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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李孤行哼着小曲,轻快而出,全没顾着那乞丐脸色。
他就像是个自来熟,大摇大摆的模样倒不像被人看管着的,反像一个权势滔天的官员视察下属。
那乞丐很不耐烦,但他们丐帮要以礼相待,只得忍着怒意,极不耐烦的随手一指,“茅厕在这边!”
李孤行瞧也没瞧,更没向茅厕走去,四处张望一下,忽而眼前一亮,居然反着方向径直走到一个花坛,解下腰带开闸放水!
那乞丐跺了跺脚,恨的不行。
花坛里种的可是极其名贵的花草,乃是公孙春心爱之物。
他污衣派本就没什么钱财,更不会容许自家长老做这等豪奢的事儿。
但禁不住公孙春长久以来的软磨硬泡,有意无意的提点,经过好一番努力才采买而来。
平日里丐帮弟子尽心打理,细心呵护,生怕被风吹了、被雨淋了。毕竟这些花草价值不菲,都是他们污衣派的弟子一个头一个头伸手跟百姓要来的。
李孤行这泡尿呲到花坛里,无疑玷污了污衣派众多弟子的心血,那乞丐又怎能不怒?
“李少侠,您平时也这般无礼?”
李孤行贱兮兮的笑了笑,似乎全美听出他言语之中的怒意。
“左右方便一泡屎尿,京城里老百姓解手也是去街道上,大街上不让拉尿还有王法没有?怎的,你丐帮污衣派竟这多讲究?再说了,我这乃是给这些花草施肥,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指不定这辈子交代在你们丐帮了,这花我能浇一辈子!”
那乞丐被李孤行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一刀将他砍死。
这一切都是李孤行故意为之,自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这里花草名贵的不像样子,再想起之前‘听风阁’中公孙春赊了纹银五百两,这才想毁她心爱之物。
于贫穷之地却这般骄奢淫逸,弄死这些花草也算给公孙春一个教训。
撒完尿后,他浑身抖了抖打了个激灵,向那乞丐一瞥,不怀好意的笑道:“兄弟,如何,壮观吧!”
勿炫己长、勿笑人短,李孤行这般做太不仗义,在那乞丐的惊讶中提上了裤子,甩开大步四处闲逛。
那乞丐冷声道:“该回了。”
李孤行全没理他,信步走去,要将这丐帮的分舵逛个遍。
那乞丐也拦不住他,只能任由他走着,悄悄跟在身后,忍受滔天怒火。
行到一处低矮窝棚,见里面圈养了几匹大马。
那马生的甚是骏美,高头长鬃,身形矫健,便是在山东备倭兵的军营之中也鲜少见到这等神骏之物。
丐帮哪里用的到这等神俊的马匹,不用想,定是跟公孙春那些花草一样,都是他的心爱之物。
这样的马匹定要有人悉心照料,目光马厩深处一探,果有两个老乞丐,手中拿着摸得油亮的棍子,在马厩深处,斜靠在马槽上昏睡。
他们穿的十分破烂,衣不蔽体,就是在污衣派中也属穷酸的不行。
听得李孤行脚步声,两位老者立刻惊醒,极其熟练的拿起破碗苦苦哀求。
“大人行行好,可怜可怜小老儿吧,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李孤行纳闷,再看马槽,都是上好的精饲料,其中不乏一些玉米之类的粗粮,甚至比穷苦人家吃的还好。
还未等他说话,身后的乞丐便对他们呵斥起来。
“去去去,要饭怎能要到自家门口?滚滚滚!”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走入马厩之中,问那老乞丐道:“老人家,丐帮之中差你饭吃?分舵就在不远,怎不进去吃口?”
他哪里知道污衣派有个规矩,八袋以下弟子需自行要饭,否则便没有饭吃。
这两个老乞丐替公孙春伺候马匹,只能终日呆在马厩之中伺候这些祖宗,哪里还有半点时间出门要饭。
实在饿的不行便吃些马槽里的饲料,可那毕竟是牲口吃的东西人又怎吃的饱,久而久之便瘦成了这副模样。
李孤行话问出去,还未等那老乞丐回答,身后的乞丐便横在两人身前,踹了老乞丐一脚。
“咱们丐帮不养废人,你们在丐帮除了看马匹还能做什么,在这看马还能有个住所,要让你们上大街上去,还不是去见阎王?”
那乞丐受了一脚,怕的不行,缩在马厩最深处,瑟瑟发抖。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们污衣派怎能这般?谁都有老的时候,等你年华不再的时候也希望别人这般对你?”
那乞丐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带着十足的自豪,更带着鄙夷。
“我到了年纪定会做到八袋以上的长老,这些老杂种都是年轻时候不思进取之辈,活该有这等境遇!但凡他们有一点进取的心思,哪里能活的这般凄惨?”
“哼!”
李孤行没再说话,世态炎凉、命比纸薄,这乞丐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现实就是这般却又如何抵挡的了?
他并非那种悲天悯人的性子,却不知为何怎也看不了这样的场景,折回身去拿了一些好肉好菜,在公孙春越发凌厉的目光中送到给了两个老乞丐。
“吃吧,这顿算我的,我请!”
两个老乞丐狼吞虎咽,一面吃着一面千恩万谢,而那乞丐一直跟在李孤行身后大吞口水,心中恨意更浓。
吃完过后,那老乞丐嘿嘿笑了笑,向李孤行扣了扣头。
“感谢小老爷!小老儿我别的能耐没有,也不能白吃小老爷您一顿饭菜,这样吧,就让小老儿给少侠看看手相如何?”
李孤行觉得有趣,在他眼中那些看相的大多是骗子,就算赵无钱那种天天泡在昆仑山上的修道之人也只能算出十之一二,这老乞丐连饭都吃不好哪里还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不过既是好意,也于自己无损,便伸出手来让他瞧瞧。
“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大显灵.......”
老乞丐合十双手,举过头顶,不停摇晃着,像是在做法又像是在祷告,充满了江湖神棍的韵味。
那乞丐呵斥笑着,不屑一顾,直言这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好好的污衣派弟子不图为帮派效力,天天想着算命看卦,也难怪做了一辈子乞丐还是个看马的!”
老乞丐念叨了一会儿,忽而站了起来,怪模怪样的大跳,十分滑稽。
一会儿跳的像个猴子、一会儿跳的像个猪、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的模样。
李孤行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乞丐晚年这般凄惨,跟他年轻时候造下的孽分隔不开。
老乞丐直跳的呵斥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直跳的大汗淋漓方才停下。
他凑近李孤行,猛然抓住手掌,“呸”的一口吐了上去,又用袖子轻轻擦拭,睁着一对老眼仔细看着。
那老乞丐眼睛甚小,直到睁大才发现有一只眼睛已然瞎了。
都说通玄者多少有些残疾,这副模样倒是有些隐士高人的意味。
他看了一阵,面色一会儿狐疑、一会儿肯定,玄之又玄的感觉倒又多了几分得道高人的韵味。
过了会儿,老乞丐道:“有请狐仙娘娘上身!”
李孤行一愣,还未搞懂,便见那老乞丐身子挺得笔直,似乎面目也变得尖嘴猴腮了起来,声音更是尖细的像个女人,令人不禁汗毛倒立!
“你小子原是个真龙天命,只可惜投错了娘胎,时运不对,故而这条真龙游到了浅水里去了。有道是龙游浅水遭虾、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惜了......今生今世再难登上高位。”
李孤行听着下了一跳,老乞丐说的可是杀头的罪过,他哪里还敢再听,立马起身转身就走。
那老乞丐仍旧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真龙入海方是真龙,龙毕竟是龙,即便入了湖也是这湖里的霸王!”
李孤行半句也不敢再听,惊问道:“这老乞丐怕不是个疯子?”
那乞丐嗤笑一声,怪李孤行自作自受。
“疯言疯语惯了,莫当真。”
“那另一个老乞丐呢?”
“他不知从哪找来的朋友,来这有段日子了,平日里就在那躺着,看见外人便要要饭,不给也不恼,你就算打他也没甚动作。就是身子骨有点硬朗,我曾踹了他一脚,到现在还有点疼。”
那乞丐好似真的疼了,不自觉的抬起脚来随便一摸,差点摔了一跤。
李孤行心头发堵,郁郁回屋。看着公孙春气的发紫的脸,心中却格外的开心。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眼光瞧着骆大狗,见他拘谨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公孙春道:“李少侠这是打算在我丐帮常住啊。”
李孤行双手放在后脑,伸了个懒腰,“那你觉得呢?我要解药救我朋友,自然那‘洛神剑诀’和我本人都会在你污衣派的手上。”
“解药?何等解药?”
李孤行将客栈之事说了,丐帮‘七蛇散’原是癞面头的绝技,想起癞面头那身装扮定是污衣派的无疑,想寻解药自然要找污衣派,这也是自己为何心甘情愿来到污衣派的原因。
公孙春面色一紧,悄声问道:“他口中所说的徐念是什么人?”
身旁一个乞丐立时会意,回道:“我下去查查。”
李孤行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大体能猜出来,心中慌了神,但在转瞬间他又放下了心,整个污衣派弟子都在搏命上位,那公孙春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早晚的事。
“你们尽快,最迟三天。否则我便去净衣派找孟彪了。”
公孙春瞪着李孤行,双眼对视,漏出一抹笑容。
便在此刻,一行人自门外进来,嗓门奇大,进屋便道:“公孙长老,听说你得了李孤行,让老夫看看这李孤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循声望去,但见一略微发福的男子穿金戴银的自正门走了进来,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
此人生的倒是颇有威仪,尤其那圆滚滚的肚子更显富贵,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但那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和那近乎没甚皱纹的面容令人猜不出他究竟多少岁。
公孙春见那男子立马站起了身,旋即目光瞪向秦二,凌厉如刀。
“孟长老,什么大风给您吹来了?!”
李孤行一愣,那孟彪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手拿一柄折扇,极具风采,正是徐念。当即拍案而起,两指并剑直向徐念刺去,“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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