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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巷洞里,少女披着一身长袍,她有着绝美的容颜,白皙的皮肤,水蓝色的长发,但这一切都隐藏在长袍之下,另一位中年男人同样披着长袍,只露出了一脸的杂乱胡渣。
男人拉着少女四处躲藏,他们畏惧外界的眼光,仿佛那些都是敌人监视他们的眼线,他们似乎在被什么追赶,但好在他们几经辗转避开了绝大部分人来到了城市外围。
他们好说歹说,从仅剩的几枚金币中挑出了两枚,塞在了运输红酒的商贩手中,这是他们出城的唯一办法,如果被守城的士兵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那他们将要面临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塔诺姆斯已经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在莱布尼茨王国,没有人能够背叛议会后依旧安然存活,但继续留在议会他们的命运依旧悲惨,玛尔塔塔是圆桌议会中唯一的草根议员,相比于其他大贵族,只有他,祖上并非贵族,靠着曾保护公主有功才被授予了爵位,并有机会加入议会议事。
曾经国王是如此地器重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议会看中的并非他的才能,而是他的女儿,国王告诉他尤娜将会成为献给神明的祭品,这让宠爱女儿的他无法接受。
尤娜在贵族的圈子很出名,清纯可爱,美丽动人,如同神明降下的天使,所有人都甘愿拜倒在少女的裙摆之下,每当少女立于舞台之上,便耀眼的无法触及,人们只能仰视她,崇拜她。
尤娜有着天赐的美貌,有着辉煌的前途,她的命运不该止步于此,无论是谁都不能剥夺她的生命,哪怕是神明也是如此,玛尔塔塔绝对不会让议会染指尤娜。
两人蜷缩在封闭潮湿的酒桶中,沉浸在无尽黑暗带来的不安,以及摇晃颠簸的眩晕感中,父亲什么也没有告诉尤娜,只是八天前,庄园里忽然来了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神秘人,那人擅自闯进了尤娜的闺房,还不等尤娜惊讶,父亲出现在神秘人身后,一棍子把神秘人打晕,并嘱咐尤娜换上长袍,带着尤娜乘坐马车来到一家酒馆。
两人在酒馆的房间里换上了破旧的罩袍,这样的打扮虽然神秘,但在酒馆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并不少见,在城门处玛尔塔塔利用自己的身份成功的欺骗守卫,两人逃出了塔诺姆斯后,乘坐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前往莱布尼茨王国的北部,玛尔塔塔想要利用班塔利王国对莱布尼茨的仇恨在那里获得庇佑,他甚至准备宣称自己会信仰真主。
但十多年的贵族生活让尤娜无法经受路途的奔波,玛尔塔塔无奈下只能带着尤娜进入了皮诶诺城,他们本想在这里休整一天,准备些食物和水,但他没想到他们失踪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皮诶诺城,全城都在通缉他们,为此他们不得不四处躲藏。
玛尔塔塔带着尤娜游走于巷道与地下,这些地方阴暗混乱,醉汉,疯子,杀手,又或是一些丑陋恶心的人渣,在尤娜眼里这些人活在人无法生存的地方,而他们则大多干着被世俗背弃的事情,这里就像是漆黑的泥潭,这些人崇尚黑暗与混乱,外界的罪恶在这里就如同闲谈一样平常。
尤娜一直被奉为“圣洁之花”,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这世界正如眼前看到的那么井然有序,人们的言谈举止绅士有礼,衣着服饰,华贵美丽,尤娜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在颂扬阿莫塔之神,在莱布尼茨语中,阿莫塔意指秩序,眼前的一切让尤娜以为这个世界即使不向神明祈祷也已经有了秩序。
原来现实如此的混乱不堪,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可是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要离开,尤娜就像是玛尔塔塔手中的明珠,玛尔塔塔如此的珍视她,便试图把她护在手心,带她远离一切的苦难。
尤娜已习惯了低着头生活,美貌曾是她最值得自傲的天赋,父亲一定是有着特别的原因才会带着她流浪,既然父亲不想多说那就不要多问,安心跟着父亲就好了,尤娜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直以来都是父亲倾尽全力照顾自己,父亲不会伤害自己,他如此的焦急,如此的不安,一定是在想办法帮自己遮风挡雨,不能给父亲添麻烦。
马车停在了边境的一个村庄里,与玛尔塔塔交易的是这里一家酒馆的老板,他家酿的酒在村子里十分畅销,不过村子不大,大家关系又好,他总是把酒送给村民们喝,尤其是铁匠铺的卢克,这家伙整天吹嘘自己锻造的铁器有多么多么精良,尤其是他打造的武器,绝对不比城里的铁匠差,为了赚回酿酒的钱,他这才定期到城里卖酒,只可惜村子里的少年们都不喜欢闯荡,更不愿习武,卢克那炉火纯青的手艺几乎都贡献给了日常用品,费时耗力打造的武器却只能挂在墙壁当做摆设。
也不知为何,村子里男丁就是不兴旺,反而是女子偏多,这些女人又嫌弃村子里的男人们没出息,村长阿莫斯兰虽然眼馋村子里的美人们,但奈何家里的母老虎对他实在太严厉了,哪怕偷看一眼也要被胖揍一顿,除非被偷看的人是夏妮,村长夫人特意招的一名仆人,她的皮肤如此松垮,相貌极其丑陋,没有人会对她动心,村长夫人正是看中了她这个优点才招揽了她。
这倒让阿莫斯兰后悔起当初为何不好好习武,就算不当兵,不拓荒好歹也能不用受这母老虎的欺负。
“喂!你俩没地方去的话,可以留在我这里帮帮忙,管吃住,还有银币拿,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送货的,只要帮我管理酒窖就行了。”
酒馆老板发出了善意的邀请,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非要去招这么两个身份危险的人来工作,或许是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故事,而这个小村子的生活太平静太平静了,他想要一些改变。
“我叫维布伦,你们可以叫我老伦,我朋友都喜欢这么叫我。”维布伦耸了耸肩,露出憨厚的笑容。
玛尔塔塔心中默默权衡接下来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但回头看到女儿期望的眼神,心中有所不忍,眉头紧锁的脸上硬是挤出来难看的笑容:“马库伦,这是我的女儿,优莉娜,我的女儿被塔诺姆斯的贵族盯上,无奈下我才带着她逃到了这里。”
“喂,老伦,你可算回来了,我的酒壶可盼了你好久了!”粗犷的声音传来。
卢克满头的汗水,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矮小的稚嫩少年。
“卢克,你还好意思找我要酒,要不是你这个不知满足的酒鬼,整天到我这里白吃白喝,我需要跑到城里去卖酒吗?”维布伦打趣道,但还是扔给卢克一个酒壶,这是把酒卖给那些贵族前维布伦特意为卢克留的。
卢克亲切地上前想要拥抱维布伦:“哦,我的好朋友,亲兄弟,你知道我心中对你的万分感激,所以就不要说这些生分的话了,如果你想要钱,大可去找班纳,他现在是村长的跟班,他可比我有钱多了,而且他还没有老婆孩子。”
维布伦摇摇头将他推开,叹了口气:“我已经欠他的够多的了。”
卢克拍了拍维布伦,安慰道:“不要摆出一副这么沉重的表情,听我说,村子里根本没有人需要武器,我受不了整日打造这些破铜烂铁了,我的父亲曾经为王国的铁骑熔铸兵器,当他把铁锤交到我手上时,我感到那是无上的荣光,但现在,呵!从现在开始我要打造一把英雄的武器,把它挂在我的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这样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想,哦,能打造出如此优秀武器的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铁匠。”
“祝你好运。”维布伦无奈地敷衍道。
稚嫩少年莱尔好奇地盯着隐藏在罩袍之下的尤娜,玛尔塔塔为表诚意已经将头套摘下,而尤娜的神秘感却强烈地吸引着莱尔。
“哇!姐姐你好。。。”莱尔被尤娜绝世的美貌所震惊,刚想大叫出来,却被尤娜一根手指按住嘴巴。
“嘘!”尤娜笑着摇了摇头。
莱尔好似被天使触碰了一样,小小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要挣脱身体一般,心中有一团莫名的火焰忽然被点燃,他试着吞咽口水熄灭这团火焰,但火势却越来越凶,澎湃汹涌的躁动感充斥全身,一颗仰慕的种子悄悄地种在了少年的心田。
他低着头,隐藏那被火烤红的脸蛋,轻声嘀咕:“真好看。”
新的生活就此开始,维布伦真是位热情如火的酿酒大师,他的品格正如他酿出来的红酒一样高尚,尤娜从不脱下她那一身破旧的罩袍,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满足,看着村民们聚集在酒馆里,东拉西扯,谈笑风生,彼此间那些粗鲁无礼的行为,却不让尤娜产生反感,反而让尤娜看出了亲昵的感觉。
这是这个村子表达亲近的方式,是这里的秩序,塔诺姆斯的贵族们相敬如宾,说的都是恰到好处的礼貌话,让人分不清他们真实的想法,或许他们对自己的夸赞也不过是一种礼貌呢。
酒馆是这个村子最最热闹的地方,维布伦有一片巨大的葡萄园,照顾这片葡萄园自然也是尤娜父女俩的工作之一,听莱尔说这片葡萄园是维布伦靠着自己一人开垦出来的,村长阿莫斯兰是个小气好色的人,他不肯帮助维布伦,甚至还想着法子刁难维布伦,一切土地和财产都归于领主,但是没有哪个贵族愿意接管如此偏远的地区,硬要说的话村庄应该归于金牛将军特雷西·布尼尔,而这位高贵的将军大部分时间都在王都里忙着争权夺势,他几乎很少会来到边境。
村长阿莫斯兰曾经凭借着他的谄媚换取了这位将军的几句褒奖,从此便常常以金牛将军的名义试图压迫村庄的人,但大家都熟知他的懦弱猥琐,以及尖酸刻薄,很少有人愿意听他的命令,好在他的妻子是位严厉明智的人,往往村庄里的人有什么事都会越过阿莫斯兰与他的妻子商量,只有憨厚热心的维布伦被这个欺软怕硬的软蛋吓住了,阿莫斯兰不肯将土地留给维布伦种植葡萄园,而没有葡萄园又怎么酿酒。
两人僵持了许久,耿直的维布伦无论如何无法说服固执的村长,直到某一天,阿莫斯兰忽然一改常态的支持起了维布伦,只不过从那个时候起,村长的身边多了一个形影不离的跟班。
后来维布伦的葡萄酒在村子里大卖,大家都被这香醇甜美的美酒征服,就连阿莫斯兰也不例外,而维布伦勤劳热情,他总是乐于倾听醉酒的村民们的牢骚,为他们出谋划策,渐渐地曾经死气沉沉的村庄变得充满了活力,人们便更加地喜欢维布伦这个酒馆老板,就连阿莫斯兰喝醉后也会红着脸夸赞这个曾经被他欺负的小子。
尤娜在村子里除去答应维布伦的工作外,最喜欢的就是安静地坐在酒馆的角落,低下头,倾听那些村民们口中的奇闻异事,或是一些吹牛扯皮,尤其是那位卢克先生,他最会说一些空大的话。
村子里那个叫做莱尔的小家伙很黏尤娜,有事没事总会跑来找尤娜,尤娜也把他当做朋友,稚嫩的孩童,这是她唯一可以好好相处的人了,或许就连她的父亲都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多么的渴望与人交流,父亲整天都在四处提防,他害怕周围的一切,哪怕这里的人们都很热情可爱。
尤娜会给莱尔讲一些小时候父亲讲给她的故事,一群掌握了神奇力量的人,他们总是不安分地打打杀杀,但有时也会为了守护亲人朋友做出一些牺牲,哦,还有某某绅士和某某太太背着家人相恋的故事,这并不符合秩序,但是他们相恋地故事真的很曲折。
有时尤娜还会教导莱尔写字,但前提是纸笔都由莱尔准备,尤娜的字娟秀整洁,正如她的外表一样,而莱尔则飞龙舞凤,字写得歪七扭八,如果不仔细地观察,很难辨认,大部分时候两个人拿着一根树枝就能在地上画上一整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莱尔生日那天,他拿着纸笔写下了:“我要一支新笔,和空的书本!”
卢克拿着纸左看右看,看不懂莱尔在写些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莱尔在向他卖弄自己的学问,这让根本不识字的卢克很恼火,小瘪犊子不好好跟着他打铁,跑去学写字,真是跟着外来人学坏了。
卢克没有在意莱尔的要求,还反过来斥责他把零用钱都拿去买这些没用的废纸,如果非要学写字那就在地上画画不就好了,何况一个铁匠需要识字做什么,他又想起来这小子现在已经很少跟着自己打铁了,于是他决定用沉重的父爱警醒自己的儿子,你生来就是为了锻造,而不是去钻研一些奇怪的符号。
莱尔把这件事告诉了尤娜,他很伤心,第一次发现父亲如此的不可理喻,他为什么不能像尤娜姐姐这样善解人意呢。
在村子里生活了足足一年,玛尔塔塔依旧在整日担忧议会的追捕,而尤娜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村庄,自从她因为一次意外在酒馆展露了真容,从此便不再极力隐藏自己的外貌,为此她和玛尔塔塔吵过几次架,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玛尔塔塔默许了她的任性。
然而美好的生活并不长久,由于南部边境的几个小国发动了叛乱,原先镇守在北部的部队被抽走一半,尤其是尤娜所在的这片区域,上山打猎的猎人总是会听到错乱的脚步声,或许是蛮族的部队,村子里的生活不再快乐安详,人们全都生活在无尽的恐慌之中。
而让这份恐惧变得失控的,是那一天,满身血污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村子,村长阿莫斯兰带人接见了他,有认识的人直接喊出了年轻人的身份,他是东边的一个村子里的人,翻过那座小山只有几公里的路就能到。
年轻人跪在地上大声嚎哭:“死了,全都死了!”
阿莫斯兰废了好大劲才从他的口中得知来龙去脉,一直游荡在边境的蛮族趁着防守松懈的时机闯进了莱布尼茨王国,他们已经屠戮了几个村子,包括年轻人的村子,女人全部活捉用来繁衍后代,鬼知道人类和那些人不人,兽不兽的鬼东西会生出什么,男人则都被杀死,有些甚至被挂起来作为储备食物。
那些蛮族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村子,但按照他们扫荡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也会发现这里,守护这片区域的卫兵们多半还没有发现这些蛮族,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村子早晚要被这群蛮族践踏。
村长阿莫斯兰号召全村迁徙,寻找庇护之所,这个提议很快在全村都通过了,即使很不甘心,但在活着面前,人们还是选择了妥协,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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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彩的世界瞬间褪色,天空被血色笼罩,大地出现龟裂,黑色的雾气从裂痕中不断喷涌而出,一切都将归于毁灭,这个世界只留下了绝望,茫然四顾,竟连一点希望也看不到,戴斯的脑海中绝望死亡的念头不断翻涌,烦躁而消极的情绪推波助澜,毁灭,死亡,绝望,破碎,虚无。
世界忽然坍塌,戴斯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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