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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刻,三人才算真正达成了意志共鸣。

共同朝一个方向前进。

奥耶尔貌似是“陪绑”,但经历今天街道上发生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对均衡产生好奇。

而且……

“那十几人已被城卫抓走?”

奥耶尔点头:“是以细作的名义抓捕,但就如兄所说,他们应该不是细作。”

“城卫横行城中,我还没见过他们今天这般‘和气’的模样,便是当街痛下杀手,都并不罕见。”

城邦联盟阶级分明,奴隶最低,但平民在权贵面前,也如同草芥。

齐波切道:“这或许只是第一批,应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将塔洞……克马城的消息带来,并传播均衡的意志。”

因此,奥耶尔心中生出期待。

塔洞城与北地部落的贸易关口,除城中子民外,至少有数万余来自各城邦国的商旅、帮脚等。

当这些人归来,散播各城……

十余人的话语不足以令人信服,可数百、上千人的所见所得,还会是假的吗?

片刻后。

波利波马回归正题,“大人,你方才说以想出营救那父子三人的对策?”

奥耶尔不再心生怨怼,只静静聆听。

齐波切道:“我的想法过于大胆,但并非不可尝试,且我也知不该让你二人身陷令圄。”

“所以,你二人可为我打探消息,此次我会亲自出面。”

波利波马不禁与奥耶尔相视。

没等他开口,奥耶尔就抢先道:“大人,我兄弟俩既已表态,就会竭尽力。”

“此前您也说过,你露面若被人认出,必遭厄难,何必冒此风险呢?”

波利波马跟着点头附和。

谁知齐波切笑着摇头:“我当然不会走街串巷,打探消息还需仰仗你们。”

“我只会与那‘关键人’碰面,否则以你二人的身份,难有说服力。”

紧随其后,他便将计划道出。

等二人听完,顿时陷入呆滞,又在片刻后倒抽一口凉气:“大人,您真要这么做?若是稍有差错,就……”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齐波切发出赞颂,“吾主均衡的荣耀,定会庇护着我。”

……

下午时分。

那入城十几人的言谈,终于在“阿兹卡波察尔科”发酵。

人们只是对传闻产生好奇,而当事情未降临在自己面前时,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可事实上,宫廷中已是人心惶惶。

当那十几人被抓捕后,来自宫廷的传令便下达各个权贵宅邸,召集他们觐见。

随即,消息纰漏,宫殿内瞬间掀起一片哗然沸腾。

“塔洞城竟还有幸存者?”

“此前逃亡而来的人说,那灭世的神罚摧毁了高墙,数万不死军团与他们驾驭的勐兽踏蹄声,震颤大地。”

“当兽潮涌入,城中绝无生机。”

“片面之词,怎可取信?真要有那样的威势,为何时隔这么久后,还不见那审判之军南下?”

街巷中的城民已获悉第一手资料,反观这些居于深宅的贵族老爷,还不知具体情况。

“不是说已将那十几人抓捕?为何还不带来?”

“听说宫廷侍卫官与几位王子正在审讯,待得结果出炉,才会带上殿内。”

于是,上百人唯有等待,愈发显得焦躁。

随后又有宫廷侍者送来瓜果、酒水,才算让气氛平缓。

当太阳西移,斜落在大殿地板上的光芒变作滚烫的橙红,才听侍者高呼——

“特奥蒂瓦坎先民之子;太阳朝拜者;均衡真神的侍者;谷地的无上权力者,最强盛王国的主人,特左左莫克……允许他拥护者向他跪拜!”

带有吟唱风格的呼声落下。

殿内等候许久的上百人,陡然寂静下来,分立大殿两旁,为大殿中央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大殿外,数十人的簇拥,又有身着华贵的侍者抬着高大的礼轿走来。

轿子上竟有床榻的布置,一位老人依靠软垫而坐,他的脚边还有两名侍女跪伏。

而在床榻之上,一个不算漂亮,却与老人五官有7分相似的少女,正为老人揉按着肩膀。

寂静殿内,又隐隐响起了议论声……

“不老的神话,我特帕尼克斯国的君主竟还如此康健,他将要跨越一个百年,为史上的第一人。”

在平均年龄只有四十多岁的当下,特左左莫克已等同走过旁人的两辈子,足以被称作‘神话’。

又有人低语:“那少女是谁?”

场间,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觐见,对这王国中的最高王族还有些陌生。

“那是‘碧湖上的明珠’,老国主第17王子的女儿,特左左莫克最宠爱的嫡系子嗣,蒙达雅。”

“你没发现她的容貌,与老国主几乎一模一样吗?”

“有无数人说,蒙达雅与老国主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宫廷中更有传言,蒙达雅可能跨过她的几位叔叔,成为特帕尼克斯国的下一任女王。”

一个少女与爷爷长得相似,这样的评价绝不算褒义。

可当她的爷爷是大地上最强盛国度的国王,如此评价就是至高的荣耀——

有皇位要继承啊。

一双双目光扫过王族。

“那是大王子,大学殿的最高智者;”

“那是第二王子,执掌王国财库的钥匙……”

“三王子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多个城邦国的军团对他表示效忠。”

王族走过人群,一个个身份揭晓,令一些初次觐见的小官员、大商贾开了眼界。

随后,一群王公立于殿前台下,唯有轿子被抬上高台。

砰——

沉沉落地。

软榻上的少女对特左左莫克说了几句什么,得答复后,就轻盈的走下,也走入人群中站立。

又在这时,一旁的侍者承托一个装饰华贵的金色宝盒,从中取出小心翼翼取出了一副木凋。

木凋被摆在王座的左侧立柱上。

而众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立柱明显又近期修葺过的痕迹。

“那是太阳神之柱!”

“曾有太阳神的凋像在立柱之上,但如今已变作‘真神’的神座……”

殿内众人又是掀起一阵窸窣低语。

众所周知,特帕尼克斯国信奉太阳神祇。

如特左左莫克的荣耀缀名——

特帕尼克斯人是上一个谷地强盛文明“特奥蒂瓦坎”的后裔。

又或者说,是难民。

传说中一场末日厄难降临,令特奥蒂瓦坎毁灭,无数人族覆灭,而幸存者便来到如今的特帕尼克斯,建立了新的秩序。

他们承袭特奥蒂瓦坎的信仰,以太阳神为至高。

就在这宫殿入口的正对面,还可隐约遥望很远的特奥蒂瓦坎所遗留的“太阳金字塔”。

后世,“太阳金字塔”遗址成为名胜观光地,是少有未被殖民者摧毁的古迹。

特左左莫克本应为“太阳神的侍者”。

可现在,他不再这么自称,只能变作“太阳的朝拜者”,连“神”都不敢加。

同时,换上了新的缀名:均衡真神的侍者。

此情此景,就让场间的氛围变得极其古怪。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场宫廷议会,所为的就是“审判之军”的征伐。

可偏偏,那神柱上却摆着“均衡之主”的凋像。

俨然一副滑稽的样子。

但是,没人能以此为谈笑。

至此。

殿内众人从两侧重新归位,向高台上的老国主跪拜。

可还没来得及敬拜赞颂。

老国主的声音就传下:“不必在耽搁时间了,便将问询的结果道出吧。”

所有人一愣,又见“三王子”踏出,道:“今日入城者引起骚乱者,共计17人。”

“经我审……问询,他们确为在塔洞城的商贾、军士。”

“17人以‘均衡的子民’自称,此次而来是为接引他们的家人、亲族,迁往塔洞。”

“……”

“……”

他将一条条讯息公布,并无任何隐瞒。

因为城中的传闻是隐瞒不住的。

而当提及“审判之军”不再南下,殿内顿作哗然——

“那大军将止步塔洞?”

“这是喜讯啊!”

“但那神罚,是否会再次降临呢?”

“审判之军都不会到来,又为什么会有神罚降临呢?那17人不是说了,愿走向均衡者,便为均衡的子民。”

“而不愿的……”

话音戛然而止。

不愿的便为背弃,而背弃均衡的,也遭均衡的背弃。

王子已将那“灾厄”的预言道出。

那真神的神谕降临……

数十年后,一场灾难将毁灭各城邦国,而唯有臣服均衡寻救赎之路,得她荣耀的庇护,才能抵抗灾厄。

道理很明白了。

或许再没有神罚落下,可灾厄也将令他们覆灭。

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除非,那预言是虚假的。

可问题是……

真神预言,还能有错不成?

前一刻的喜悦氛围,也重新消沉。

有大臣道:“17人身份可有虚假?或许这些言论是他们编造?”

王子道:“据他们说,与他们从塔洞出发的共有上百人,一路上大多各自归返各城邦国……”

“而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人,将要从塔洞城出发,意图接引亲族家人离去。”

有人再道:“会有多少?”

“不知;或许数千,或许数万,或许……”

数十万!

各城居于塔洞的子民,或许不多,但当他们到来,传播那均衡的教义,难保令其他人也受感染,追随他们前去。

殿内再有人道:“他们说那均衡人人的温饱,有不苦涩的盐?这怎么可能呢?”

“便是我强盛的特帕尼克斯国,也有人难以饱食,因饥饿的困苦!”

这话一出,所有人非但没有质疑,反而显现苦涩。

难道不是正因有人困苦,不得温饱,才会想要去那喜乐的神国吗?

谁又敢说,那真神的国度不如特帕尼克斯呢?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将离去。

可哪怕有超过四分之一的人走了,都将对各城邦国造成危机。

如今的城邦联盟,处于微妙的供需平衡当中,而农奴体系下,人口是最宝贵的资源。

有人,才有大量的粮食丰收。

一旦供给方缺口过大,就不是物价飞涨那么简单了,贵族即便有钱,也买不到食物。

而让贵族下田种地,已不是会不会的问题……

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却要下地耕种,等同于他们的利益层次被降级。

大贵族拥有大量奴隶,甚至是雇佣军,而小贵族面临破产,就必须要被大贵族掠夺奴役。

阶级体系崩塌,秩序也将混乱。

这个问题放大到城邦国的层次上……

就将是大国对小国的压迫。

且这样的连锁反应会波及整个城邦联盟,无一幸免。

唯有经历一场巨大的乱战,一直到建立出新的秩序,才能重新找寻到新的运转方式。

而在此情况下,就算特帕尼克斯国都不敢说保自身。

最强大的国度,也意味着最肥硕。

当小国联合起来,第一个覆灭的就将会是他们。

更别提,关于那灾厄的预言,谁又不惧怕呢?

殿内。

议论声混杂。

就是立于人群前的王族子嗣,都露出焦虑的神色。

那之前从高台上走下的蒙达雅,立于一中年人身旁,用极小的声音道:“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臣服那真神呢?”

“就像方才那人说的,即便是强盛的特帕尼克斯,都有人贫苦;可若是臣服真神,人人都能得喜乐。”

那中年人听到女儿的话,吓得脸色煞白,他慌乱的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关注,才急道:“我的蒙达雅,你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吗?那塔洞城的贵族,都遭遇审判,无一幸免!”

“倘若我等都去往均衡,也将如此。”

蒙达雅不解:“父,你犯下罪了吗?国主爷爷也犯下罪了吗?”

中年人的脸色又白转红,有些恼怒:“蒙达雅,你不要在胡说了!”

“我们是为王族,又怎么会犯下罪呢?”

“既然没有犯下罪,那为什么……”

“蒙达雅!

!”中年人已无法解释,唯有低声喝止。

也就在此时。

王座上的老人终于开口,打断了场间的哗然躁动——

“如果那世上的真神,的确是仁慈的。”

“那她为何只降下灾厄与审判,而不赐予福泽与恩典呢?”

“如果那世上的真神,的确是仁慈的。”

“那她又怎会忍心我等背离我们祖祖辈辈生活了上千年的故土呢?”

“吾是信仰均衡的,可若要我这已到生命尽头的老人,陷于长途跋涉的疲苦之中,无异于要剥夺我最后的宝贵时光!”

“我已不能远行……若真有罪罚、灾厄降临,我愿承担!”

“而到死后,我的灵将虔诚的忏悔,侍奉她的膝下!”

“当然,我不得违背真神的旨意,若有人要离去,便放他们远行吧。”

“那已为均衡荣耀子民的人,不应再踏足我这充斥疾苦的土地!”

“便让那远道而来的人,在城外歇息;派遣专人,带他们的亲族与他们相见!”

“这已是我这凡人国度之主,所能做到的极限!”

“我的臣民们啊,便将我的王令传下——”

“或许那远方的神圣国度充斥着喜乐,但我不愿离开我的家乡!”

“若神祇是仁慈的,请聆听我的哀求!”

“可若她那强大的军团,一定要我背离故土,背离祖先的荣耀……”

“我愿死在这里,死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自明日起,封闭特帕尼克斯国麾下各城吧!人们应随我一起,摒除一切杂念,每日发出虔诚的赞颂与哀求,求她的仁慈赐下!”

殿内,有人因老国主的肺腑之言而动容。

这垂垂老朽,本已是一条腿入土的年纪,怎还能经受奔波迁徙之苦呢?

况且,这里是我们的家乡啊。

而也有人,心中震撼,洞见老国主那真诚之下的深沉算计——

他发出三问,那神祇真的是仁慈的吗?

若是,为什么要背弃故土,踏向未知,最后遭遇审判?

而若不是,大地上的万民,又该如何面对她,面对那所谓的……“真神”?

特左左莫克已明确的表态,我是信仰你的,可你的回应却是冰冷、残酷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世人,真的要信仰这样的神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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