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义在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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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几名骑兵纵马到德川家军阵之前百步，也不下马就手持铁炮朝着天空鸣响铁炮。

这番动作哪里是要向德川家康动手的意思，分明是在嘲讽德川家康的无能啊。

一轮炮响之后，骑士们便在那边窃窃私语了片刻，一骑从中奔脱而出，在他的马匹之上还坐着一个瘦小的少年。

旗本众中突然出来一人，却是着实引起了德川军上下的重视，武士、足轻们纷纷拿着武器对向这名出列的骑士，但是当人凑近了却听到来人呼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带德川内府公子饭田城松平忠辉殿来，带松平忠辉殿来。”

没错，来人正是德川家康的儿子，当初和秀家女儿小藤有婚约的松平忠辉。

其首封饭田城万石，但是一直没有就封，之前冈崎城陷落之后为秀家所获。

不管怎么说这个只有1岁的少年毕竟是秀家订立了婚约的女婿，秀家和辉家等人对他是比较优待的。

秀家之前还在思考，战后德川家做出减封改易的处置之后自己这个女婿怎么办？

处置松平忠辉容易，但是他毕竟是秀家的女婿，秀家的女儿难道要跟着他受苦吗？

思来想去还是准备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最初是打算让他在东军中打个酱油，战后独立获封万石，以独立大名的身份立世。

谁能想到他爹德川家康居然耍手段，没有按照原定的套路出卖其他的大名。现在秀家换了个主意，打算让自己的女婿去劝降老爹。

德川家康自然是想不到会在关原这个战场上看到自己的儿子的，但是短暂的愕然之后还是看向了带他来的里见义康问到“替我谢谢右府，在这种时候还将我的儿子送来与我团圆，只是不知道右府这是什么意思？”

里见义康没有给他答复而是解释道：“我只是受了主公的命令将饭田殿送来罢了，至于主公交代了饭田殿了，内府还是亲自问问他吧。”

德川家康听闻视线看下松平忠辉，松平忠辉答道：“岳父让我询问父亲，今日之局面是否在父亲预料之中。如果在他想看看父亲如何破局，如果不在他也想看看父亲如何破局。”

“是吗？连岳父都已经叫上了吗？”

听到来松平忠辉问题的德川家康沉默了，他终究还是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价。

早在两人被带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战场上局势的崩坏，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动用自己最后的底牌。

德川家康看了看松平忠辉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看向里见义康说的“右府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自裁以换取德川家的机会。至于秀忠那边还请右府可以留一条生路，高野山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流放就好。”

不管松平忠辉怎么哭诉请德川家康保存性命，德川家康似乎都已经做出了决定。

作为德川家康最亲近的重臣，德川旗本的总大将，开战至今一枪未放的本多忠胜听到德川家康要自裁的消息哭着表示要和德川家康一同赴死。

德川家康决心用死亡来赎罪，以此来换来秀家对德川家的宽宥，但是这并不是里见义康可以答应的。

看着天满山本阵内的众生相里见义康冷漠的答复道“内府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将内府的意思带回去的。但是恕我直言，这恐怕并不是主公想要看到和听到的答复。”

听到里见义康表示不行的本多忠胜对着他怒目而视道：“右府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我君臣两人的性命还不够吗？”

里见义康没有理会无能狂怒的本多忠胜，反而是看向德川家康说道“内府，我家主公还是想要和你一起执行最初的计划。”

“最初的计划。”

“是的”里见义康看了一眼本多忠胜继续说道“有本多殿这么忠勇的将领在，不能物尽其用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在我出发之前助攻和我说，虽然内府辜负了他的信任，但是我家主公还是愿意给内府一个机会。若是之后本多殿表现出色，倒也不是不能对德川家从轻处罚啊。”

本多忠胜没听明白里见义康话里的意思，但是德川家康却是已经明白了，秀家这是打算让自己做这个脏手的坏人啊。

正如之前通过明智秀满联络秀家时候说的，秀家对于现在大名这么多的局面很是不满意，他是希望可以尽可能的消减大大名的数量和级别的。

但是德川家康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去做了这个坏人，德川家在以后政权中的政治生态会多么艰难。

别的不说，以后谁还敢和德川家联姻？

但是德川家康也很清楚，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比之前更好的条件了。

“平八”德川家康沉默了许久终于唤出了本多忠胜的名字：“替我送安房守回去，然后派人控制今須峠。”

“主公？”本多忠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自然清楚德川家康这番决定可能造成的影响。但是德川家康没有理会他的问询，坚持让其去执行命令。

里见义康见德川家康已经做出了决定，也不在这里多做停留，向德川家康行礼示意之后离开。

里见义康走后，德川家康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瘫坐在地上，此刻的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似梦境一样。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终究是被野心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吗”

过了片刻本多忠胜返回天满山本阵，静静的等在一旁等着德川家康传递命令。

德川家康恰好恢复了神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对着本多忠胜说道“去做吧，八郎，为德川家、为自己再战一次吧。”

心中已经大概知道了德川家康选择的本多忠胜还是开口向其确认问到：“主公，请问我们的敌人是哪边？”

“敌人？”德川家康的眼神不自主的躲闪了瞬间，然后眼神重新棱厉起来，看向东北方的战场说道“敌在笹尾山，敌在笹尾山！奉天靖难，义在东军！”

“呜呜~呜呜~呜~~”

天满山上的海螺号吹响了，对面的桃配山本阵丰臣秀家不自主的从马扎上站起，和其他人一样神情凝重的看向天满山方向。

只见天满山上的德川葵旗开始摇晃，象征着德川家康的马印开始从本阵向山下移动。

“主公，天满山敌阵动了，德川军向东北方开去。”

其实不用探查的武士过来通传，天满山的动静全被秀家看在眼中。甚至能看到还在关原中纵马回来的里见义康，但是此刻秀家已经明白德川家康已经做出了选择。

“八郎。”秀家轻声唤来一直在一旁小心侍立的儿子说道“身为我丰春家的继承人怎么能不在这一战中露露脸呢？去带着本部去找你的藤堂姑父去，顺便将中川、森等大名一起带回来。”

之所以不让丰臣辉家去北线战场，是因为这里还非常危险。

首先这里是目前厮杀最为激烈的地方，而且秀家后方的火炮还在不停的喷射弹药，万一继承人被自己家的火炮击中了你找谁说理去？

而且从德川家的动向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去打笹尾山的京极高次了。但是德川家康是不是真的认怂了秀家不敢保证，也不会拿自己的继承人去冒险。

第三点就是，秀家让辉家去露脸为的是建立威望的，他的麾下还有结城晴朝、宇都宫秀纲、相马义胤等大名，让这些大名去打硬仗是完全靠不上的，还不如让他们去教训教训前田利长和细川忠兴。

那边不仅有长宗我部信亲进场支援，藤堂高虎后来还带着秀家的旗本众和游骑兵过去，东军的兵力和战力是有优势的。

这可以保证辉家安全的同时，也能让跟着他的大名和被包围中的大名看到秀家可是派了自己的继承人去救他们，可以达成更好的政治宣传效果。

当然，为了防止德川家康没有朝京极高次那边去，秀家也下令让刚上山的菅正利所部下山在包围福岛正则所部的同时监视德川军的动向。

作为西军的总大将，德川家康的一举一动都引人关注，当他的本阵大旗移动的时候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德川家康的马印虽然与军势一道向北而去，但是他本人却是带着少量侍从翻过关原亲自朝桃配山而来。

有些话他要和秀家面对面谈，有些事他要得到秀家的亲口确认。

坐镇在笹尾山本阵的京极高次看到了逐渐向自己这边移动的德川家康军阵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现在才知道支援吗?怎么不继续去怼那该死的桃配山了呢？”

在他身旁的弟弟京极高知劝说道“德川内府怎么说都是我们的盟友，更是此战的总大将，兄长是不是应该亲自去接一下？”

“接？”京极高次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弟弟：“要是开战之初我或许还会去接一下，但是战况打到这种程度，此战胜了也是我的功劳，有他德川内府什么事？”

京极高次嘴巴上说着不鸟德川家康，但是身体很诚实。在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身体力行的亲自下山去迎接德川家康去了。

等到与德川军相会之后京极高次看到带兵的是本多忠胜，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但是还是保持着较好的态度问道：“中务大辅，内府在后面吗？”

本多忠胜并没有直接回答京极高次的问题，反而是来到他的面前说道“我家主公并未前来，未曾想到能得参议相迎。”

京极高次听到德川家康不来，态度也不似刚刚那般热情了，反倒是本多忠胜主动上前挽住京极高次的胳膊说道“我有一事相求，想要向殿下借一样东西。”

对于德川家康，京极高次或许会有所忌惮，但是对于他麾下的本多忠胜，他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京极高次想要将手从本多忠胜的怀中抽出，却发现本多忠胜死死的捁住他的手不放，他只能尴尬的说的“如今战况紧急，中务大辅要借什么就请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指挥战阵呢。”

“不急”本多忠胜平静的说道“我家殿下派我来向殿下借一个前程。”

“前程?”

在京极高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替德川家康统兵的本多忠胜就一把将他抱住，配合着他麾下的武士将他控制“对不住了京极参议，我家主公说：‘奉天靖难，义在东军！’”

“奉天”

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的京极高次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呼喊道“逆贼！乱臣贼子！辜负了关白的托福，罔顾了主公的恩义和淀夫人的看重，他德川家康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去见关白！”

这声音直接将周围百步之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甚至引来德川军内的一阵骚动，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本多中务大辅怎么把自己人给控制了？

京极高次呼喊的原因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本多忠胜产生慌乱，最终为自己创造逃脱的机会。

但是事实证明他京极高次想要挣脱却是再也不可能了，在本多忠胜动手的瞬间，他麾下的几名近亲的武士上前直接将京极高次家的武士劈死在近前。

本多忠胜本来的计划是杀上笹尾山，能不能俘虏京极高次全看运气，谁能想到京极高次居然主动下来接他们了。

对于这么重要的政治筹码本多忠胜自然是不会放过了，拿下京极高次在战后也能在秀家这边讨来一个从轻处罚。

现如今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其他人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本多忠胜甚至不再想着隐匿自己的目的，从家臣手中接过蜻蜓切对着左右喊道“乱臣当道，欺凌幼主。右府乃是奉天靖难，今日义在东军，诸位随我拨乱反正，重正德川之名！”

德川家的士兵是有些懵的，怎么好像你的前半句话有些耳熟，前几天德川家康不就是拿这句话指责右府吗？怎么今日突然又说右府奉天靖难是对的了？

底层的士兵懵归懵，几十年战斗的肌肉记忆让他们机械式的执行着本多忠胜的命令，随着本多忠胜一道杀向丰臣旗本的背后，杀向兵力薄弱的笹尾山本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