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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病了,她在梦里沉睡。

母亲的故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小敏的梦里出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活鲜活鲜的。

在河北一个小县城的街道上走着一个男人,他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身体,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头上梳着两个羊角辫,一边一根红头绳系成两个蝴蝶花,映着她的小脸很是俊秀。

天气很好,没有雾,没有雨,太阳没有出来,有丝风,风撩着女孩两根细细的辫子,前后游荡。

清晨的街道上,多了喧哗,小贩的吆喝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五颜六色的布招牌插在各家店铺的门檐上,随风飘摇。

“爹,顾家还远吗?”这个小女孩就是顾小敏的母亲。因为生活所迫,父亲要把大女儿送去顾家做童养媳,这是几年前两家定下来的亲事,那个时候乔家还没有落败。

一路上,男人的脚步迈得很大、很快,他想用急冲冲的脚步忘记心里的烦恼与愁苦,他仿佛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婆姨,不停地嘱咐:告诉亲家,孩子小不懂事儿,让她多多关照,慢慢引导;五岁的小女儿,大声地哭喊:姐姐,姐姐……

男人的脸色阴着,他不知道顾家还能不能认这档子事儿。

他的眼角偶尔瞥向做早点的铺子,声音在喉咙里:“丫头,想吃点什么?饿吗?”

小丫头的兴趣都在街角捏泥人的摊位前,走过了,她扭着瘦细的脖子往后看,她看到了一个屠夫手里拿着刀,它的刀下是一头黑皮白花的猪,像真的一样,屠夫骑在猪的身上,像骑着一匹马,威风凛凛。

顾家是这一代有名的乡绅,家里有许多耕田,更有高大的房子、三进三出的院落。

男人拽着小丫头敲开了顾家黑漆漆、厚重的大门,一个门丁从里面探出头,男人向前一步,抱拳作揖,说明来意。

门丁点点头,说:“进来吧,老太太在堂屋等着呢。”

男人低头看看他身边的丫头,拉起她的小手,嘴里嘱咐着:“不要多说话,你婆婆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见了她首先要跪下磕头……”

家丁带着他们父女二人绕过院里石基路,很快来到了堂屋门口,家丁站住脚步,回头压低声音说:“你们在这儿候会儿,别着急,老太太刚刚吃了早饭,丫鬟在屋里给她捯饬捯饬呢……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与儿媳妇见面。”

男人暗暗高兴,他心里想,亲家把这事当回事儿,他的女儿以后在顾家定不会受委屈;看着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的、忙碌的丫鬟与下人,顾家的生活很富裕,不仅不用担心饥一顿饱一顿,还风不着雨不着,挺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堂屋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门内出现了一个漂亮的丫鬟,丫鬟垂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笑。随着门的敞开,一缕阳光跑进了屋子,顺着往前延伸的光线看过去,大堂上座坐着一个四十多岁、愀然不乐的老女人,她头上的髽髻梳的很低,像一个灰不溜秋的棒槌,直棱棱、硬棒棒插在她高高的衣领之上,重重压在她的背上,不知她累不累?鬓角插着一朵鲜艳夺目的花,脸上擦着薄薄的胭脂水粉,一张瘦瓜脸,一双细细的眉眼,还有一个高挺的鼻梁,没有一点慈爱的模样;她一只手里攥着一根长烟杆,耷拉着厚厚的眼皮,用眼角瞥斜着她身旁的丫鬟,丫鬟急忙把手里的火柴点燃,双手捧着那点火苗,小心翼翼送到她的烟窝上。她腮帮子抽搐了一下,嘬嘬烟嘴,向上昂起脖子,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一会儿,她稍微弓一下腰,用没有攥着烟杆的手抓起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直接用手拍着那只盘着的脚,一切就绪,她才漫不经心往堂屋门口斜了一眼:“让他们父女进来吧。”

男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跨过了堂屋门槛,拘谨地往前走了一步,停下脚步,嗫嗫嚅嚅:“大太太,您好,俺把丫头送来了。”

“是吗?就这点丫头……”

堂屋门口外传来了两个男孩的嬉笑声,他们调皮捣蛋的眼神往屋里瞅着,用手指着小女孩,叽叽喳喳。一个岁数小点的男孩对身旁的高个男孩说:“大哥,这就是你的媳妇,这个小丫头还挺俊的。”

“俺不要,这么小,没意思,二弟,把她给你吧。”他们互相推让着。在他们眼里,女孩就是一件商品,或者一块不甜的糖果。

小女孩想回头看看那两个男孩,她不敢,路上父亲嘱咐她不要饶舌多事,不要东张西望,她记住了。

男人局促不安地搓着一双大手,一时无语。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他抽出一只手猛地摁在小女孩的头上,嘴里嘀咕着:“快,快跪下,给你婆婆请安。”

小女孩“扑通”跪了下去,眼睛看着光滑的地面,小嘴里念着出门前母亲教给她的话:“婆婆,丫头给您请安了,祝婆婆福泰安康。”

狡猾的老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心里很喜欢眼前唯唯诺诺的丫头,又多了一个不花钱的劳力。“这是老爷活着时候定下的亲事,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个时候你们乔家还很风光,而,现在呢?瞅瞅你们乔家,真是风水轮流转……既然送来了,俺也不能违背老爷的意思,这丫头就留在顾家吧,来人,把丫头带下去……”

中午开饭前,男人离开了,他把丫头一个人留在了顾家。

丫头双手捧着饭碗,拘束地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看着旁边一脸严肃的婆婆,她害怕,她想家,她的眼泪汪汪,不敢哭,把头深深垂着,眼睛盯着嘴巴下面的碗,碗里只有一点点米饭,没有一根菜。

“怎么了?晦气!”婆婆把手里筷子重重摔在饭桌上,脸色瞬间凛若冰霜,喉咙的话变得尖利:“一点规矩都没有,没有人说你什么,你这点小岁数,还要让我们看你的脸色吗?那还了得,来人,把丫头带下去……她这是闲的没事干,让她跟着下人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不要让俺在饭桌上看见她……”

从此以后,丫头手里有了忙不完的事儿,洗刷马桶,洗衣服,伺候婆婆抽烟……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忙到夜晚张灯,还要给两个少爷熨烫衣服,烧洗脚水…………看着母亲在顾家忙碌的小身影小敏伤心哭啼……

林伯母的手放在小敏的额头,嘴里念叨着:“这丫头病了,真的病了,额头摸摸烫手心,瓢老头没吃早饭就出门请郎中去了,怎么还没到?这一些人,给钱少了就磨蹭,这是一条命呀,……俺看丫头病得不轻,老头子,你去日本女人那儿说一声,别让人家挑咱们的理……”

小白瓜和宝儿围在小敏身边呼唤:“敏姐姐起来呀,起来喝鸡蛋粥。”

小敏一点也不想动,她也不习惯被别人伺候,她心里嘱咐着自己,快点起来,不能让大家着急。她的手试着寻找不热的炕沿,刺激一下发热的身体,一碰到那丝凉,就像烧红的铁钉碰到了冰碴,一股冷气袭击了身上的每个毛孔,她打了一个寒颤。

用手扶着炕艰难地坐起来,颤栗着手抓起宝儿递到嘴边的碗,把那点稀溜溜的汤“咕嘟咕嘟”灌进了肚子里。

抬起手背擦擦嘴角,她想对林伯母说句感谢的话,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她实在坐不住,她只想用被子把自己的小身体抱起来,像茧一样,即使那样她也冷。

郎中来了,他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撩起长袍衣襟,把他的身体塞进了炕边的椅子里,抓起小敏细瘦的胳膊诊脉,他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啧啧嘴角,一会儿捋捋下巴颏上一缕灰白的胡须。

小白瓜和宝儿躲在门口外面扒着门框往屋里探头探脑,小脸上挂着担心。聪明的宝儿从郎中脸上看到了不好的征兆,他哭着窜出了屋子,直奔剃头铺子。看着宝儿哭着从院子里跑出来,瓢爷心里一颤,他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了烟斗。他觉得对不起大当家的赵山楮的嘱咐,没照顾好顾家三丫头,他惭愧。

站在郎中一旁的林伯满脸紧张,不错眼珠子瞅着郎中脸上的表情变化。

好一会儿,郎中歪着头盯着林伯,不紧不慢地问:“这丫头病了几天了?”

“三天,不,今天她整整躺了五天了。”林伯向前伸出一个巴掌。

郎中摇头晃脑,道:“不像呀,这孩子的脉象很虚弱。”

林伯往前凑凑身子,嘴角哆嗦了一下:“您说,这丫头会好起来吗?”

郎中没有理睬林伯,他欠欠腰,身体前穹,伸出手扒开小敏的嘴巴,看了看小敏的舌头,然后他退了半步,煞有介事地说:“这丫头得了中伤寒,看状况,她不是病了一天两天了,至少十天以上了,这小小丫头,很能忍受……我先给开个方子,先吃两副药看看,看看能不能退了烧,只要退了烧就没有大碍。要不,就会有麻烦。”

吃了郎中的一副药,小敏烧没有退,即使不退烧,林伯母也让小白瓜帮她给小敏往嘴里灌药,苦苦的药汤子进了空空的胃里很是难受,小敏想不喝,想吐,耳边林伯母的声音里带着泪:“咽下去,丫头,咽下去就好了。给你一块冰糖,冰糖是甜的……”林伯母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冰糖塞进了小敏的嘴里。

小敏喉咙里念叨着碎言碎语,又昏沉沉地睡着了。

天黑了,煤油灯的火苗在墙上跳跃。林伯母在小敏的头顶伤心念叨着:“给她灌下两副药了,怎么还不见起色呀?嘴里还胡言乱语,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老头子,烧几张纸吧,折一根桃树枝抽抽邪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两副药都吃下了,明天包好!”林伯两个字“包好”,说得那样响亮,他心里也没数,眼瞅着丫头躺了半个多月了,郎中来过了几个,他们都摇摇头叹口气,不情愿、又怕失去赚钱的机会,敷衍了事地开了几服药。

“丫头可能不行了,前几天还能喝口稀得,这三天什么也不吃,嘴里喊着娘,俺这心呀,凄凉凄凉的。应该把她的家人找来,来看看丫头,不能让她就这么孤零零走了。可怜的丫头呀,到咱们这儿没过一天好日子,这是怎么说的呢?”

“你这个瞎老太婆,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哭哭啼啼,那个瓢老头说再观察几天,他就去坊子矿区……听说丫头的家是那儿的,这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听到没?”

夜深了,瓢爷站在院子里,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他紧锁眉头。侧耳听听每个屋子里的声音,林伯屋里没有声音,林伯两口子累了一天,睡着了。

东北屋里传来丫头的梦语,一声一声喊着“娘”,听着让人心生悲凉。瓢爷叹了口气:丫头一定是想家了。

前天他去一文钱酒馆,让陈掌柜的联系一下姚訾顺,陈掌柜的说姚訾顺他们去青丘火车站堵截鬼子的运输车,还没有回来。

姚訾顺曾说,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去坊子矿区打扰顾庆坤,主要怕引起汉奸与鬼子的怀疑,怎么办?丫头病得不轻,丫头有亲人,两个姐姐在坊茨小镇,亲爹在坊子矿区,孩子生病,家里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怎么能说得过去?更何况这个丫头生死难料。想到这儿,瓢爷把手里烟斗揣进了怀里,咬咬牙:无论姚訾顺回来不回来,他都要跑一趟坊子碳矿区,走之前也要打个招呼。

想到这儿,瓢爷窜出了林家院子,他直奔一文钱酒馆。

瓢爷急匆匆的脚步落在一文钱酒馆台阶下,店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客人。没有客人,为什么酒馆还不关门?瓢爷的大眼睛穿过门口,往店里柜台上扫了一眼,陈掌柜站在柜台里面,手里翻弄着账本,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发现他。

瓢爷觉得事情不妙,转身想离去,想起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丫头,他又站住了脚步。

静默了片刻,陈掌柜从手里账本上抬起头,嘴里故意大声吆喝着:“荷花姑娘,你的老板没说让俺给她留一壶桂花酿?”

瓢爷一愣,陈掌柜的与谁说话呢?他往前抻抻脖子,顺着陈掌柜的眼神看过去,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坐在靠墙的桌子旁边,她的眼角盯着她手里的酒碗,听到陈掌柜呼唤她的名字,她的头扭向了柜台前,屋顶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美丽的女人脸,皮肤很好,没有多少胭脂红,闪着细腻光滑的光;眉眼俊俏,泛着羞涩与腼腆;扬起温柔的笑脸,用手指缠着耳旁的刘海,掐着尖细的声音说:“陈掌柜的,这事儿俺差点忘了,半个多月前,俺老板就说了这句话,让您留下第一壶桂花酿,俺也告诉您了,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啊?还是那天您忙着去救火……”她的唇角落着两滴酒水,她回话的空隙舔了舔,咽了一下嗓子:“白家的那场火幸亏没烧死好人……”

“哪里?那天俺没去,怎么能随便离开铺子,您那天不是看到俺在吗?”

瓢爷的脑袋飞快地转着,眼前的女人很面熟,似曾在哪儿见过,可,他的朋友里面没有女人。猛地,他想起那天晚上慌慌张张离开酒馆时与一个香气扑鼻的女人擦肩而过,难道那天是她?她为什么要说这席话?她看到了什么?

“您没去,您不是让您两个伙计去了吗?”女人声音慢条斯理:“

那天从您这儿出去,俺去了,看到了,看到了一切,很精彩…”

“白家是邻居,在一条街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帮忙良心说不过……”陈掌柜的偷偷瞄一眼店门口的瓢爷,他想让瓢爷快点离开。

“是,是这个道理,那个救火老头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呀,陪着俺喝几口。”女人的眼珠子向店门口外面瞪了一眼,“来呀,老头,俺荷花不会吃了您,您站在外面发什么呆?”

瓢爷知道,这个时候他往回走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店里走。

他“哈哈哈”一笑,一抬大脚迈进了酒馆,直奔女人的酒桌。他也不回头看陈掌柜的,说:“陈掌柜的,给俺上酒,今儿俺陪着荷花小姐喝一两。”

瓢爷把长辫子往前襟里一塞,双手抓着裤腰往上提了提,“扑通”坐在了女人对面的凳子上。

“吆,您一点不害羞,在俺眼目前提裤子……”荷花用一块手巾捂着嘴角嘿嘿笑着。

“男人脱裤子您都见过了,还害羞俺这个老光棍提裤子吗?”瓢爷一挺胸膛,一副天不怕你不怕的表情,他心里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掌柜的向店小二递了一个眼神,店小二转身从货柜上抓起一个酒碗,一手抓着酒壶走近瓢爷。

瓢爷向荷花面前的酒碗张望了一眼,一点酒水拖着头顶的灯光在碗底晃悠。“陈掌柜,今儿您破个例,给荷花姑娘再加一两酒,两人喝酒不能一个看一个喝吧?”

“这?!店里老规矩不能破。”陈掌柜心里恨不得荷花喝醉了,如果她是敌人就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她。但,不能操之过切,不知店外面还有没有她的人?这个情景下,他必须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陈掌柜的,您也许没听说过俺的酒量,半醉荷花这名字听说过吧?”荷花向陈掌柜的抛了一个媚眼。

陈掌柜的心一哆嗦,这个名字他听说过,这个女人曾陪着日本人喝酒,把日本人都灌醉了,人称她半醉荷花,眼前的女人常常出入日本人的酒会,难道她是日本特务?不,她是对过妓院老板的妹妹,妓院老板是中国人,她自然也是中国人;难道她是汉奸?“给荷花小姐上酒。”陈掌柜喊了一声:“今儿本店为半醉荷花小姐破例一次,下不为例。”

瓢爷的大眼珠子警惕地向窗外扫视了几圈,这个时候,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冷冷清清。

荷花把瓢爷的举动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扭着身子看着陈掌柜的,挑了挑眉眼,娇滴滴地说:“陈掌柜的,这个时候不会有客人来了,您让伙计上了铺板吧,俺与瓢老头安静喝几碗。”

荷花的话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听口气,她对瓢爷很熟悉。

“来,瓢老头,咱们爷俩干了这一杯。”荷花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把空酒碗在瓢爷眼前一亮,放在桌子上,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右腿前弓,抱拳行礼:“吕安给二当家的瓢爷见礼。”

瓢爷一惊,“腾”从椅子上跳起身来,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他想笑,眼前的的确确是五当家的吕安,他真不愧是美男子,一身女人妆,他虽没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却美如冠玉。想想他离开蟠龙山去坊茨小镇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今儿他怎么突然出现在青峰镇?

吕安与杨同庆在坊茨小镇做面馆生意,一年前夏蝉接替了他的工作,他被赵山楮调回了蟠龙山,后来,姚訾顺了解到青峰镇妓院彤老板是国民党的人,曾是宋哲元府上的医务兵,吕安是宋哲元的通讯兵,那么他们一定认识,国共合作抗日时期,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就这样吕安来到了青峰镇,他与彤老板相认,彤老板没想到在青峰镇能见到吕安,她喜极而涕。

吕安与瓢爷推杯换盏狂饮了几杯,天涯地北地侃着大山,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顾庆坤。

“俺准备去一趟坊子碳矿区……”瓢爷有点醉意,声音里带着沙哑

:“他的三丫头在俺身边,病了,躺了半个月了……俺没有照顾好她。”

“顾家三丫头?她在青峰镇?那个那天您救的那个小女孩就是顾家三丫头?丫头病得很厉害吗?”

“是,是呀。”想起命在旦夕的小敏,瓢爷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泪眼婆娑。

“您不要着急,去坊子矿区来回走路两天的路程,只是怕路上不安全……不,您不能自己去,让俺吕安陪着瓢爷去,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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