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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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消耗了半年，一学期时间很快过去，我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了“玩”上面，完全把学习抛诸脑后了，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

期末考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的事件——作弊。当时我的综合成绩排名在班里只是中间水平，但是我的英语学的还不错，虽然不能名列前茅，成绩也能达到优秀。李高庆的英语相对来说要差一些，偶尔能及格，如果题目难度大一些，一般都及不了格。

英语考试的时候，我和李高庆的座位离得很近，他就坐在我的正后方，所以考试之前我们商量好，我帮他传递答案。我很快做完了所有题目，然后把所有选择题答案写到一张纸上，准备递给李高庆，我刚把纸条扔到他脚下就被监考老师看到了。那个监考老师是初三的一个语文老师，名叫鲍威。从此以后，我对鲍威有了深刻的记忆，他个头不高，却打扮得很精神，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锃亮。他平时总喜欢板着面孔，时不时甩几下头发，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声音尖细刺耳，有点像女高音。

从此以后，我和李高庆两个人之间总感觉有一层隔膜，没有了之前那种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感觉。终于渐行渐远，这也是我后来一直都耿耿于怀的“遗憾”，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或许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失去和得到中度过的。

这次“作弊”事件让我的班主任和英语老师非常不满，因为我们两个人的成绩直接影响了我们班和其他几个班之间的评比排名。另一方面，“作弊”本身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作为我们的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他们会觉得脸上无光。考完英语就是地理，地理考试的监考正好是我们班主任文泰老师。考试还没开始，他就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在教室的过道里面来回走了两圈，耳朵差一点被他揪下来。

期中考试本来已经下滑了很多名，结果期末考试的成绩更让人吃惊，已经滑到了班级末尾，入学的时候我可是班里的四号。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家里人和老师的极度不满，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开了第一次家长会。我自然是首当其冲被批评教育的对象，尤其是语文老师，在家长会上批评了以后还在私底下当着母亲的面又数落了我一顿。

那个语文老师叫张彩霞，身材苗条，长相清丽，扎着一个马尾辫。上身经常穿一件白色绣花长衬衫，下身穿一条橘红色高腰长裤，脚穿一双黑色平底皮鞋，衬衣下摆经常束在裤腰里面，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说话干脆利落，一口普通话流利又好听，声音就像百灵鸟的歌声一样。张老师是南方人，为了爱情，毅然决然跟着她丈夫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她丈夫也是我们学校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我上中学一年级的时候，他被调到另外一所乡立中学，所以无缘得见。但是他的大名如雷贯耳，经常听高年级的同学说起。

只可惜张彩霞老师仅仅教了我们一年就走了，听说是调到了她丈夫教书的那个学校去了。她对我的谆谆教导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醍醐灌顶，幡然醒悟。我也开始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思，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后纠结了很久，我终于从内心深处想清楚了，我应该努力去做一个好学生，不应该这样吊儿郎当，不应该是这样一种学习状态，不应该辜负老师和父母的期望。

第二学期，我搬到一个新宿舍，一方面是那个房东老婆婆晚上一直咳嗽吵得我睡不好。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每天晚上都要看电视，我们上完晚自习回来八点多了，她还在看电视，为了节省电费也不开灯。这样我根本没法学习，并且不开灯对眼睛伤害也很大。我让她把电视关了她又不听，我们睡又睡不着，学习又看不见，最后没办法我只能搬离了那个地方。

新宿舍离李高庆他们宿舍比较近，就在木器厂大院后面的一个巷子里面，那个巷子后面就是以前的牲畜市场，我上中学的时候已经废弃了。虽然这里距离学校有点距离，但是不临街，晚上安静，环境也比较清幽，房东家院子外面栽满了杏树和梨树。

新学期新开始，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迎头赶上，不能再这样昏昏沉沉，蹉跎岁月。我断绝了所有“兄弟”关系，同班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对我的突然转变大吃一惊。他们觉得我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调皮捣蛋”和“瞎混”的我了。我每天早上也学那些“好学生”很早就起床去校园读书，这样刻苦努力了几个月，成效显著，期中考试我进步了很多。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也让家里人心里踏实了很多，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跌入低谷。

有一天早上，我们上英语课，上课铃响了之后，英语老师阴沉着脸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她点名喊我到前面的讲台下面去，打完还是一声不吭，也没有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这更加让我感觉莫名其妙，完了她让我去教室外面的房檐下面站着，她自己正常上课。

我们的英语老师叫杜鹃，中等身材，身体圆润，大方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脸色稍微有点酡红，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高原红”，我们大西北很多人都这样。她一双银铃般的大眼睛活灵活现，两绺眉毛又黑又密，五官端正大方，说话富有磁性的弹力，脸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淡黑色的美人痣。她那乌黑亮丽的头发常常披在肩上，上面扣着一个黑色蝴蝶结发卡。穿着干净整齐，她经常穿一套褐青色牛仔服，脚穿一双白色运动鞋或者红色平底皮鞋。她走路来去如风，快如闪电，好像有人在后面追赶一样。每次上课她手里都提着一个录音机，是给我们练习听力用的。

杜鹃是很多男生眼里的“梦中情人”，当然也只是在千沟万壑的乡村中学，在那些只有十三四岁，土生土长，没有出过大山的男孩子们眼里。她长的也算标致，不过和我们语文老师张彩霞相比稍逊一筹。张彩霞老师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文人气质一般人都望尘莫及，她是南方人，有南方人那种小家碧玉，小巧玲珑的感觉。

那年是杜鹃第一年来这个学校，我们是她的首届学生。听别人说她以前是美术专业，她是一边教学一边自学英语，一年级的英语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是一些入门的英文字母和简单的单词。我们之前在小学没有接触过英语，连英文字母都没有学过，中学算是从零开始。一年级也只会学一些简单的单词和句子，语法和一些复杂的句型课本上面都没有涉及到。

杜鹃一边自学一边教我们也不是太吃力，最起码她之前上中学或者大学时应该学过英语，现在只要稍微复习一下就可以。不知道她是大学本科毕业还是只上了专科学校。当时对中学老师的要求还不是很高，加上我们那个地方又是偏僻遥远的农村大山里面，交通阻塞，资源缺乏，所以师资力量很薄弱，我们学校很多老师都只是大专文凭。

下课以后，杜鹃走出教室，我以为她只是看我不顺眼想教训一下我，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结果她让我跟她去办公室。去了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她给我看了一张字条，说是在我英语作业本里面夹着。我一看吓一大跳，现在想来都感觉让人心惊肉跳，瞠目结舌。那张字条上面用英文赫然写着一句话:

“Let'sgotobed”！

我看到这句话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会跟我开这种玩笑，还是故意在整我。想一想这又不是开玩笑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我们上床睡觉吧”，“让我们上床睡觉”之类。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过来，上课的时候她为什么那么怒不可遏，竟然对我大打出手。诚然，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无法接受，也容忍不了。但是在没有弄清楚是非曲直之前就妄下结论，恐怕有点不合情理。这也是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如果当时我就反应过来的话或许就不会傻傻的挨那一顿打，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这件事不仅毁了我的声誉，也对我造成极大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我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在杜鹃的办公室，我已经不记得她给我说了什么，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耳朵里面一直“嗡嗡”响，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我:“你完了，这下你完了”。最后她让我叫家长来，后面我就让父亲来学校见她，我直接带父亲到她的办公室，我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她和父亲说了什么我无从知晓。父亲最后出来对这次谈话内容只字不提，只是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学习就行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应该不会是他们。这些人都是男生，他们应该还不至于会用这种歹毒到无以复加的下三滥招数，最起码我认为当时他们的情商还达不到这个层次。

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少，英语作业本交上去都是放在英语老师宿舍外面的窗台上面，并且她很快就批改了，完了她又会放到窗台上面，由英语课代表抱回来直接发给我们。一般人根本没机会下手，可能性最大的是英语课代表，但是我第一时间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英语课代表苏蓉，她进校的时候是我们班的一号，她身材清瘦而又苗条，长相清新怡人，为人温柔善良，举止大方，气质优雅。她平时说话不多，一脸严肃的神情，有点像《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让人敬而远之。可能是她单薄的身体，加之偶尔表现出来的那种多愁善感而又黯然神伤的情绪让我会联想到林黛玉和大观园。因为我是“差”生，“坏”学生，所以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我相信她也不屑于和我这样的学生交往，我在她们这样的“好学生”眼里应该算是另类。她没有任何理由陷害我。

还有一个人也能做这件事，我曾经很多次怀疑过她，但是后来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就是英语老师本人——杜鹃，因为做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又想了无数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我找不到一个为人师表又受人尊重的老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龌龊事的理由，如果一个老师都能做出这种事，那么“师德”“师风”岂不是荡然无存。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我之前“作弊”那件事让她一直怀恨在心，想伺机惩罚我，因为那件事多多少少会对她造成一些影响。但这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就算是有影响也非常有限，如果一个老师连这点心胸都没有，何谈“形端表正”，何谈“高风亮节”，何谈“教书育人”。

不知道杜鹃本人怎么看“纸条”事件，我没有写过这个纸条，最终也搞不清楚是谁写的，我就是再调皮捣蛋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糊涂事。我相信杜鹃应该有判断是非，辨别真假的能力。不管是私底下和其他同学了解还是对比字迹，应该不难发现其中的猫腻，最起码拙劣的字迹模仿应该能看出来。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明知不是你的错，你却要承担错误的后果。

就好像商鞅变法一样，秦孝公在位期间，重用商鞅，商鞅通过变法让秦国在诸侯国之间迅速崛起，其他六国对秦国恨之入骨却又畏之如虎。可以说商鞅是秦国称霸六国的决定因素，没有商鞅，就没有后来秦始皇的一统天下。

秦孝公去世以后，商鞅很快就被诬陷为叛国，最后被处以车裂极刑，因为商鞅变法损害了很多宗室旧贵族的利益。秦孝公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动商鞅，他们对商鞅敢怒而不敢言，因为通过变法秦国确实逐渐强大起来了，大家有目共睹。但是秦孝公死后，这些旧贵族马上就活动起来了，欲致商鞅于死地而后快。

秦惠文王嬴驷本来可以救商鞅一命，他也知道那些所谓的“叛国”罪名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借口。但是嬴驷为了平息士族王公们的满腔怒火，还是牺牲了商鞅。此时的秦国已经国富民强，国家机制也已经健全，没有了商鞅，商鞅的变法政策还是在照样推行，秦国也在一天天变得更加强大。秦惠文王嬴驷想用一人来换取整个国家大后方的安宁，这就是帝王之术。在权衡利弊以后，尽量做到利益最大化。

杜鹃当时私底下在她最器重的几个“好学生”那里了解过情况。除了英语课代表苏蓉，还有明月，润玉，史清柔，李欣霞，卫子平，金虎等人，他们几个都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自然容易得到老师的器重。

润玉是李高庆的小学同学，进校的时候是我们班的三号，她是个豁达乐观，可爱大方的女生，一向谦虚谨慎，情商又极高。她长的珠圆玉润，落落大方。所以我常常调侃她，说她像《红楼梦》里面的薛宝钗，又像太真妃杨玉环。

明月是我小学同学，初中分到了一个班，她小考成绩不理想，发挥有点失常，上了初中以后，基本上都名列前茅，是货真价实的“好学生”。

史清柔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生，说话慢条斯理，逻辑严密，为人温柔体贴，流畅的语调里面总是夹杂着一丝柔情。她性格豪爽而又细腻，和同学很合得来。后来她和大帅，雁孤行，张建文，陆斌等五人义结金兰，成为至交。

李欣霞平时很少和大家交流，说话时声音也很低，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某个角落读书或者学习。她脸色有点苍白，感觉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已经有几缕白发上了她的眉梢，当时真有点“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感觉。

金虎是我最好的发小艳增的姨表哥，他是复读生，我们刚上一年级他就分到了我们班，也是我们班的班长，我们算是远房亲戚，他母亲和我母亲是一个村一起长大的。

我小时候最好的两个小伙伴新民和艳增，上初中以后亲民和我分到了一个班。新民当时个头比较小，又很“调皮捣蛋”，上课经常睡觉，基本上每天都被老师点名批评。他在班里面经常和同学打架，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经常和一个叫王贤明的同学打架又打不过，经常都要我给他帮忙。有一次我把王贤明震慑住了，新民一拳打过来，本来要打王贤明，结果我离得太近直接打到我脸上了。而艳增分到了另外一个班，但我们一直都保持良好的友谊。

卫子平是我母亲娘家村的人，他父亲是谭河街道的一名医生，他的药铺就在我们学校正对面。有一次，我和班里一个叫管雄的同学打架，一出手我就把那个同学放翻在地，他的额头上磕破了一点皮，算是一招制敌。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就在教室的过道里面，围着很多学生，他们也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电光火石之间那个同学就躺倒在地了。

那个时候还是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后来那个同学不依不饶，状告到我们班主任文泰那里。最后文泰老师带着我们俩到卫子平父亲的药店里面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他挂了一瓶药水完事。输液的费用是文泰老师垫付的，周末我从家里拿了钱就还给他了。

“纸条”事件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了，我没有得到任何公平的解释和平反，着实让我有点意难平。最后纸条风波也成了不解之谜，我一直都想不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一直到现在我都找不到合理的答案，既然如此，那就让它随风而去。或许人生就是要经历不断的创伤和折磨才能成长，俗话说“逆境出人才”，只有经得起风吹雨打，才能变得百折不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