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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熊上船后,圈子就分成了两个,黄龙士没再跟其他人玩斗天人,而是与徐渭熊下围棋,下的当然是十九道。

李飞、徐凤年、魏叔阳、吕钱塘、青鸟、李淳罡几人在旁围观。

斗天人那边则是徐脂虎的主场,跟她打牌的是温华和呵呵姑娘,她们对围棋没兴趣,只有舒羞、二乔、赵宣素几人旁观。

赵宣素这老家伙不敢挨徐脂虎和呵呵姑娘,便在温华旁边指手画脚,唧唧歪歪,让他出这个打那個。

“哎呀,这牌肯定先出顺子啊!人家就剩四张牌你还打三带一?”

“华哥你太怂了,怕个屁啊!爆种,爆他。”

这老小子是真的没脸没皮,仗着自己一副小屁孩的外表,真就把自己当小屁孩了。

好在他还知道压低声音,咋咋呼呼也没吵到那边的棋甲之争。

黄龙士那黄三甲的名号中,其中一项就是棋甲,如果徐渭熊能赢他,那这棋甲的名头就要易位了。

可惜,虽然这个世界的十九道是徐渭熊发明的,可终究才刚刚出现不久。

在黄龙士来的那个世界,十九道早已流行千年,黄龙士本身也是此道高手,徐渭熊终究还欠缺了点底蕴。

但黄龙士和李飞都清楚,真要论在棋道上的天赋,他们都是远远不如徐渭熊的,不过是占了眼光和经验上的便宜。

只要多给她一些时间,她的造诣早晚会超越他们。

所以黄龙士与徐渭熊的船上十局,黄龙士没好意思碾压她,而是与她下了个五胜五负,也就是不胜不负。

不过他做得比较高明,没有让徐渭熊感受到他在让她,反而让徐渭熊升起一种,黄龙士不愧棋甲之称的感觉。

因为在她看来,这十九道是她发明的,上阴学宫无人可在此道上胜她,连教棋道的祭酒都是她徒弟。

而在自己创出十九道这么短的时间内,黄龙士已经能与她下平,可见他的棋道天赋的确非同凡响。

不过她还是不服对方棋甲的名号,因为她认为,李飞才是真正的棋甲,所以她让李飞再跟黄龙士对弈十局。

李飞自是欣然同意,让自家女人高兴嘛!他太乐意了。

他和黄龙士下棋,就变成他让黄龙士了,因为要论计算,以他准圣的脑子,什么阿尔法狗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不过他还是给黄龙士留了些面子,下了个七胜三负。

棋甲之名就此易主,黄三甲变成了黄二甲,徐渭熊心下欢喜不已。

对弈结束后,李飞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若是这件事操作得好,可让北凉收获大量真正的读书人,解决内政型人才稀缺的困境。

他兴致勃勃的摆了一局珍珑出来,就是无崖子那种,然后让众人来破。

这局珍珑本没有迷惑人心智的功效,天龙中慕容复和段延庆会出现那种情况,都是因为恰好当时旁人的言语,触动了他们的心神,因心中执念而引发魔障。

段誉也并非没有执念,至少一个神仙姐姐,便是他心中难解的执念。

但他先前与苏星河下棋,也不见出现什么心神被夺的情况,便是因为当时没有出现引他入魔障的外因。

若在他下棋时,王语嫣和慕容复同时出现,他怕是也要出现生无可恋,拔剑自刎的情况。

此时李飞摆出来的珍珑,徐渭熊、徐凤年、魏叔阳、吕钱塘、青鸟、李淳罡等人挨个上场,却谁也破解不了。

众人来来回回上场十几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对这局珍珑的难度,也有了深刻的了解。

徐渭熊望向一旁只是笑吟吟的看,却始终没有上场破局的黄龙士,问道:“黄先生,莫非你已破解此局?”

黄龙士呵呵笑道:“这是我们家乡比较著名的一局珍珑,早已被人破解,我自是知道该如何破的。”

“不过如今这天下,怕是也只有我和阿飞知道该如何破解,其他人恐怕到死也破不了,这本就是一局无人可破的珍珑。”

徐凤年挑眉道:“老龙,你不觉得这话自相矛盾吗?既然已经被人破解,又怎么说这是无人可破?”

李飞笑道:“他没有说错,这局珍珑但凡会下棋的,都破解不了。”

徐凤年道:“会下棋的破解不了?难道要不会下棋的才能破?”

李飞摇头道:“不会下棋的自然更破不了。”

“……”

众人无语,那你那句话岂不是废话?

不过众人之中要说棋力,那的确是无人可与李飞、徐渭熊、黄龙士相比。

但在场的却也不乏聪明人,李飞既然专门说出“但凡会下棋”这句话,就绝不是无的放矢。

片刻之后,徐渭熊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局棋必须要不会下棋的和会下棋的联手,才有破解的可能?”

“啪”

李飞一拍大腿,指着徐渭熊,望着黄龙士得意洋洋的道:“瞧见没,这是我未来媳妇。”

黄龙士心悦诚服的抬起双手,比了两个大拇指,赞叹道:“郡主果然冰雪聪明,天资过人。”

“你说得一点没错,这局珍珑正是由一个不会下棋之人,胡乱下了一子,却正好是破局的关键一着。”

“再由会下棋的教他下后面的子,才最终破解了这局珍珑。”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思顿时活泛开来。

此时他们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会下棋的人,会去下哪一着。

过不多时,徐渭熊与青鸟异口同声的道:“我知道了。”

两女相视一笑,徐渭熊对青鸟偏偏头,道:“你来吧!”

青鸟也不客套,坐到棋盘前,将一颗白子放到了一个“共活”的点上,将自己一片白子挤死。

李飞鼓掌道:“看来你果然想通了,不错,这一着正是破局的关键。”

这一下所有会下棋的人,皆是恍然大悟。

青鸟下的这一手,在正常的对弈中不异于自杀,看上去是满盘皆输。

但实际上将那些被吃掉的白子“提子”后,白棋却彻底活了过来,有了辗转腾挪的空间。

后续但凡是个会下棋的,都能一步步吃掉大量黑子,最终反败为胜。

难怪会说必须要不会下棋的和会下棋的联手,才能破解这局珍珑。

徐凤年若有所思的道:“这局珍珑有点意思,若是操作得好,大有可为啊!”

李飞笑吟吟的看着徐凤年道:“你想到什么了?”

徐凤年兴致盎然的道:“若我们以姐的名义,在北凉公开摆下这局珍珑,设下重利作为奖金。”

“然后请天下所有士子来破局,能不能吸引到大量士子前来?”

李飞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徐渭熊笑道:“你得相信咱姐的号召力。”

徐渭熊淡淡一笑,螓首微扬,对于自己在离阳朝的号召力,她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也本就是当年,她进入上阴学宫的根本目的。

徐凤年嘿笑道:“既然能引来大量士子,那到时候无论他们能否破解珍珑,咱们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私下拉拢。”

“不需要多,哪怕只能拉拢到百之一二,对北凉也是受用无穷,不得不说,你这局珍珑摆得妙啊!”

听了徐凤年的话,徐渭熊也是点头不已,这的确是个法子。

北凉最大的问题,就是被世人过度妖魔化,读书人根本不敢、不屑、不愿去北凉。

当初好不容易去个林探花,还是专门去骂徐骁,刺杀徐凤年的。

结果北凉空有种种拉拢手段,却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和平台。

这珍珑棋局不异于给了读书人一个去北凉的理由,只要去了,北凉王府自然有法子,让他们看到北凉与传闻中根本不一样。

徐渭熊轻蹙娥眉,望着李飞道:“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就不该公开这局珍珑的破解之法。”

李飞明白她的意思,摆摆手道:“没关系,这船上都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他们不会泄露出去。”

“若谁当真泄露出去,那就是背叛北凉,没什么好说的,我斩了泄密前的那个人即可。”

徐渭熊满头雾水的道:“什么意思?”

徐凤年连忙给徐渭熊解释李飞的因果剑道,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若那个人在泄密前就已经被斩杀,自然就不存在泄密的事。”

“听到秘密的人,脑子里的相关记忆便会消失,所以如今在我北凉所惧怕的事当中,不包括泄密这一条。”

徐渭熊惊诧的望着李飞道:“你还会这一手,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李飞摇头道:“因果剑道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悟出来的,不悟大道的人,根本看不见天道运行轨迹和时空长河,自然就做不到斩因果。”

“这种领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悟了便是悟了,我也说不出我是如何悟到的。”

徐渭熊不明觉厉,没有再多问,黄龙士却是心下苦笑不已。

没有可以接触到大道的修为境界,谈何悟透大道?

要达到看清天道运行轨迹和时空长河,至少也得是准圣境界,这个世界的人,也就只能当个故事听听而已。

……

武帝城就在歙江出海口边上,靠海而建,船队行驶旬日后,终于可以望见那座城池巍峨的外城墙。

船头上,徐凤年望着那座城池,满怀感慨的道:“借江入海,这一路行程终于到了终点。”

说话间,徐凤年忽然发现,那城墙上似乎有许多反光的物件,凝目望去,那似乎是无数五花八门的兵刃。

他对曾在这与王仙芝战过的李淳罡问道:“城墙上那些是什么?”

李淳罡道:“武帝城的规矩,凡登城求战者,只要战败,就得把兵刃留在城墙上。”

“数十年来,无数江湖高手登城求战,却无人能战胜王仙芝,这城墙上便有了如此多的兵刃。”

徐凤年目光微凝,沉声道:“老黄的剑匣就在那。”

顿饭功夫后,船队靠岸,下船的有李飞、徐凤年、温华、李淳罡、青鸟、赵宣素、徐渭熊、呵呵姑娘八人。

这八个人都是已经暴露在明面上,和可以暴露在明面上的人,黄龙士就属于一张绝对的暗牌。

他坐镇船上,主要负责照看好养灵壶,其他人全部留在船上等候。

反正打架的话,下船的八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武帝城本就是独立于王朝外的一座孤城,因此这里的城门根本没有守卫。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卿相,都可以随意进出。

如何进城也没人管你,无论骑马还是步行,便是蹦跳或者爬着进城都无所谓。

武帝城自王仙芝担任城主以来,从未有过摆出开门迎客的阵仗。

哪怕当年一统春秋的天子入城,那天下第二也不曾走出内城相迎。

进入城门后,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道路两旁店肆林立,但这一切徐凤年都没有去注意。

从进入城门开始,他忽然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就好像他眼前有一个人,在引着他往某处地方行去。

他明明是第一次来武帝城,却犹如对这座城池熟悉无比,只是一步步的沿着街道往前行去,不发一言。

跟着他的众人都感应到了一丝异样,但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七绕八拐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家酒肆前。

在距离酒肆十丈开外静立了片刻后,徐凤年忽然开口道:“借我几文钱。”

李飞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一串铜板,放到他手中,随后徐凤年拿着那些铜板,径往酒肆行去。

温华正想跟过去,却被李飞拉住,轻声道:“让他自己去吧!”

温华默然止步,只是静静的看着,轻轻一叹。

众人站在那,看着徐凤年频频端碗,向空无一人的对面示意,然后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黄酒。

大半瓶酒下肚后,他开始喃喃自语的絮叨:“门牙都坏了,还那么爱吃花生,酒量也不好,二两黄酒让你喝了这么久。”

“少喝点,每次喝醉了,还得我来收拾……”

众人听着他的絮叨,不知不觉就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徐渭熊和青鸟眼眶泛红,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或许在场中人只有她们两个,最明白老黄对于徐凤年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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