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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想到达烂尾楼,就要通过这片烂泥淤积的洼地。洼地野草疯长,脚下看不清深浅,就是牛马跋涉而过,泥巴也要沾到马肚子上,更别提两个女孩的鞋子有多遭难了。
颜昭感到脚下越来越沉,鞋底黏了一层又一层糜烂的淤泥,稍不留神就要打滑,幸好厉落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这才有了支撑。
厉落在前,颜昭在后,颜昭拉着厉落的手,感受到厉落的手腕带来的力量感,沉声说:“对不起,是我太心急,害得你跟我受罪。”
“来都来了。”厉落专注盯着前方,抛去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多了几分谨慎持重:“这下面有建筑废料,不少钉子,你一定小心。”
“嗯。”
“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想做的事一刻也不能等。不过也不一样,我从没为了哪个朋友做到这个地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找不到梅香呢?”
“那就一直找。”
“啊……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我记事起。”
“那确实有交情。”
“如果连我都不找她,这个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她了。”
“其实……”厉落琢磨一番措辞,说:“你爸爸的去世,不怪你,你比你想象中的……嗯……更有人味儿。”
颜昭脚下一溜,差点崴脚,厉落拽了她一把。
“你真会夸人啊。”
“心里话。”
“你也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勇敢。”
“啊哈哈哈!商业互吹商业互吹!”厉落呵呵笑着壮胆。
茂密草丛间,一道道阴鸷的目光犹如恶狼,滴水戾气终成仇,目标就在眼前,瞅准时机冲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血热手,结果了事。这样的屠宰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雨水顺着孙利的帽檐流落到脸上,他奸诈的眼朝李黑手一瞪,李黑手知道时机到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在杀人这方面,李黑手从不讲究,凡能解恨的杀法,甭管它仁义卑劣,下手就是黑!
可他马上就要跑到了赵斗背后,却被脚下湿.滑的泥水摆了一道,赵斗听到动静立刻回头,手电扫过白花花的刀片,自家的家伙什儿怎么能不认得?赵斗倒抽一口气!撒腿就跑!李黑手摔了个屁墩儿,半天没爬起来,孙利提刀冲上去就追!另一个按计划绕路去包抄,已经跑没影了。
雨狂风恶,不远处的草丛里朝天打了一束光,照得大雨在黑夜中现了形,厉落警觉地朝光的方向望去,攥紧了颜昭的手。
赵斗跑得飞快,手电都扔了,他边跑边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面罩的恶鬼穷追不舍,赵斗边跑边啐着骂:
“操你姥姥的孙利!杀老子你还戴个头套!怕我做鬼认不出你?!”
厉落猛回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颜昭驻足细听,疯草晃动着将风声和雨声簇在一起,嘈杂鼎沸。
“没有,什么都听不到。”
厉落往那电光霎动的方向望了望,满眼的荒寂,警.察的直觉让她心里莫名的不安。
孙利那头套是毛线的,被雨一浇,糊在脸上透不过气,闻听此言,他一把拽下头套扔到地上!就是这样一停步的功夫,赵斗突然掉头冲上来,孙利被雨水眯了眼,待他想挥刀时,手腕子已经麻了,他低头朝下.腹看去,肚子上早已穿了好几个孔,孙利向下一跪,吐出一大口血!
此时此刻的赵斗恨不得去亲吻这把刀,要不是这几天跟着颜昭,他根本不会把他哥的这把虎爪别在腰上。
是大哥在天上保佑他!
赵斗一鼓作气,攥着刀杀气腾腾地朝李黑手冲过去!李黑手见孙利倒在地上,赵斗又像疯牛一样冲过来!那气势如电影里的丧尸一般,让李黑手的脚底一下子就没了根,扭头就跑!
惊雷滚滚,雨势愈演愈烈,狂奔的脚步带飞泥水,随风舞动的草丛如同疯牛病马,李黑手跑出一段,回过神来低咒一声,握着刀就要回头拼命!可雨雾濛濛,黑渊无尽,哪里还有赵斗的影子。
232
赵斗没命地跑,终于跑上了那条由废木板铺成的垫道,他加快了速度,脚上轻得像要升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哭了,雨水混杂着鼻涕眼泪。
他妈的!死心塌地跟着人家混,到头来人家绝了他老赵家的后!哥俩一个不给留活路!
操.他娘的哥们义气!操.他娘的飞黄腾达!都他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垫道坎坷,钉子扎穿了赵斗的脚,赵斗仍是没命的飞奔着,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冤屈、愤怒与悔恨!垫道的尽头是一处窝棚,窝棚里住着一个老头,老头原本是烂尾楼的住户,捡了一辈子破烂攒了一栋楼,想住上有窗户的房子,谁知道开发商的一句资金链断裂,老头的美梦落了空。
赵斗揍过这老头。
业主闹得最凶的那一阵,有人跳了楼,上头下了命令,所有强行住进去的业主都要轰出去。赵斗跟着保安队去清唱,举着叉子盾牌,冲进那些没有窗户和门的空楼里,见到锅就砸,见到铺盖卷就丢,捡破烂的老头心疼被打碎的太阳能台灯,那是他很少进商店买来的物件,老头要跟保安队拼命,赵斗刚入职,急于表现,一脚就把人踹翻了!
烂尾楼里不敌这破烂窝棚挡风,老头能攒钱,怕进贼,在大门上用了心思,里外都上了锁,赵斗回头望一眼身后的惊魂黑夜,慌里慌张地抬手敲门!
棚里传出老头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呀?”
“开门。”
“谁?”
“保安队的,二十个灭火器,收不收?!”
灭火器上的头是铜的,是老头眼里的值钱货。
“收!收!这就来!”
老头披上雨衣,打开啰啰嗦嗦的门锁,锁链里三层外三层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推开门,邪风夹着雨钻进来,闪电将黑衣人的雨衣照得发亮,黑衣人的半张脸都隐没在黑夜中。
“灭火……”老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抱住了身体,几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响过后,老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赵斗进了屋,把门一关,缠上锁链,迈过老人抽搐的身体,扯了条毛巾擦手,往床板上一坐,拔下鞋察看伤口。
老头的眼睛瞪裂了望他,瞳孔渐渐散开,赵斗盯着老头的眼睛,手摸到床底下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闻了闻后,一饮而尽。
一瓶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很快清空,他喝得急,脸痛苦扭曲,他抬头看看棚顶那只晃晃荡荡的灯泡,站起来拉了拉绳,屋里重新陷入昏暗。
雨势渐弱,木板铺就的路上,两双鞋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赵斗起身闪到门边去,在黑暗中攥起了刀。
厉落从破烂堆里捡了根铁棍,递给颜昭:“脏是脏了点,但我总感觉有蛇,你走路的时候打一打地。”
颜昭接过铁棍,往收破烂的窝棚里看了一眼,犹豫几秒,从外套里掏出钱包,大致估算一下,她抽出一张十块钱纸钞想夹门缝上,而后慢慢走近这个几欲坍塌的“房子”,在门上鼓捣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塞钱。
赵斗听着门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暗中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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