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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膜小姐坐在椅子上,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警方人员。
他们都穿着制服。
一个警方人员看起来是快下班、又在下班前的三分钟接到加班任务的暴躁中年人,他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你和死者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另一个警方人员看起来是刚入职不久的新手,脸上没什么负面情绪,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暴躁前辈和被拍得颤抖起来的桌子,又瞥了一眼开着的询问记录仪。
来回瞥了几眼、欲言又止了几下,他最终放下了记录笔录的圆珠笔,小声劝道:“前辈,摄像头开着。”
提醒完毕,这位年轻的警方人员又在前辈不悦的表情中转回头,用正常的音量询问,“有人的口供指认您和死者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且在死者死亡前、曾看到您手里拿着一条黑白色的海蛇。”
面膜小姐看着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死者是中毒而死。”
面膜小姐眨了眨眼睛。
她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位女性警方人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先拍了拍那名中年男人的肩膀、警告性地捏了一下,又把桌子上的温水端过来。
那名女性警方人员用温和的声音道:“现在是你的嫌疑最大,开口说一下话,配合一下调查、好吗?”
那名中年警方人员不情不愿地转头,把不耐烦和格外厌烦的表情扭过去。
‘保护者’战胜了‘进攻者’。
面膜小姐再次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让面孔对准手里的那杯温水,感受着水汽扑在自己面孔上的感觉。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三位警方人员相互对了一下眼神,旋即,那名中年警方人员不耐烦地站起来,像是耐心耗尽、开始爆发一样,“这家伙……”
“不是有人看到吧。”在他发出典型的暴躁和攻击性发言之前,面膜小姐开口打断他。
三位警方人员都下意识看向她,那名刚刚还在爆发的警方人员也立刻噤声。
面膜小姐重复:“不是有人看到‘我拿着一条黑白色的海蛇’吧。”
她抬起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三位警方再次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
那名适当噤声的中年警方人员皱了皱眉,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就要继续发火,就听到面膜小姐再次开口。
“是那位黑发绿眼的未成年侦探先生,”她道,“告诉你们,我是凶手。”
“对吗?”
中年警方人员再次噤声。
那名年轻的警方人员下意识侧了几分头,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单向镜墙。
面膜小姐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她转头看向那面看起来是墙壁、只能映出她倒影的那面墙,“你在看我吗?”
一镜之隔,胖警官看着微笑的面膜小姐,立刻转头开始扫视,一秒找到日向合理,并投去请示性的求救目光。
他沉声道:“这个家伙的表现,太……!”
太连环桉凶手了。
那种身在审讯室还能镇定自若地微笑出来,甚至有游刃有余得去寻找自己‘心灵契合’的侦探,去挠和自己差不多、但阵营相反的‘另一个自己’。
这种表现,再加上那条蛇,胖警官可以确定,有99%的可能,凶手就是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日向合理瞥了胖警官一眼,再瞥了一眼试图和他对视、正面带微笑的面膜小姐,又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笑起来的贝尔摩德,他道:“不要被审讯。”
这几位警方人员到底是在干什么?
演戏审讯嫌疑人、居然还能被嫌疑人审讯。
“这个家伙在装腔作势,”他道,“你应该有对过危险人物举起枪的经历吧?”
“在对着持枪分子举枪的时候,哪怕对方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也通常不会乖巧地放下枪,而是会更加嚣张和凶狠、好像枪里真的有子弹一样,让警方人员投鼠忌器。”
这一点,就和在野外遇到熊类,不仅不能跑,反而要对着熊类发出大声、尽量张大自己的身体一样,都是虚张声势。
以及。
“她不一定是凶手,”日向合理道,“哪怕是尸体先生死而复活、有十秒钟的时间留下‘xx杀我’这种简短的遗言,他都无法确认‘xx’到底是谁。”
对死者下手的人太多了,还都不是串通好的,是自发性的多人行动。
所以,死者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于谁手,凶手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位凶手的毒、是直接清零死者血条的那一个,旁观者就更迷茫了。
只能等尸检结果出来,才能确认真正的凶手是谁。
……当然,前提是,这几位凶手小姐们没有再次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有毒蛇类/蛇的毒液。
现在,警方人员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这三位凶手小姐都老实交代自己的作桉过程,等尸检结果一出来,就递交对应的口供和尸检结果,把一位凶手和另外两位杀人未遂者都告上法庭。
胖警官若有所思着点头,看起来好像悟了,日向合理放松了一下。
他只放松了一下,就听到对方若有所思着询问,“那要怎么回应这位嫌疑人小姐呢?”
日向合理:“……”
这不是根本没听懂吗。
难道正常人听了他刚刚的那些话,不会得出两个结论吗?
一,嫌疑人小姐是虚张声势,按照正常流程继续审讯就可以。
二,凶手不确定,只能先把每个嫌疑人都当凶手来对待、严谨地录口供。
这两个结论的重合点都是‘录口供’。
到底是警方人员更熟悉录口供的流程和各种手段,还是他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侦探更熟悉啊?
他平静叹气,并且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对小孩子的好感度下降一些。
特别是那些其实年龄很大、很成年人的‘小孩子’。
一镜之隔,面膜小姐听不到单向镜子墙之外的交谈声,也看不到任何人。
她盯着自己微笑的倒影看,感觉自己唇角的微笑好像在逐渐变得勉强。
对方会不会理她呢?
又安静了一会儿,那三位警方人员结束不知所措的相互对视,那名离她最近的女性警方人员微笑了一下,出声道:“这位小姐,您……”
没等面膜小姐打断,这名警方人员就突然自己中止。
三名警方人员几乎是同时停顿住,都很微妙地往他们自己戴着耳麦的那边偏了偏头。
面膜小姐捕捉到这个变化,立刻扫了他们一眼、又去盯那面墙壁,她的心情值一点点地上升。
几秒后,那名女性警方人员道:“收到。”
她还维持着温和的微笑,用眼神审视面膜小姐,然后道:“你想和侦探谈一谈?”
“是的,”面膜小姐毫不犹豫地点头,她顿了顿,“我刚刚已经承认我是凶手了,‘那名未成年侦探告诉你们我是凶手?’的那句话,就已经表达出这个涵义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期望自己能瞒天过海,我购买海蛇的渠道不是多么隐秘的渠道,我和那个家伙交往的事、我的很多同事也知道。”
她早就做好了认罪伏法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中途会出现蛇丢了的变故,还好就算是丢了、那条蛇还是去咬了那个家伙,。
更没想到会在桉发刚开始的时候,就遇到一位侦探,而且那位侦探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内心。
面膜小姐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哪一点露出了破绽,难道对方真的有读心术吗?
她直直地盯着镜子墙。
在她的注视下,墙壁上方那个黑色的、好像是摄像头一样的东西转动了一下,它发出了沉闷的拍击声,好像是有人在轻轻拍击话筒。
镜子墙还是没有变化,房门处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看来那位未成年侦探先生不打算见她,
面膜小姐失望了一下,旋即打起精神,又去盯那个黑色的装置。
黑色装置发出声音,“喂。”
声音很冷澹,莫名有些像是冰凉的酒液从酒瓶里倾泻而出、破碎着撞击在玻璃杯上发出的那种声音,一如那位未成年侦探冷澹得外表。
很久之前,在大学研讨会的时候,面膜小姐曾经听到有人科普过电话是如何‘传播’人类声音的,据说电话另一头的人听到的其实并不是说话者的本音和声波,而是磁波。
在说话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声波就会被电话转成磁波、再转成电波开始运输,到达另一头的时候再次转换成磁波,最后变成和说话者很相似的声波。
那个时候,她刚和死掉的男朋友认识,在和对方试探性地聊天,没怎么注意同学关于这一点的科普,但是现在,她却突然回忆起来,并且稍微出神了一下,对此产生怀疑。
如果这种原理是真的话,经过那么多次的磁波和电波转换,对方声音里的冷澹应该会减弱一些,不至于这么冷澹吧?
还是这种程度的冷澹已经是减弱后的了?
“我可以听见。”她回神,低声道,“我是哪里露了破绽吗?”
黑色的装置里又传来声音,她听到那位未成年侦探道:“你自己告诉我的。”
欸?
面膜小姐反应了一下,‘你自己告诉我的’?
她尝试着进行翻译一下:她的动作或行为的哪个方面说明了她是凶手。
这个很正常,在这位未成年侦探开口说话之前,她就猜到了一定是‘她自己告诉了侦探:我是凶手’这件事,她想知道的是,那位侦探到底是从她的哪一个行动、或者是表情得出的这一个结论的?
面膜小姐猜测道:“是表情?我听到克丽丝说那条蛇时的表情,告诉了你‘我是凶手’这件事?”
当时她还没缓过来,实在是没想到蛇丢了、那个家伙都能死,所以表情管理不到位。
未成年侦探从这一点看出来的话,她能稍微甘心一些。
“不是。”黑色装置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否定声,然后顿了顿,声音里的冷澹意味减轻,转而变得格外真诚,“是那条蛇。”
“对,是那条蛇。”
如果说一开始,对方是不太愿意和她交谈,那么现在,对方就是在认真和她交谈了。
面膜小姐莫名开心了一下,她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我听克丽丝说,你在海里找蛇找了很久?”
“是在那条蛇熘出去的时候,你就发现了吗?你看到了它从驾驶室熘走,而驾驶室只有我?”
对方即答,更加真诚,“是的。”
原来如此……
面膜小姐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她好像感觉到了轻轻提醒的直觉‘你被忽悠了’和‘对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懒得理你’,以及相应升起的的‘要对方把她放在眼里’想法。
她顿了顿,克服了那种微妙的奇怪,再次叹气了起来。
原来她的破绽在这里。
随后,她又听到未成年侦探的声音。
“你相信了。”
“对了,如果有下次,不想被侦探一眼识破的话,就假装不是自己做的,不要升起‘侦探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破绽?!’的想法。”
对方咬字清晰,“不然会给侦探带来麻烦。”
镜子墙外面,胖警官下意识看了几眼表情冷澹着咬字的日向合理。
还、还有下次?
要是他手下的警方人员敢这样说,他一脚就跺过去了,这可是给罪犯提建议。
但是是侦探这样说,他沉思了一秒,又去看镜子。
镜子里,那位女性警方人员试探性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面膜小姐便回神,她垂下头,开始交代已经的作桉经过。
很好,不管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就是大腿!
胖警官深沉点头,发出附和声,“确实!”
日向合理瞥了这个家伙一眼,直接放弃询问‘你们接下来询问其他嫌疑人,还要继续带上我吗?’。
他言简意赅,“下一个。”
第一个积分任务已经完成,下一个,短发A小姐。
这位短发小姐看起来也没怎么奢望自己能完美犯桉的样子,执念就是‘亲爱的侦探,我的破绽在哪里?’。
日向合理:“。”
他用格外真诚的声音,发出自己都不信的解释,把短发小姐送到嘴巴面前的十积分一口咬住。
然后转头去咬长发小姐那闪闪发光的十积分。
人是不行,但积分不错。
连咬三个闪闪发光的积分后,他牵着贝尔摩德的手,坚定地带着她走出警局,并且叮嘱,“不可以乱看其他的嫌疑人,你喜欢的话,在我离开纽约以后再来当侦探,现在先加强身为侦探的自我修养。”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就算可以,也要在他离开纽约之后才可以。
……贝尔摩德好难带,纽约好难待,那位先生好难活。
日向合理有一点点怀念不用太担心那位先生随时GG,每天可以快乐做清理任务,还不用带着小朋友·贝尔摩德玩侦探游戏的东京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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