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无辜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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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听到李珂的话，心中更加的惊慌了起来，她不敢去看李珂，因为这个铃铛是她从一个樵夫的身上拿走的。

很久之前，她忍耐不住饥饿，疯狂地想要吞噬记忆和生命力，以至于神智都开始模糊了，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四处游荡。

等到她神智恢复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的身边，而对方身受重伤——当然不是她的手笔，而是一只野兽。

阿狸发现对方的时候，这个中年人其实就快要死了。

她看着对方，犹豫了很久，还是强忍着饥饿，想要离开这里，避免自己逐渐变成一个怪物。但对方却在迷离之际拉住了她的手，喊着两个女人的名字。

阿狸扭过头想要挣脱开，但那个人却说着自己多么想念这两个人，而阿狸久久没有得到生命力和记忆滋养的身体，也不受她意识控制的开始了吸取。

于是，阿狸看到了对方的一生。

年轻时候的樵夫很幸福，有着自己的农田和青梅竹马的妻子，两人过的很幸福，并有了一个女儿。

但是，就在某一天，一伙土匪在他出门赶集的时候进攻了他们的村子，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把土匪斩杀殆尽的武士，以及自己妻女那凄惨的尸体。

没有了仇人，没有了一个亲人，樵夫离开了那片伤心的地方，随便找了个地方想让自己烂掉。他当掉了一切能够当掉的东西来买酒喝，甚至绽春节都没有去参加过。

直到身边仅剩下他儿时交给妻子，妻子又交给女儿的铃铛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随意的找了个活去做，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然后，他在某一天丢失了这个铃铛，疯狂寻找的时候，同时找到了一个被奇怪衣服包裹的婴儿。

他认为这是妻子和女儿的启示，所以就收养了李珂，想要开启新的生活。

可他每天晚上都还会梦到妻女惨死的经历，所以他决定去传说当中的忘忧花园，去忘掉妻女惨死的样子。

于是他告别了那个孩子，来到尚赞寻找忘忧花园。

然后，他失败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忘掉妻女的记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记忆，所以在忘忧花园处徘徊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但最后想要离开的时候，他被一只饥饿的野兽袭击了。

再之后，就是她的到来了。

樵夫十分的痛苦，他痛苦自己没能够保护妻女，痛苦自己没能够和妻女死在一起，痛苦自己没能够履行承诺，痛苦自己现在才想明白。

这份痛苦比死亡还让他感觉到煎熬，他以秒为单位的剩余生命当中，他只剩下了痛苦。

于是阿狸给了他一个美梦。

在生命的最后，他依旧是那个生活幸福美满的农夫，妻子和女儿依旧在他的身边，而他的儿子也十分的懂事听话，能够成为一个精明富有，并且充满同情心的商人。

他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于是抱着这份期待，樵夫笑着死了。

也因为对方对于妻女的爱，阿狸收起了他散落在旁边的铃铛，以此来提醒自己，自己又吃掉了一个人类的灵魂。

死去的樵夫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自己妻女惨死的事情了，但她还记得。所以只要她还记得，樵夫和他的妻女之间的幸福生活，就依旧存在，樵夫的感情依旧存在。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阿狸不想让自己被误解，所以她停下了脚步，直面着李珂的剑锋。

“几年前我遇到过一个樵夫……他在忘忧花园的附近被野兽重伤，死前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所以我拿走了他的铃铛作为纪念……几年他们的故事。”

阿狸莫名的不想让李珂知道她是一个吃人的野兽。

不，野兽也比她好，因为野兽虽然会吃人，但不会让这个人不再是自己，可她呢？吞食记忆，吞食情感，是真正的怪物。

但李珂却知道，故事不会这么的简单，他的手依旧没从剑柄上落下，眼睛也依旧死死的盯着阿狸。

“你是能够吞噬人的记忆和生命力的吧？我听说过你的传说，吞噬记忆的妖狐。”

他不知道为什么模拟器当中的自己没有在意这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模拟器当中的自己没发现。

但是对于他来说，他是不会装作看不到的。

老樵夫对他恩重如山，如果连报恩都不懂的话，那么他又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阿狸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李珂的眼神让她难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李珂，因为尽管她自己不想要这么做，但她依旧是吸收了樵夫剩余的记忆。

虽然就算她不这么做，老樵夫也会在数秒内死去，但这就是事实。

或许我这种怪物就不该活着？

看着李珂的眼神，阿狸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冲动，她在没有获得人类的理性之前，一直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

但在获得了人类的记忆，品尝过人类的情感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这样做是多么的卑劣，羞耻心一直纠缠着她。

所以她想要逃走了。

不打算给李珂一个回答，而是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但这个时候，李珂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阿狸，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

“所以我想要知道，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痛苦吗？

阿狸抬起了自己的头，她不知道老樵夫是否开心，虽然对方是笑着离开人世的，但那却不过是虚假的幻境。

“很痛苦，他一直都放不下自己收养的男孩，还有自己被杀死的妻女，所以，所以我编织了一个美梦给他，但是……”

抿了抿嘴唇，阿狸打算把实话说出来。

“……我也的确吸收了他的记忆，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一切的。”

“…………”

李珂有一瞬间想要拔出剑，但沉默了良久之后，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有证据吗？”

阿狸再次抿了抿嘴唇。

“没有。”

没有人能够证明老樵夫不是她杀的，而阿狸也认了出来，李珂就是老樵夫所收养的那个孩子。

或许，我应该在这里死去？

这样一来，世界上就少了一个怪物了。

饥饿难耐的阿狸，忍不住想到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