呢?
“好险啊”秀家心中想到“我早就知道这群公卿不可能成事,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种事情。”
“八郎还记得前些日子,你我父子在大坂城上的对话吗?”秀吉听完秀家转述的经过没有马上多出回应,反而又向秀家抛出了一个问题。
“孩儿自然记得,孩儿甘愿做羽柴家的羽翼,绝对不敢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今日之事乃是有奸臣欲陷我于不义,孩儿是言辞拒绝的,还请父亲明察。”
最怕世界突然安静,当秀家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只得到秀吉沉默的回答时候,秀家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此刻的秀家好似在等待法官最后的宣判一样绝望,最重要的是秀家真的没有参与进去的想法。仅仅因为列席了会议而被株连实在太过愿望。
正在此事外面有两位穿着甲具的武士依次而入,带头的正是贱岳七本枪之一的糟屋武则,其后之人秀家看着有些耳熟,却实在叫不出名字。
“主公,三条藩邸内已经被控制,一共缉捕逆贼21人,根据所听到的情报来看似乎有一人逃了,我这就去审讯一番,定叫那群软蛋交代出那人是谁,将他抓回来。”
糟屋武则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向秀吉报告道,秀家跟着记忆一对照好像确实的21人无误,哪里还有那22人呢?难道当时屏风之后还暗藏一人吗?
不对!如果算上自己可不就是22人吗?
秀家想到这一茬,眼皮直跳,眼神不住的看向一旁的秀吉。秀吉连具体何人参与都能知道,看来洛中公卿们的奴仆早就被渗透的千疮百孔了,自己今天可真是着了道了啊。
“八郎”秀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平静,转头看下秀家说道“那间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要对我图谋不轨的家伙们。”
“是,父亲大人英名。”
“如今那些人已被捉住,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秀吉又将问题抛回给了秀家。
秀家稍作思考后,知道这是秀吉在让自己纳投名状,因此狠心说道“既然是谋逆,当然是按照朝廷律法进行处置,全部推出三条河源处斩。”
秀家不知道这是不是秀吉所期望的答案,他只想着尽可能的从重从快进行处置。
说完答案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真诚,秀家用眼神和秀吉对视。
秀家从秀吉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与不解,很快秀吉摇了摇头,否定了秀家的回答,将目光看向身旁的羽柴秀长。
秀家看到秀吉的态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明白刚刚那道题自己答砸了。
其实早在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秀家久感到了不合适,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秀吉一种想要毁尸灭迹、杀人灭口的错觉?
但是当时情势确实紧急,秀吉的眼神一直盯着你看,仿佛要把自己看穿,如今秀吉目光转向他处,秀家也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秀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向糟屋武则询问道“那些公卿可曾交代了什么吗?”
“未曾,但是只要肯下功夫,在下绝对可以撬开他们的嘴巴。”糟屋武则自信的回复道。
“罢了,不管怎么说也是高门贵胄,多少留些情面吧。”秀长拒绝了糟屋武则的提议,转身对着秀吉提议道“如今我们没有证据,不如就将人这么放了吧?多少也算结个善缘,释放一下善意?”
秀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人已经被控制了,此事释放善意怎么都说不清楚,我还是太冲动了啊。”
秀家听到秀吉说的内容突然眼前一亮,向秀吉提议道“既然已经说不清楚了,索性就让他继续复杂下去吧。”
“恩?此言怎讲?”
“我们不清楚对面公卿家的态度,对面公卿家何尝明白我们的态度。今日参与席会的人在各家身份都不低,要说没有家主的示意我第一个不信。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这样把人扣在手中,那些将人派出去的家主何尝不会担心这些族人将自己出卖呢?
现在的我们不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处置,对方又何尝不着急摸清楚我们掌握了多少情况呢?
只要人在我们手中,掌握主动权的就是我们,被动的反而是他们,我们不如就用这些人做筹码去和他们谈判。
谋害从二位大臣的事情一旦爆出,就等于掀开了他们的潜规则,与他们并没有好处。只要操作得当,父亲大人的关白位置唾手可得。”
这是秀家急中生智想出的内容,具体方法还没有想明白,但是这个方案得到了秀吉的认可。他看向秀家说道“既然这个提议是你提出来的,不如就由你和小竹一同去执行吧。”
当天夜里,尽管京都执行了宵禁,但是整个洛阳依然万家灯火照的通明,有秀家和秀长共同前往各家公卿家进行暗示和谈条件,最终在天亮时分完成了绝大多数公卿家的回弹。
果然如秀家所预料的,公卿家果然还是畏首畏尾。他们所行之事,本就当不得道,如今被人公然揭露开来,自然是想要尽一切办法进行掩盖。
在第二天开始,陆续有公卿家族上书天皇,请求任命藤原秀吉关白的官位,他们在奏章中无一例外的将秀吉夸得好似是天皇最忠心、最有能力的大臣一样。
而此事作为关白的二条昭实,也颇为识趣的在42岁的年级向天皇告老请辞退。
天皇为此事特别召见了秀吉,询问他的意见。
秀吉第一次以自己能力不足为名请辞,第二次更是直接用“自己藤原姓氏得位不正”为理由推辞,就差直接说“关白我要做,但我不要藤原这个名字去做”了。
谷其实秀吉最开始的计划就是以藤原姓氏,走正常途径继承关白,为此还特意花了好大一笔钱,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谁承想即便是获得了藤原的姓氏,秀吉依然不被公家认可,甚至对他冷嘲热讽。
早在那日叙升右大臣的时候,秀吉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抛弃藤原的姓氏登位关白,以此来狠狠打洛中公卿们的脸面。如今被他逮着机会,自然得好好运作一番。
秀吉还饶有姿态的让菊亭晴季询问自己养父近卫前久的意见,并且延请京都名僧为自己赞名。
最终,秀吉选定了“丰臣”两字,取自于圣德太子的本名“丰聪耳”。
秀吉以“丰臣”为姓氏上奏天皇,请求天皇正式赐下姓氏。
此事一出,算是直接和公卿家掀台子了,要知道大臣位本来就是藤原家专属的官职。
如今已经给你开了个口子让你当右大臣了,甚至和你做了笔交易让你当关白真的是他们最大的退步了,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得到消息的公卿们,再也不管秀吉手上人质的死活,再也不管某些事情泄露出去会污了自家的家名,纷纷上奏天皇,抨击秀吉无君无父,行为不良。
恰巧此时,作为支援纪伊作战的北陆军团行军至山城修整,秀吉直接命令羽柴秀长将北陆军团拉倒京都驻扎,整日在京都各坊间训练喊杀,公卿们听得整日心惊肉跳。
迫于秀吉的武力威慑,天皇方仁只能于天正13年(1585年)三月一日下诏,赐予羽柴秀吉丰臣姓氏,任命其为摄政·关白,位阶正二位,下赐五七桐纹以示宽慰。
(公卿赐予关白都是从一位,就秀吉给了正二位,由此可见天皇对秀吉还是有所保留的。)
秀吉此次没有推辞,直接接受了关白的任命,并将自己的阵旗从沢尻泻纹换位五七桐纹。(此刻还没有太阁桐)
秀吉拜领关白的仪式准备的有些仓促,但是秀吉依然准备了极为盛大的庆典,凡是畿内大名不论大小尽数出席。
与外面的欢快不同的是,关白的授予仪式是在皇居举行,并且只允许从四位下以上官位的人可以列席,而秀家和秀长正好可以亲临观摩整个仪式。
整个仪式没有印象中的慷慨激昂,反而在内侍监的管控下显得极为沉闷。
因为关白的职权是由天皇授予,因此天皇破天荒的从帘席后出来,以真面目示人的同时为秀吉更换头上的乌帽子。
当然为了表示对天皇的尊重,在殿内的所有大臣都必须俯首贴地,绝对不能抬头直视天皇的容颜。
尽管中间隔着一层距离,秀家依然可以感受到秀吉身体激动的颤抖着,这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位置,他所认为人生顶峰的位置。
很难想象一个农民的儿子,在身份位阶极为看重的日本,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天皇的赐姓,并以非藤原家的身份叙任关白的职位。
“幕府将军当不得又如何,公卿不许又如何,我秀吉还不是获得了天下人的身份!”
“我要让这天下人都认得我、记得我,知道我的名字叫做——羽柴关白丰臣秀吉!”
至此,秀吉的京都之行宣告结束,在耗时3个月的时间后,秀吉终于拿到了他想要的那个东西,一种名为“天下人”的“宝器”。
回到大坂的秀吉迫不及待的召集天下大名上洛拜会自己。
其实早在2月底,事情基本确定的时候,秀吉就已经迫不及待向远在骏河德川家康和广岛的毛利辉元等人送去请柬。
待到3月底,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除了德川家康陷于信浓的局势抽不开身,会过段时间上门拜会以外,即便是远在九州的大友家都派来了使者向秀吉表示恭贺,毛利辉元以身体原因婉拒出席,而由小早川隆景代劳。
这是秀吉第一次公开以关白的身份示人,为此秀吉在大坂城御殿的评定间内召集内外家臣参会。
秀吉这个位子的安排非常有意思,是依照朝廷官位和知行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安排,秀家的官位已经位列从四位上左近卫中将,可以说道是在殿中少有的高官了,尽在秀长之下。
但是秀吉给予了秀长超然的地位,命其坐在自己右边下手御阶之上,超然于所有家臣,而秀家自然而又的成为左手第一的位置。
秀家注意到这个位置的安排,丹羽长秀因为其近江守的官位被排在秀家、小早川隆景之后。但是他这个位置在织田信雄之前,秀家很清楚的看到织田信雄用杀人似的眼神瞪着丹羽长秀看。
而丹羽长秀则始终低着脑袋沉默不语,似乎是做了什么错失在进行自我反省。
顺着位置的安排向下看去,秀家赫然看到一个5/6岁的孩子,正被一位青年武士抱在怀中参与会议,定眼一眼,不是三法师殿下又会是何人?
仔细一看三法师的位置,居然是在席位的中下席,这也难怪丹羽长秀和织田信雄的脸色会这面难堪了。
随着外面的铜钟敲响,是此前排练了多次的时间到了。
只见一位身高1米35左右的男子,正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朝服,头上顶着的乌帽子有他身高的1/3一般高。他吃力的顶着帽子,缓步走入评定间内,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错觉。
随着羽柴秀长“见礼”的声音,秀家的身体机械式的向下伏倒。
这是秀吉的重要场合,自然是不能有一丝的疏漏。
谁承想在这沉默的殿中,被抱在怀里的三法师挣脱那名武士的束缚,看到了眼前这个前些日子还经常过来陪自己玩耍的猴子,激动的开口说道“猴子,快来陪我玩,我要骑...。”
要不是那名武士眼疾手快上前搂住三法师,并且捂住三法师的嘴巴,真怕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词语出来。
秀吉没有回应三法师的互换,目光看向御阶冷漠的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距离。
从大门道御阶上不过30来米的距离,平常只不过几十个呼吸的距离,秀吉足足走了小半刻钟,这才来到自己的御阶之上。
待秀吉正襟危坐之后,羽柴秀长这才再次出声“起~”
众人随着羽柴秀长的音调,秀家将身体从伏倒状态缓缓抬起,再次微微低头向御阶上的秀吉示意。
秀吉经用他那经过训练的,特有的雄厚的嗓音说道:“朝廷下旨,赐封了继‘源平藤橘’之后新的姓氏——丰臣(偷油偷米),从今天起,我便便被成为‘丰臣秀吉’(偷油偷米死了要死)!
而我,丰臣秀吉,也将是天下间第一位非藤原氏叙任关白,替天皇执掌天下之人!”
秀吉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语,引得在场诸臣纷纷侧目。秀家与秀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向御阶上的秀吉展现笑容。
此刻的秀家也被秀吉传染,感到一种无比的自豪感,这个丰臣家有我出的一份力。
御阶上的秀吉在此刻向天下大名宣传的只是一纸任命,但是其背后蕴含的却是一个时代的篇章。
随着秀吉登上关白的位置,日本战国末期最重要的桃山时代正式开启,已经纷乱了百余年的日本,终于有了安宁的曙光。
此刻,殿外梧桐树上的翠鸟也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好似在为眼前这个身材矮小却内涵千钧的男人唱诵着他的时代。
一个英雄平定乱世,扫清寰宇,将安宁带给百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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