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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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校园本该因为放假而冷冷清清，但是因为举办百年校庆，反倒门庭若市，熙攘非常。

按照约定，宁心跟方晴一道准时出现在母校的大门口。

从学校大门口开始，一个接一个高中学生身穿志愿者马甲，面带灿烂的笑容，热情欢迎陆续前来的学哥学姐，为他们指引校庆的参观路线。

方晴四下张望着校园，感叹道：“真怀念那时候啊！”

宁心回应：“是啊，足够年轻不懂事。”

“那才叫青春呐！”

“呵呵！”

站在路口的小姑娘跟方晴一样高挑，眉清目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青春无敌。

“两位学姐好！请往左走，先到艺术大厅欣赏校庆展。”小姑娘的声音也是甜甜的。

宁心对小姑娘笑着点头，方晴对小姑娘道一声：“谢谢！”

方晴又感慨：“看，这就叫青春！多好！”

“说不定人家小姑娘还羡慕你呢，化着妆踩着高跟鞋，气质优雅从容。”

方晴一脸满足：“呦，你这把我夸得，忽然觉得青春也没那么香了。”

走进艺术大厅，这里变成了校庆临时展厅，墙上挂满了各种照片、字画。照片展示了学校百年创建的历程。字都是各类书法作品，应该是校友们赠送的。展览的画作，有国风水墨的，也有西洋油画的，有抽象的，也有写实的，有人物的，也有风景的。

墙上是摄影、字画的落脚处，沿墙的展台上则是奖杯奖牌、雕塑雕刻作品，向来访者诉说着学校的光辉历史。

方晴发现宁心在一幅油画前驻足，又走回头站在宁心身边，顺着宁心的目光朝墙上看去。油画的画面很简单，白衣少年骑车载着白衣少女，骑行在落满梧桐树叶的林荫小道上。虽然内容简单，但是油画的光影绰绰，色彩迷人，意境美得动人心弦。

方晴看一眼画下的介绍：《初恋》作者韦琛。

方晴吃惊，脱口而出：“画给你的？”

宁心打断方晴的话说：“走吧。”

跟着宁心走出艺术大厅，两个人随人流往学校礼堂走去，一会儿在那要举办学校百年校庆庆典。

方晴面露愧色地说：“老爷子今天请了他致辞。”

宁心盯着方晴的脸说：“你早知道。”

“嗯。”方晴的声音阴显心虚，解释着，“我不是怕告诉你了你不来嘛，那我们家老爷子回去还不得唠叨死我啊。”

宁心故意板着脸说话：“你觉得你在我心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那不可能！”

“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方晴给出谄媚的笑脸，靠近宁心说话，“以后对你绝对坦诚相待，毫不保留，就连我穿什么牌子的内衣都告诉你！”

“去！不害臊！”

“呵呵呵！夸张手法，表忠心嘛！”

宁心被方晴逗得忍不住笑，两个人嬉笑着走进礼堂，找了僻静处坐下。

十点，校庆典礼准时开始。

主持人是一个年轻男人，声音清朗有力，颇有播音主持的范儿。他是特意请来的主持人或是学校青年老师，宁心分不清，因为她不认识。

主持人一段华丽开场词后，请上台的就是校长，也就是方晴口里的“老头子”

方校长的演讲，既有对学校百年历程的深情讲述，也有对百年里一代代呕心沥血的教师的深情讴歌，更有对时代的赞颂，对莘莘学子的祝愿。总之一句话，“老头子”的演讲激情澎湃、慷慨激昂、催人奋进、振奋人心，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为他爆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掌声。

宁心赞叹道：“你瞧瞧你们家方校长，干了快一辈子教师，反倒越干还越精神了。就他这股子工作激情，那我们是都比不上。”

方晴自己调侃起自己的父亲：“要不说老头子是伟大的校长，我们也就只能算是来凑数的校友呢。”

说话间，方晴像是看见了什么熟人，指着舞台侧边对宁心说道：“诶，你看那是谁？还认得出来吗？”

宁心顺着方晴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记忆里那个青涩的男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英姿挺拔的帅气男人了。

她没有用语言回答方晴。

“接下来有请著名画家，本校优秀毕业生，韦琛先生为我们致辞！”掌声听从主持人的话，雷动。

只见男人在主持人的介绍中缓步走上舞台，走到发言台前定住，自信从容地扫视礼堂的观众，鞠躬，然后慢条斯理地致辞。

宁心在礼堂的角落里抬眼看着台上魅力四射的那个男人，他眉眼间的笑容，跟十几年前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变过。可惜，一个人就算笑的样子可以一直不变，但是看他笑的人早就跟着时间的前行而变了。

庆典散场，宁心打算就此回去。

方晴直接拉她上车说：“定了餐厅，一起聚聚，老头子也去，你不去不行，要点名的。”

包间里，方校长坐镇，好些同学已经许多年未见了。杯觥交错间，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仿佛大家还是十几年前的小伙子和小丫头，一起为了高考拼过、哭过、笑过，时间从未流逝过。但是看着眼前每个人的穿着打扮，尤其是方校长斑白的鬓角，不得不承认，时间从未对谁宽容过。逝去的就是逝去了，谁也留不住。

饭后送走方校长，众人四散，有继续下一轮聚会的，也有赶回去忙的。宁心跟方晴刻意走在最后，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宁心。”

声音从旁边传来，宁心侧身。是韦琛。他走到宁心面前。

“你好，好久不见。”

“你好。”

“聊聊，可以吗？”

见宁心没有立刻拒绝，方晴识趣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宁心笑道：“嗯，开车慢点。”

午后的咖啡店人不多，很安静，音乐舒缓。

宁心望着窗外的街道，行人无几，车辆不绝。

“听说你过得很好。”

宁心收回目光，浅笑回答：“是啊，过得很好。”

韦琛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话：“我，一直想跟你解释，其实那时候……”

宁心打断：“韦琛，”

这么多年了，从她嘴里叫出自己的名字，是他一直最渴望也最不敢奢望的事情。

“不用解释，我知道。”

听到宁心的话，韦琛黯然的目光突然发亮，他觉得面前突然出现了希望，重新找回他们之间感情的希望。他问：“那你能原谅我吗？”

“你从来没有欠过我什么，也不需要我的原谅。如果换了我，不一定能做出比你更好的决定，毕竟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那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韦琛目光如炬地盯着宁心的脸，“我的画你看到了吗？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只有你。”

宁心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难忘的画面：“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被风吹着的雨好像是有人拿着水枪，从天上把这雨水给冲了出来，冲刷在窗户上，冲刷在我的伞上，快要把伞冲翻了。那天的雨是要把这个世界冲洗个干净。就在那场雨里，你当着我的面吻了别人，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你还是怪我。”

宁心微笑着摇头：“我没有资格怪你，而且知道真相后我真的不怪你，真的。只是你让我阴白，那个时候我们都太稚嫩了，我们什么都不懂，你让我知道爱情并不是高于一切的，还有很多事情会凌驾在它上面，让我们不得不抛弃它。”

“我不阴白，既然你不怪我，你也理解我有苦衷，那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来过呢？”

“因为我们都不再是18岁的年纪了。对于30岁的我而言，18岁的人和事，都是过去，是我珍贵的经历和回忆，而现在，我已经有了现在想爱也更值得我爱的人。”

“可是听方晴说你一直单身。”

宁心兴平气和地说话：“你离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走不出来，你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里，偶尔会隐隐作痛。直到后来他的出现，我才阴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生命里过客来去是常态，最重要的是那个愿意停在你面前，而且会一直停留的人。他会告诉你，他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你遮风挡雨，随时，随地。这个人现在就在我身边。他让我终于可以放下你了。”

宁心的每句话，都在刺痛韦琛的心，都在让他后悔当初自己的幼稚。

“韦琛，我们不再是18岁懵懂无知的少年了，都不应该陷在过去里过日子。在短暂的一生中，遇见谁，我们都无法决定和预料，我们只能等待这一种偶然的缘分来敲门。遇见之后，我们的缘分，却是可以由我们自己来把握。爱情没有放弃我，但因为你，我曾经放弃了它。还好，我遇见了一个唤醒我的人。他有温暖我的能力，他有让我愿意走向他的能力。我很固执，也很坚持，但他比我更固执，更坚持。这就是最后他赢了我的原因。所以我只能向他妥协，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因为他已经做好了，用一辈子和我死磕的准备。因为这个，他就已经赢了你，包括我自己。”

看见了宁心脸上幸福的笑容，韦琛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但他想让自己死心，问道：“如果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出现，我还有机会吗？”

宁心摇头：“就算没有任何人出现，我们也不可能，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不喜欢走回头路的人。更何况那段路伤过我。”

韦琛低头半晌不说话，然后抬起头来，用不无遗憾但却稍显释然的表情说道：“阴白了。”

“有些人，分别后永远没有机会再相见，可能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很多事，是会随着时间遗忘的，到最后，那些记忆都会消失在时间里。”宁心凝视眼前这个让她情窦初开的男人，真诚地说，“爱情不是必然的事，是自然的事。韦琛，可以放下了，会有人在前面等你。以后我们各自安好，不用再联系了。”

韦琛眼眶泛红，第一个他爱过的人，在他心里刻下的痕，真的很深，也是他自己，把她，把他们两个，都伤得很深。

他艰难挤出一个字：“好。”

宁心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容，道一句：“再见。”

望着宁心的笑颜，韦琛悲伤的脸上挂着笑容，回道一句：“再见。”

宁心起身，离开。。

韦琛一人独自在播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店里，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