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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起来,在这样的春天里,一切都是那么明媚。
林兰楼的院子里有春花,在春风里摇曳。
李吹笛看着即将出门的林兰楼,忍不住追上去道:“路上小心。”
此时他心中生出一丝不舍和担忧。
“放心,这里是我的故乡,没事。”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李吹笛知道,林兰楼腰带上的纹饰很特殊,应该就是他身份的象征。应该是宋氏族人的标志。
水东宋氏定是认识这个标志。其他族姓的土司也该是认识这个标志。因为这些标志他们是不是就不会伤害他?
可是李吹笛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上前抚了抚马,又道:“早些回来。”
林兰楼点点头道:“到省城不是很远,两个时辰就到了。晚上我就能回来。”
李吹笛点点头。
他才知道林兰楼出门是很讲究的,他至少要带三个随从。
三个随从都是一样的装束,都是一样的马匹。
随从们的坐骑清一色的栗色。
栗色马的皮毛像锦缎一样水滑。
看来林兰楼此处的府邸田产不少,还有专门的马场。
应该有专业的养马师傅,不然马的品貌不会如此上乘。
随从们溜光水滑的马是本地马,体型矮小了不少,不像塞外草原的马那么高大威猛。
远远看去清秀结实。
黔地的马一直是朝廷的贡马之一。虽然体型偏小,但是耐力不俗,快而稳当,还能吃苦。
待林兰楼带着随从离去,李吹笛这才仔细看了看这林府的门楣和影壁。在不远处一块精致的石头上发现了建宅的铭文。
铭文清楚地记载府邸的建造时日,庄园的主人的身份。
庄园的主人是土司的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叫宋九娘。
成年以后,因为她的金贵,也因为她夫君英勇忠诚,她和她的哥哥们一样,分得同样的封地。
与夫君林十一守着一方,兰坪坝安抚司。
安抚使为林十一,世代世袭。
想来这样的封地和府邸在本地是属于郡主府的建制。
水东宋氏土司虽也是贵州本地土人,可是宋氏不远的先辈却是汉人。
所以他们对汉人的风化建制非常清楚。
李吹笛苦笑了,怪不得林兰楼的管家们称他为少主。
想来林兰楼这位少主大人是不打算在此地继承他的安抚使职位了。
若是他安心在此地经营,那么他至少是个安抚使,吏治清明,堪比流官吧?
得朝廷认可是从五品的官员。
李吹笛默默地笑了笑。
他记得不错的话,林兰楼少时失怙,只有母亲宋九娘带着他。
看来这个老宋土司家的郡主宋九娘也是个不同反响的人,竟能从遥远的黔地直接去了扬州。
直接将自己庞大的封地放手给了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人在扬州过的风生水起。
当年宋九娘可不是孤身一人前往扬州。
据说林兰楼的父亲给她留了不少管事的管家,是管家们带着她开启了扬州的生活。
李吹笛似乎并不知道宋九娘有自己的商队。并不知道林府的商队将扬州的生意做到了贵州。
他也不知道林府管家的实力可比京城第一镖局的人马都雄厚。
宋九娘本人生性淳良,待人极为亲善随和,知人善用。更有土司女子的野性。少有中原女子的繁文缛节。
有其母必有其子。
林兰楼是经营庄园和商铺的好手。这个李吹笛是知道的。
他和林兰楼名下的商铺六七家,他常年在外,林兰楼一人在家打理的有条不紊。
他们在千里城庄园里的管家,不下十人。
若是算上家仆和商铺的伙计,至少也要有四五十人吧。
可是此处安抚司的府邸的管家和佣工,看上去不下百人。
李吹笛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
不曾想当年的凤凰山庄的少庄主莫问荆却以为林兰楼是个穷人。
曾赠送他不少财物,并给他很多建议,让他能够开创自己的家业。能活的好些。
而林兰楼没有拒绝,他非常得体地接受了莫问荆的好意。
而且一直记得莫问荆的体恤提携之恩。
也是因为感念莫问荆的好,甚至可以为了当年的这点馈赠情分几乎搭上了性命。
可是谁知道命运是这般造化弄人。
林兰楼为了莫问荆出生入死的时候,竟在阴差阳错中遇到了金沙姑娘南乔,得了南乔所生的两个宝贝孩子,梧桐和渔歌。能视为己出,亲自抚养。
在奋力救莫问荆的时候,他也遇到了毕生知己,李吹笛。
一生生死相伴,不离不弃。
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扑朔迷离。
也许也还应了那句老话,好人有好报。
秘云深根本闲不住,他约李吹笛一起出门,去附近的镇子上四处走走。他想了解一下这里的风物。
李吹笛却笑道:“兰楼的这处宅子离官道不远。四处都是屯堡的军民和工匠。风物人情应该会和南直隶的人差不多。”
毕竟太祖年间的三十万大军沿官道驻扎屯居,至今早已经成气候,绝不会是单纯的本地人。
他们当年可都是大明的皇家军队,至今依然享受着大明的优待和补贴。他们的富足早就了这里的繁华。
据说这些当年来的三十万大军和家属们依然记得自己身负皇恩的血统,不与本地居民通婚。
保持着汉人的习俗,保持了汉人的血统和风化。
这里的屯堡人可是有着自己的优渥感和尊贵感。
李吹笛因为几次路过贵州,这些情况他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待梧桐和渔歌早课回来,李吹笛陪他们吃了早饭,送他们去学堂后,李吹笛很愿意陪着秘云深去附近的小镇上转转。
这里是兰楼的家乡和故土,他也愿意有更多的了解和亲近。
果然,镇上除了本地特有的物产之外,大多人依然是大明汉人的习俗和官话。
很少有什么地方的官话有这里的官话说的人那么多,那么普遍。
堪比京城。
秘云深充满了惊奇,道:“这里人的气质比中原还要尊贵。他们的衣衫做派简直能和苏杭相比肩。”
大明的服饰布匹样式一度将苏州视为老大,苏州的样式就被称为苏样,向来有苏样冠天下的说法。
李吹笛笑而不语。
当然这里可是大明军户和匠户,这里可不是随处所见所谓的贱民。
整体看上去,这里人仪容和身份自然要尊贵的多,也富有的多。
也或许真正的穷人甚少来镇上。
小镇上竟有西北的吃食,碗坨。
秘云深看着李吹笛,就站在街边的小棚子里不愿意走。
李吹笛笑了笑道:“想吃就吃吧。我给你要一碗。你在千里城也不一定吃的着。”
其实这种东西是络衣爱做的食物。并州的特产。
此地的军户和匠户自然是来自各地。有并州的特产并不奇怪。
想来络衣也是并州人氏。
李吹笛并不想吃,他曾经在并州多年,这样的东西他并不稀罕。
只是秘云深看上去是如此高贵清秀的公子,坐在棚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着碗坨,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一处街角有换马蹄铁的铁匠铺子,秘云深又看了看李吹笛。
李吹笛道:“兰楼府上有自己的蹄铁匠,不必到这里来换。”
二人出了镇子,秘云深道:“不曾想先生竟是如此富有尊贵之人。在这里,他的身份应该很受尊重吧?”
“他是宋氏老土司的亲外孙,是现任宋氏土司王爷的亲外甥。他的母亲被称为郡主,当然是尊贵的很。”
“可是先生好像不以为意?”
“兰楼的娘亲宋九娘似乎并不在意,早早就带着他离开这里。所以我们的兰楼先生自然也习惯了扬州的生活,习惯了大明普通汉人的生活。土司家族的尊贵似乎对于他没那么重要。”
“先生的住处离省城多久的路程?”
“骑快马也不过两个时辰。”
两人出了镇子慢慢地走,后面两个林兰楼府上的随处远远地跟着。
抬眼望去,不远是金黄灿烂的油菜花田,另一侧是油绿的田野。
恍惚间如行走在江南的田野间一般。
春风和暖,细柳如烟。
谁知道在这样轻松愉快的田野间,,不一会他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在田野间的一处土坡上,一个人正斜躺在上面,胡乱用衣襟盖住了脸,似乎在休息。
这个衣衫暗灰色的人根本看不清脸,也看不清容颜和体型,可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个年轻人。
而且能让李吹笛这样的江湖老手见到他便立刻警觉起来。他的手甚至摸到了腰间的剑鞘。
秘云深也感觉到了异常。
这个躺着的人绝对非同一般。
待李吹笛和秘云深经过的时候,这个暗灰衣衫的人动也没动,只淡淡道:“今日在下缺盘缠,两位大侠可否能借给在下些银两?”
李吹笛立住了,秘云深也立住了。
秘云深最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在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从不说话,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不大说话。
只是抬眼看着李吹笛。
李吹笛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钱袋,掂了掂,抛了过去。
暗灰色衣衫的人抬了抬手,接住了钱袋,道:“谢谢阁下。”
脸上的衣襟都没有取下来。看也没看李吹笛和秘云深。
似乎也根本不打算让他们两人看到他。
不远处跟随的林府的随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吹笛抛了钱袋,便带着秘云深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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