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孤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6章 愆者罪也,策命师,问剑孤鸣,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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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和尚沉声道:“众生罪由心生,轮回自有果报。他们纵然对女施主有不正之心,却也罪不致死,女施主何不心存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红衣少女柳眉一挑,冷哼道:“真是虚伪的说辞。你们和尚不是讲究因果吗他们对我不敬,便是因,我要因此杀了他们,这就是果。因果报应,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年轻和尚倒没料到这女子不但心狠手辣,更是伶牙俐齿。又见她眼神迷离地注视着自己,心头不知为何忽然一跳,竟然一时没有回答出话来。
而无嗔趁两人对峙之际,立刻示意桥上众人立即快速过桥离去。尚未过桥的一小部分人,也慌忙后退到狭谷出口,和明川与商意行挤在了一处,于是如今鹰愁涧上的空地上豁然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只留下那黑袍中年人独自站在离桥头的不远处。
而那瞎眼的汉子,此刻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
“小和尚,你倒是说话呀!”少女见年轻和尚垂目不语,不由喜笑颜开地道:“你其实也是赞同我的,是不是”
年轻和尚忽然抬头,看着那少女,正色说道:“虽说因果自有报应,但女施主手段残忍过激,所说更是太过歪曲无理。若世上人人皆如女施主这般,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人间如变修罗场了吗所以女施主说的道理,小僧不敢苟同。”
“小和尚,我可没心思和你讲道理,我还要再杀一个人,杀完了我就走。”红衣少女微笑道:“看在你长得挺顺我眼的份上,你赶紧让开。否则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年轻和尚却一动不动,依旧双手合十,道:“女施主妄造杀孽,难道就不怕因果报应会降到自己身上吗”
少女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美目一转,柔声说道:“小和尚,你是在担心我吗”语气之间竟温柔无限。
此言一出,年轻和尚没来由的脸色一变,顿时心潮起伏,竟是愣在当场。无嗔眼看师弟神色古怪,心头顿时一震,立即看着少女沉声说道:“女施主请放尊重些,出家人面前,不容你出言轻薄!”
那少女闻言,神色骤变冷煞,她与无嗔冷眼相对,诡笑道:“我与他说话关你屁事你再多嘴,我一剑杀了你!”
“你……!”无嗔又忍不住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他看了一眼小师弟,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沉声道:“女施主若执迷不悟,小心以后沦落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少女冷笑一声,依旧一副关你屁事的样子。
年轻和尚心头情绪已有波动,这让他顿感迷惑,不知自己修佛多年的心性为何会在此刻把持不住。他躲避着少女的眼神,立即辩解道:“我佛有慈悲怜悯之心,在小僧眼里,众生皆同,非是对女施主一人。如果女施主肯迷途知返,小僧愿为你在佛主金身之前诵经七日,减轻罪过。”
少女见这相貌俊朗的年轻和尚神情闪躲,不由更觉有趣,她笑道:“看来你也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我的罪过谁要你帮忙减轻你若真想帮我,现在就躲开,我若不杀最后一个人,我肯定是睡不着觉的。”她嘻嘻笑着对眼前和尚一眨眼,神情俏皮地接道:“你若让我睡不着觉,那也是罪过。佛主肯定会怪罪你的,你说对不对呀”
年轻和尚心头纷乱,不想再和她纠缠,沉声道:“小僧好言相劝,若女施主执意如此,那小僧就只有得罪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莫及。只因他自幼研习佛法,心性已达坚定不移的境界,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以无比平和冷静的心态去处理。却不料今天见到这个刁蛮任性心狠手辣的少女后,竟让自己古井无波的心境大受干扰,坚若磐石的定性已有动摇之危。于是出口便是急躁之相,与平时的自己大不相同,种种怪异迹象横生于心,如何不让他有如坠迷茫深海之感
“得罪”少女长眉一扬,语带挑衅的问道:“小和尚,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动手吗”
年轻和尚沉下心湖,他恢复庄严之相,正容道:“我佛虽慈悲为怀,可也有雷霆法相。女施主杀孽深重,非等闲之事。若再执意伤人性命,小僧只得出手阻止了!”
红衣少女瞟了一眼和尚身后,发现除了无嗔之外,其他人早已逃之夭夭。她登时一顿足,冷声道:“既然你要护着他们,那我就只有找你赔命了!”说罢忽然伸出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朝年轻和尚脸上拂去。
她这一下十分古怪,出手轻飘飘很是缓慢,更是毫无招法可言。与其说是出招对敌,倒更像是她伸手想去抚摸小和尚的脸庞一样。
可年轻和尚见过这少女的狠辣手段,虽没看出她的出手有何高明之处,但对她始终抱着戒备之心,唯恐暗中还藏着更诡异的杀招。见她手掌扫来,顿时如临大敌,不由后退一步,身上明圣之气倏然爆发,顺势一掌平胸推出。
这一掌有备而发,掌劲凭空横冲,威势惊人。少女似乎没想到小和尚出手如此坚决,神情愣了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她已来不及闪躲,任凭小和尚强劲掌力瞬间击在她胸膛之上。
嘭一声闷响,红衣少女被掌劲击得浑身一震,脚下不由连退数步,最后一步踏在吊桥空隙间,整个人往后一仰就从桥上掉了下去。
年轻和尚大吃一惊,以那少女狠辣诡变的手段,他哪里会想到她竟会不躲不闪硬受他这一掌惊诧之间,看到少女已经掉下桥去,顿时脑中一炸,踏步赶到那处空隙处,低头一看,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啊……我杀人了……”
年轻和尚才恢复平静的心湖再度卷起波澜,他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竟是怔在桥上。
他自幼在天轮寺长大,佛法精深,并且武道修为超绝,但一直都不曾犯戒杀生。如今因自己一掌就断送了一条人命,心中一时哪里能够接受这样的变故他呆立桥上,满脸都是愧疚之情。这一刻,他不再是精晓佛理的佛门奇才,而是一个因无意犯错而无比后悔的少年而已。
而离他不远的无嗔也大感意外,他万没想到那本身武功高强的凶狠少女,竟会不敌师弟那简单一掌而掉落河底。
桥上忽然黑影一晃,那中年人眼看红衣少女忽然失足掉下吊桥,竟不管那一点微弱的警示气机,拔身而起就掠到了桥上。
中年人心中同样惊诧,因为那个少女的武功修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绝对不会因为小和尚那一掌就掉下桥。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诡计多端的少女,但毕竟身为一门同袍,况且两人还身负绝密任务,所以那个少女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就在众人各自心怀猜测之际,桥上空洞处腾起一团红影,在清脆的娇笑声中,人影稳稳落在年轻和尚面前。
黑袍中年人心头一松,脸色却依旧冰冷。
无嗔脸色一变,心道这女子果然难缠。
“哟,小和尚,你看上去怎么有些伤心的样子”
红衣少女鬼魅般重现,她双手负背,俏皮地凑近小和尚,笑道:“你如此沮丧,是因为你刚才差点把我杀了吗”
小和尚猛然回神,见少女完整无缺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心头一颤,他脱口问道:“你没死么”
少女冷笑一声,道:“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怎么,你很想我死么”
“阿弥陀佛。”小和尚暗自松了口气,他低下头,道:“小僧并无杀生之意,如果女施主能就此罢手,小僧自不会再随意出手。”
“没有杀生之意”红衣少女嘴角忽然渗出血迹,显然小和尚那一掌让她也受了内伤。她冷冷道:“小和尚,你若没有杀我之心,为何出手那般果决沉重如果不是我抓住桥下的铁索,现在我早已经死了。”
年轻和尚心神剧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红衣少女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大感快慰。她抹去嘴角血迹,再次露出俏皮天真的笑容,说道:“小和尚,你现在的模样当真特别有趣。你心中是不是很内疚没关系,我没有死,你就不算破戒。既然你不想我杀人,那就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看在你愧疚的份上,今天不杀人了,如何”
小和尚闻言心中一动,倘若能让她不再杀人,那也是一件大功德。但转念一想,这女子阴险善变,不知她又会耍什么诡计,当下心中犹豫不决,一时闭口不言。
“师弟,且莫答应她!”无嗔沉声道:“这女子心性邪恶,不能信她!”
少女眼光越过小和尚直盯住无嗔,眼中杀气腾腾,冷声道:“老秃驴,你敢再多说一句,我就在你面前多杀一人,你信不信”
无嗔目光一寒,亦是沉声应道:“你若敢动手杀人,无嗔就算破戒也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话音未落,惊觉身后凛冽的气机瞬间将他锁住。大和尚冷哼一声,蓦然转身,就发现那黑袍中年人正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他。
无嗔和尚戒备惊觉之心顿起,看来这个少女的同伙,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高手。
鹰愁涧吊桥之上,二对二的局面,气氛一时僵持。
“怎么样,你不敢答应吗”少女冷笑着对小和尚道:“你们这些和尚不是每天都在说要普度众生吗怎地如今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也罢。只要女施主肯放下屠刀,小僧答应你便是。”小和尚忽然轻叹道:“不知女施主要小僧答应你什么事”
无嗔闻言,脸色一变。小和尚心有所感,双手合十,喃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僧愿以己身果报,换取他们一线生机。”
少女见他一脸肃穆,不由得掩嘴呵呵大笑起来,道:“小和尚如此紧张作甚莫非你是真的担心会下地狱么”
“女施主何必多说”小和尚沉声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红衣少女娇俏的脸上竟然浮现出难得的清澈表情,眼神更是柔软如水毫无半点杀伐之色。她看着小和尚,轻声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大感意外,他以为那少女定会让他答应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古怪之事,所以一直心中忐忑不安。不料她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倒令他一时难以置信。
“你若再不说话,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少女见他久不开口,脸色就沉了下来。
“小僧法号……”小和尚抬起头,与少女四目相接,却被对方奇怪失常的眼神看得心中跳动不安,语气不由一顿。他不敢再刻意去看她,于是垂目接道:“小僧法号,无愆。”
“无愆”少女眨巴着眼睛,“你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小和尚无愆神情庄严肃穆,耐心解释道:“愆者,罪也。小僧法号是师父所取,无愆,便是要小僧无罪无过,明悉佛理奥义,解脱众生苦难,便行我佛慈悲之愿。”
红衣少女扬眉道:“你的名字真是奇怪,既然要无罪无过,那何必要在你名字里加这个愆字难道你一生下来就是带罪之身吗”
这一句看似无心之言,竟然令无愆心头莫名的一动。
这一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因这个邪门少女的一句话,竟会成为他以后命数里的一句谶言。
见小和尚神色有些恍惚,红衣少女诡秘的笑道:“既然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我也答应你,今天不杀人了。”她迈步走到无愆身旁,忽然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让年轻的佛门奇才心潮翻涌的话。
“小和尚,我的名字叫伏乙。”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低浅着声音道:“我喜欢你。”
无愆浑身轻颤,如遭雷击。
红衣少女说完,得意洋洋的纵身而起,手中的赤练短剑如同一条蛇一般的缠到了她的腰间,原来竟是一柄软剑。
她身似红云滚动,飘落在那黑袍中年人身旁。然后转身对还在发呆的年轻和尚大声喊道:“小和尚,记住我的话。下次你若再见到我,我可不会对你客气了。”
年轻和尚双眉轻皱。
“你少说两句吧。”中年人阴沉着脸低声告诫她,“此地还有高人在场,不可久留。我们快走,免得误了大事。”
红衣少女显然心情很好,竟然破天荒没有和中年人反驳,她看了一眼年轻和尚后,转身向桥的另一头飞掠而去。
那黑袍中年人显然要低调得多,没有施展轻功,但步伐谨慎而快急地也紧跟着离去了。
转眼之间,一红一黑两人就进入那个山口,身形消失不见。
“师弟,那个妖女和你说了什么”
无愆心里一跳,哪里敢把少女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如实讲出来顿时呆了一呆。
无嗔见师弟有些魂不守舍,心中隐隐感到些许不妙,皱眉道:“师弟为何突然之间禅心大动心神不宁”
无愆长吐一口浊气,微微摇头道:“师兄,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心性动摇,莫非修佛多年,依然无法消除心头魔障么”
无嗔正色道:“修行路上,本就障碍重重,要做到斩七情断六欲并非容易之事,重要的是要知道如何克己摒除。所谓众生相,皆无相,这一点师弟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无愆神色一振,对无嗔颔首道:“多谢师兄指点迷津。”
无嗔摇头道:“师弟言重了。凭师弟的觉悟,哪里会不知这些道理只不过你毕竟年轻,禅定之心尚缺稳固。若能保持明心见性,区区心头魔障,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而后方得大智慧。”
无愆神情渐归平复,眼睛望着那处山口,忽然心中暗道:“众生虽皆苦,但毕竟还有解脱之道,可我心中迷惑的解脱之道却又在何处呢”思忖翻涌间,心头罩上一片迷茫。
“只是今日让那个妖女走脱了,想来实在有些不妥。”无嗔同样望着对面那处出口,皱眉道:“那两个人形迹可疑,出手又如此狠毒,绝非一般的江湖中人。由他二人就此离去,只怕还会生出更大的祸端。”
无愆脱口道:“那女子既然已经说了今日不再杀人,看上去并非说谎。”
无嗔轻叹摇头,他盯着小和尚的眼睛,说道:“师弟,你江湖经验太浅了,那女子嗜杀成性手段恶毒,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她的话你岂能相信倘若以后那二人在江湖上引起无端灾祸,那就是我俩的罪过了。”
无愆一听也觉有理,但想起那少女时而天真时而诡邪的模样,心中竟涌起一阵难言的奇怪感觉。她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自己却偏偏对她并无太深的敌对之意,那一片红影始终在内心深处忽隐忽现。小和尚心头暗自懊恼自己为何会忽然生出这种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
无愆心头纷乱如麻,一时没了主张,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平日的聪慧睿智。他只得随口问道:“那么师兄的意思是……”
无嗔沉吟片刻,然后郑重说道:“观那两人的所行所为,必是江湖上的邪祟魔道之流,那女子视人命为草芥,更是罪不可赦。你我身为佛门弟子,当有除魔卫道维护众生的觉悟。所以我怀疑这两个形迹诡秘的人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放任他们就此离去,只怕会在江湖上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略微一停顿,接着说道:“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立刻动身追踪他们的形迹,暗中查探他们到底有何目的。若是他们不再有危害他人之举那便罢了,如果真有另外的阴谋,我们便要当机立断出手阻止,以免酿成大祸。”
无愆听得心神震动,他不得不承认师兄言之有理。如果那两人只是普通江湖中人,哪里会像那个红衣少女那般出手便是致人死命的手段况且那少女个性乖张邪异我行我素,杀人只凭自己心情,可谓任性妄为至极。
而像她这样的人,就算如今江湖如何混乱,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无愆定下心境,决意抛开心头莫名衍生的奇怪情绪。他皱眉道:“师兄所言不无道理。可我们此行是为了护送明光佛塔返回天轮寺,住持方丈还在等着明光佛塔开启舍利塔林的迁移仪式。此事也丝毫耽搁不得。”
无嗔颔首道:“此事我自然晓得。所以我提议你我二人分头行动。一人护送佛塔回天轮寺,一人即刻启程追踪那两人,以那二人的身手,再晚一点只怕会追不上了。”
无愆略一沉吟,即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负责追踪,师兄尽快带着佛塔返回天轮寺。若方丈问我行踪,师兄可如实告知。”
无嗔闻言,暗地里微微一皱眉,倒不是无愆的提议有何不妥。无愆虽年纪轻轻,可他的佛门武功修为实乃天轮寺数十年来第一人,被天轮寺上下寄予厚望,以他的天资根骨,更有希望使天轮寺重返三教顶峰之列。但无愆同样有着江湖经验欠缺的弱点,面对险恶诡谲的江湖,不光要靠武功自保,更要能谨慎应对各种算计,所谓人心难测。行走江湖,最可怕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无愆现在的心境就如同没有被污染的湖水,清澈见底,没有波澜。可他一旦独自踏入江湖,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东西就会不断侵蚀着他明净的心境,意图动摇他稳固了二十几年的禅心。他若能妥善应对,那自然对他的修行有着巨大的裨益;若是经不起考验,那他二十年的佛门修为就将受到冲击,若他有何意外,那就不单单是他个人,而是整个天轮寺都将受到无法想象的影响。
更让无嗔心有顾虑的是,自己这个小师弟,虽然根骨惊奇天资超凡,可是却生来有一种对世事都抱着质疑的性格,越是让他迷惑的事,他越会深入去探知,一直到最后让自己得到信服的答案才肯罢手。对于佛门奥义,他就是以这样的心态去钻研,所以才能在数届天下佛宗禅辩大会上争得第一。而就是因为无愆有如此怪异的双刃剑性格,他在天轮寺也曾被许多无法理解他的同门视为另类。
所以无嗔很犹豫,因为这个江湖,并不是只需要质疑的看法和慈悲的心肠就能走得通的。若是让无愆独自一人面对,那他将会面临的不可预料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无愆见师兄神情凝重,心中已经猜到几分缘由,他正色道:“师兄心中的顾虑,无愆自会小心谨慎,我虽不曾独自行走江湖,却也知江湖险恶。想必师兄也已经看出我们今日所遇之事,已经对我心境略有影响,与其让心性不定,倒不如亲自去面对解决,这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历练修行。”
无嗔闻言,不由微微一叹。他心中虽矛盾,可也知修佛之道,最忌境心染尘,若果不破除心头迷障,修行境界就会滞留不前。心境之尘,可大可小,如若参悟不当,便会使修行者的心湖引起滔天骇浪,境界甚至一落千丈,那一身修为就有崩毁的可能。
如果这种可能落在被寄予厚望的无愆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既是如此,那师弟就自己小心。”无嗔久思之后,最终接受的无愆的提议。除了那些主观原因之外,还有就是论武道修为,无愆要比他高出太多,而那黑袍中年人和红衣少女显然也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武功路数邪门异常,倘若双方真有正面冲突,以一敌二,无嗔明白自己并无太大胜算。综合考虑之下,显然是让无愆负责追查更为妥当。至于无愆能不能独自应对未知的变数,那就只有靠他自己的心志了。
主意既定,无嗔便嘱咐道:“师弟此行暗藏凶险,行事必当多加谨慎,邪门外道诡计多端,不可轻易中了圈套。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师弟应当尽快返回,我们再从长计议。”
“师兄教诲,无愆谨记在心。”无愆取下背后背囊交于无嗔,再双手合十,道:“师兄一路珍重。”
无嗔背好背囊,也合十为礼,面色凝重的看着无愆,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禅心修来不易,还望师弟好之为之。”
“是。”无愆颔首,神情肃然。
无嗔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他高大魁梧的身躯行走在吊桥上,竟是如履平地。
无嗔目送师兄身影消失在对面山口后,方才转身看了看鹰愁涧,微微皱眉。
此刻鹰愁涧上流民已经离开大半,如今只有少数十几人还滞留在此。无愆目光扫过那地上惨死在红衣少女剑下之人的尸体,不由长叹一声。
他快步走到桥头,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高声说道:“小僧尚有要事,无法安葬亡者,只有随身盘缠三两,请各位施主将那人就地掩埋,也算功德一件,不知哪位施主愿发善心”
那些流民见这年轻和尚赶跑了那杀人的女魔头,对他颇为敬重。如今又见有银子可赚,都不由纷纷高声应答,却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当先跑了过来,率先拿走了银子,同时大声道:“大师菩萨心肠,我等自会将他好好安葬,不让他曝尸荒野。”
“阿弥陀佛。”无愆对他二人躬身合十,“那就有劳两位施主了。”
他心系要事,再不顾惊世骇俗,转身双足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一道流光幻影般拔空掠过六七丈长的吊桥,瞬间穿过对面山口不见。
鹰愁涧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见到了神佛现世。
躲在山壁间的明川看得心中一跳,脸上涌起一阵羡慕神情。
此刻少年身旁的老穷酸,早已卸去了一身澎湃气机,那瘦马背侧的长剑,也同时归于安静。
对于忽然身现奇怪现象的老穷酸,明川心中大是疑惑,他皱眉问道:“师父,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发羊癫疯了么”
“你才发羊癫疯了!”商意行抬手赏了少年一记爆栗,气笑道:“有你这样和师父说话的徒弟吗”
少年揉着发痛的头,怔怔地道:“那师父你为何身上会忽然有风散出这天本来就冷,你可别又招上风寒了,这荒山野岭的我可没地方给你抓药吃。”
商意行顿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老穷酸苦笑着牵了马,在明川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少气我就不会生病了。赶紧走吧。”
两人一马来到桥头,明川皱眉道:“师父,你怎么还带着这破马你看这桥,它能过去吗”
商意行摇头道:“你小子又想干嘛”
干瘦少年回头看了看那黑袍中年人和红衣少女留下的那两匹马,兴高采烈的道:“师父你看那两匹马多好,不但能骑着走,还能卖出好价钱,我们带着何乐而不为”
“我老是给你说,做人不能喜新厌旧。”老穷酸冷笑一声,“你要是不怕那两个凶神恶煞认出来,你就带着。”
少年闻言,想起自己差一点就被那少女剥了皮,就不由心头一紧,顿时泄气。他嘴巴撇了一撇,哼道:“那这破马你要带就自己带,看你怎么过去。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真的走到了桥上。可一低头,看到破烂的桥板下奔腾咆哮的河水时,他顿时在心里叫了一声娘,脚下硬是不敢乱动半步。
“怎么不走了”老穷酸在他身后怪笑道。
“师父,您是老人家,我尊老,让你先走。”明川翻着眼皮,转身对商意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穷酸淡淡一笑,哪里不知道是这小子有意想看他笑话的意思
然后他就做了一件差点让少年把下巴惊掉在地上的事情。
鹰愁涧上,一个斗笠蓑衣的穷酸老者,单手托着一匹瘦马,忽然就从这座吊桥的上空轻飘飘的飘了过去。
一人一马,御风身似叶,轻纵如浮云。
鹰愁涧上的残留之人,又再一次惊得差点下巴脱臼。
正在就地挖坑的那两人,更是双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数息之间后,一人一马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对面山道上。
老穷酸在对面笑意吟吟的望着明川,朝他喊道:“臭小子,赶紧的,我们还要赶路呢。”
明川这才惊醒过来,脑袋里一片空白,敢情自己这个师父,原来一直都在隐藏他的真实本领,自己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穷读书的老家伙,却不知他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他恼怒的跺了一下脚,向对面叫道:“原来你一直都在装疯卖傻!你这算什么爱幼你给我等着……”一边说,一边咬牙抓着铁索,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指着老穷酸鼻子骂。
可他不会飞,而那个老穷酸,会飞。
鹰愁涧上空的阴云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已经走到吊桥中间的少年吓得浑身一激灵。
而对面山道上的商意行,却抬头望着天空,喃喃说了一句。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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