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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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慢慢蹲地上,伸手拿起那蒲团,越发的不能平静,连蒲团上破损的地方也一模一样。
冷战仿佛又置身于梦中,他实在难以置信。父亲是军人出身,是党员,他从小就是无神论,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现实中,竟然有这样的奇迹。本来,他梦中遇见的那个女孩是现实中的凤鸣,就已经觉得奇迹了,可眼前,又是梦中的场景,竟然连蒲团上的破损也一模一样。
这些奇迹,真是解释不清楚的。
冷战仿佛又回到了梦中,沉浸在梦中。
“施主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突然有人说话,冷战回头,有一个年轻和尚站在他身边。说年轻,但也有三十多岁了,或者四十岁左右。
这青云禅寺,这眼前的佛殿,他可是第一次涉足,但梦里却无数次的参跪眼前的佛殿,也算这里的常客吧。只是这个和尚突然进来,打破了他正沉浸的梦,有些不耐烦,便不理那和尚。
“本僧是这佛殿的执事。”那和尚见冷战不理他,便亮出了自己的职位。
“哦。”冷战这才冲他点了点头。
“施主后晌匆匆赶来,站立佛前凝望,久久不去,是有事求佛吧?”他好像想为冷战排忧解难。
“找人。”冷战这才转身望向那和尚。
“亲人?”
“嗯,我老婆。”冷战嫌那和尚多嘴,说着,跨出了佛殿。
那和尚跟在他身后,也出了佛殿。
冷战站在廊檐下,放眼打量寺院。太阳正西下,寺院里的佛殿和树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再加上刚才经历了与梦境一样的奇遇,他有一种置身于梦幻的感觉,想尽快离开,否则,梦和现实便混淆不清了。
他回头想再望一眼那佛殿里的物景,却发现那和尚就站在他的身后的佛殿门口,他怔了一下,便很不屑的打量着那和尚,他很年轻,三四十岁左右,正是男人年富力强,又有阅历的年龄,怎么会出家当和尚呢,别说佛殿执事了,就是当主持方丈,也不干呀。
那和尚眼见着冷战的目光不太友好,他转身掩了佛殿的门,冲冷战合十,就要离开。
冷战见状,赶紧问他:“我老婆今天来青云禅侍参佛了,您看见她了吗?”
“即便看见,也不知道她是您的老婆。”那僧人笑了。
“她和村里几个玩伴一起来的,嗯……她长相奇特,容易让人记住,就是那种高额头,眼睛漆黑,皮肤白晰,下巴方圆,一笑有酒窝,不会羞涩,看人很认真……”
冷战说着说着,心里就发疯的想凤鸣。他说了一大堆,是很幸福很陶醉的说,是一脸想她的说,说完了又问和尚,看到她了吗。
“看到她了吗?”冷战连声问。
那和尚笑得不像个和尚,倒像个俗人,露出一口整齐健康的牙齿,竟还带有些羞涩,好像他也开始想女人了。
“今天是星期天,又是开山纪念日,寺里的香客比往日多些,本僧前晌一直在佛殿西屏给人解卦,另有寺僧在佛前接待香客,本僧不曾留意到施主所找的那位女香客。”说罢,他合了十,转身便离开了。
冷战又到其它佛殿转了转,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不像在主殿那样陶醉的凝望,他离开青云禅寺的时候,槐树下的几个看孩子的中老年人已不在了,露天香案前的香灰也清理干净了,侍弄香灰的那几个中老年女香客也不在了,两个僧人正在清理香案。
此次来青云禅寺,虽说没有碰到凤鸣,却见到了梦中的场景,觉得不虚此行,并坚信的认为,所有梦中的画面,都不是虚幻,而是在现实之中都有真实的场景存在,只是没有在现实中遇到而已。
就拿他的怪梦来说吧,今天若不是迫切的想见到凤鸣,一时心血来潮到这青云禅寺来,他这一辈子也不会亲眼看到梦中的场景,更不会相信梦中的场景在现实中都是存在的。
冷战惊叹着梦的奇妙,离开寺院的时候,那西天的太阳,红彤彤的,又大又圆。当他跨出青云禅侍的山门时,身后有人喊“施主等下”,他忙回头去看,见身后有位老僧,而周围除了那位老僧,便只有他冷战了,再没别人,那僧人口中的施主便是他冷战无疑了。
他很纳闷,站在夕阳里,一脸不解的望着正走近他的老僧。
那老僧走到跟前,双手合十,呼了声“阿弥佛陀”,然后自我介绍说:“本僧是青云禅侍的主持,法号慧云。”
“哦。”冷战不由得打量他,影视里的寺院主持,好像都是一身大红的袈裟,头戴着与普通僧人不同的主持帽,一副慈眉善目,白须如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意义深远,不是普通人能所能理解。可眼前的主持,咋一看上去比刚才他在佛殿看到的那位殿堂执事和尚有些年长,再仔细一看,又好像是同龄。总而言之,就是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说他七十岁,他像七十岁,说他四十岁,他也像四十岁。
他五官红润,没有皱纹,下巴上也没有胡须,只是在神情上比那个佛殿的管理和尚有些深沉,与那殿堂执事的僧衣并无两样儿,他不说自己是主持,谁也不知道他是这寺院的主持,还以为是打扫佛殿的寺僧,或者是在厨房掌勺的僧厨。
“施主在后晌匆匆而来,是找人,还是参佛?”主持在冷战的打量下,很郑重的问他。
冷战确实是来找人的,但却出现了奇迹,梦中的画面竟然与青云禅寺佛殿的场景一模一像,那他此次来,也是参佛的。
于是,冷战便说:“是来找人的,但也是来参佛的。”
“哦。”老僧打量着冷战,好一会儿才说,“现在的人参佛,大都是求福报,让佛保佑升官发财,一帆风顺的,施主参佛,也是为了这些吗?”
冷战笑了:“不为这些,参佛何用?”
“佛是度人,不是保佑。”老僧满面的遗憾。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老僧摇了摇头,然后又说,“船停在港湾里最安全,但那不是造船的目的。这尘世的人,一年四季吃喝玩乐,锦衣玉食,一辈子顺风顺水,自自在在的活到死,以为是享福,那可不是做人的目的。”
“那做人的目的是啥?”冷战觉得老僧的话很怪异。
“做人是为了还清业债,摆脱尘世轮回,去往极乐世界,得到永生。”
立时,冷战的眼前,便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和那个和凤鸣长得一样的女孩儿跪在佛前,苦苦哀求,春夏秋冬的哀求,才艰难的来到这尘世,他才和梦中的凤鸣相遇……
一想起凤鸣,冷战的心里一片温润。
他便说:“这尘世挺好的,我可不想摆脱。”
“这尘世再好,只是个幻觉,不想摆脱,但人有生老病死,可由不得人。”
“那是很遥远的事,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一辈子很短,眨眼便到。”
“世人都那样儿,又不光我一人那样儿。”
老僧一声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尘世是个迷,众生的心被迷住了,在这人少寺静的后晌,你我相遇,也是缘份,本僧有话送施主。”
“好啊。”冷战有些感兴趣。
“施主有一天破迷了,若还记得本僧此时的劝告,就虔诚的呼唤‘阿弥佛陀’吧,也许能得到永生,去往极乐世界。”
有一天破迷了?什么破迷?
冷战没听懂他的话意,但日薄西山,夜幕瞬间便降下,离家还有几十里呢,他急于离开,也不想再问什么是“破迷”,只是出于礼貌,说了声“谢谢”。
那主持便以为他悟懂了,很欣慰的双手合十:“施主请便吧。”说着,口呼“阿弥佛陀”。
冷战明显感到,这老僧不正常,大概是傍晚的缘故,人少寺空,他闲得慌,寂寞无聊,逮住自己在这闲磨会牙吧。哼,耐不住寂寞无聊就别出家了,不是当和尚的料还硬撑着出家,反正自己是打死也不会出家的。
他巴不得赶紧离开,有了老僧那句“请便”,转身便走。那老僧望着冷战的背影,高声说道:“父债子还。”
冷战听到老僧说话了,但没听清,便转过身,见老僧又不说话了,他又转身离开,还加快了步伐,他怕走慢了,那老僧不定又弄出些啥事呢。
一阵晚风携带着凉意从寺门前掠过,掀动了老僧的僧衣。
老僧望着快行渐远的冷战,又提高了声音说:“还债是有利息的,欠一还二。”
冷战走远了,还是听到和尚说话了,也更听不清那老僧说的是什么,他装做什么也没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快步走,但又感觉对出家人不礼貌,便回头冲老僧挥了挥手,算是回应,然后走到停车的地方,开了锁,跳上车,飞奔而去。
这时,夕阳落山,只留下一片晚晖,很浓很旺,像灶火里的火焰。
秋天的傍晚,凉意很重。冷战骑车在凉爽的火焰里狂奔,如一匹俊烈的野马,心里却想凤鸣,想得发疯。
如果那精灵在车后坐着该多好。他便想像着凤鸣在车后坐着,她便真的在车后坐着,冷战能感受得到她的体温,呼息。便说:“抱紧我。”又说,“再抱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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