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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得森以东高原地带人烟荒芜、寇匪流窜,终年干旱严冷的气候致使草木缺乏、壤质贫瘠,虽占里得森国土面积半数之多,却极少有人问津。而以里得森积弱的国力还不足以开发这块荒凉的地皮。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突突的山脊坡地和绵延起伏的乱石冈。仅有的一座城亦是拱山建造,如嵌进山体般筑在半腰处。周围散散落落分布着一些挡风御寒的笃实矮屋,人口不超千人。
这座城叫皮耶尔,可算里得森东区最大的行政机构。以深进东区腹地的皮耶尔城纵向拉抻,沿途对应平原地区的十几个重要城市分设有用土石围起来的简陋哨塔。这主要是以防悍匪来犯,便宜第一时间出兵围剿,因此常年留有驻军。
光明骑士团东征军来后,直接霸占了行政中心皮耶尔,作为已方的临时大本营。十几处哨塔也一律收管过来,利用其连通平原城市的官道扎下大军,与共和**遥相对峙。
光明历936年1月6ri后夜至晨时,两封分别来自弗伦斯堡、米泽尔的密函连同一辆装载人丁的车驾先后送入了皮耶尔城。
密函是绕过留守在战争前沿的东征军统帅杰拉伯尔递出的,车驾则更为隐秘的经里得森与多尼亚相交边境辗转多途进入东区直辖境内。它们都有一个共同对象,光明教会此次东征军督军红衣主教弗多罗。
皮耶尔行政中心。
环形石阶尽头是选修在高地的议政大厅入口。一个由双石柱撑起的殿檐长长探出敞阔的山道,正殿是整个缩进山体里的,檐下有两名圣殿骑士守卫。
透过绿金雕花的大门,习惯了促狭紧束的地形,室内可谓别有洞天。大殿依地势扩充的方方正正,八根需两人合围的粗大根柱并排伫立于殿中两侧。地面装潢得很整洁,大门往左通向后殿,根柱夹峙的中道铺有红毯,最里高阶之上架着一把黑铁王座。
殿内石壁燃有油灯,高处还很奢侈的点着熏香。然而尽管如此,空旷的大殿却因长年不入光线,散发着很重的霉气。
此时天气尚早,一轮恍恍红ri将灰白的曙光投束进大殿门槛,稀薄的温暖便使连夜未合眼的圣殿骑士懒懒有了睡意。
一场突来的私人拜谒惊扰了弗多罗的好梦,以致他草草作完祷告,颇有些心神不宁的来到了议政厅。
绷着脸,一身大红教袍的弗多罗斜倚在铁王座上,手里攥着两封未署名的信函。伸直了臂,将其中一封放在离眼很远的位置观瞧,弗多罗突突的眉棱拧起了疙瘩。他扶了扶高筒的教帽,正中圆心里的红十字扁成一个对折的歪斜角度。
长吁口气,弗多罗又拆开另一封。斑白的双鬓、深凹的腮边,在配上温和的五官、悯世的慈祥,使他看起来那般道貌岸然德高望重。不过微腆的大肚腩和滋润的真显过分的皮肤稍稍破坏了这一形象。
然后,弗多罗鼓起的眉棱越锁越重,两封信在掌中轮番拆看,轮番比较,跟着撅起了嘴。
随意叫过一个侍卫,弗多罗慈父一般开了口:“去,请拉瓦贡主教、梅里芬森主教、伊德利主教前来议政厅议事。”
不大会儿,三个身着教袍、衣冠楚楚的主教联袂走入大殿,而后一左两右在台阶下站定了。摒退无关侍卫,弗多罗威眼扫视下首,沉咳一声,意味深长的说:“列位主教啊,我们有麻烦了。”
语毕,从铁王座下来将两封信函交给梅里芬森传阅。后者生得高高瘦瘦,头又小又长,偏偏还是个兜兜齿儿,很长很宽的那种,开口像赶话似的嘴里漏风,平ri里就算不讲话或是沉着脸,也给人一种贱笑的感觉。
梅里芬森这儿正看着,拉瓦贡凑着发福的身子上来抽了另一封。正对他们的伊德利老远瞧着,尽管表露出很高的兴致,仍是垂目握手于身前,拱着发红的大鼻头儿,保持贯有的高傲与矜持。
“噢!这可真是……”拉瓦贡瞪大眼珠子,展着信函的手开始抖索。这是来自帝国的私密外交文书。上书言辞和和气气、诚诚恳恳,恭维客套自不能少,休戚利害好处多多。特别尾末那一长串‘以友之谊、馈之以礼’的天文数字……
拉瓦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艰难的吞咽一口吐沫,拉瓦贡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他转脸盯向‘贱笑’的梅里芬森,后者同样隐隐激动。快速交换了信函,拉瓦贡过目之下,愈显耷拉的眼皮再没抬起来,反观梅里芬森一时情难自抑的嚎(嘴漏风)出声。
背着手来回踱步的弗多罗看了伊德利一眼,从那二人手上拿过信函甩给他。伊德利这才垂下倨傲的头,撇着嘴赏眼一观,可之后反应比先前两位还大。
“诸位主教都已过目,那么说说看法吧。”不多时,弗多罗转回了阶上,自认洒脱的掸掸教袍,垂手坐到铁王座。
霎时,殿内鸦默雀静。左等右等没人开口,心浮气躁的拉瓦贡可不管那么多,一挺肥硕的肚皮,气息洪亮的说:“呃……现下帝国、共和国相持对垒,两军有难而求我神教相助,局势很明显,谁对我们有利我们帮谁嘛!”
弗多罗闻之微微一笑:“噢?那依拉瓦贡主教高见,我们应该帮谁?”
“这个嘛……”拉瓦贡急噪却并不傻,他很清楚弗多罗的用意,这老狐狸狡猾狡猾滴。作为东征军名义上的督军,光明教皇指派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严密监视杰拉伯尔的一举一动,严防他有忤逆不轨之心。
是以,除去杰拉伯尔亲自带出的3000光明骑士团正规教众,这一万二千光明大军实则至少有3/4掌控在督军手里。在细分一点儿,这支东征军掌控在弗多罗督军手里,作为副督军的拉瓦贡三人,职责仅限从旁协助,一字之差,惜在军队中是最没有实权的。
简言之,东征军出了什么差错弗多罗要一体承担责任。所以在拉瓦贡看来弗多罗一直想要他们三人跟他站同一条线,大事小事一起商定,拿出个结果,再写好册子规规矩矩的向光明教皇呈报。
往好了说那叫团结一致、群策群力,可同期入教又同是旧友,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谁不了解谁呢?背地里那些不光彩的事海了去了。光明教皇眼不瞎耳不聋的能不知道?现在光明教会根基固了、底气足了,红衣主教是大把大把的往外放,然一出差错就以‘亵渎光明神’的罪行烧死在火刑架上。
拉瓦贡惶惶而清醒,光明教皇这是要肃清他们这帮腐化堕落的蛀虫了。因为由衰入盛的光明教会已不在需要这种牵强的手段隐忍和积累可怜的财力,光明教皇期望的教会ducai统治在这个战火丛生的大陆即将实现。
实打实讲,有时拉瓦贡挺钦佩光明教皇的。为了权利和向全大陆撒播信仰狂热如斯,不惜自毁羽翼、破旧立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向是拉瓦贡欣赏而做不来的信条准则。他呢也还想多活几年,仍旧抱有那种幸免于难的侥幸心理不想破罐子破摔,陪弗多罗瞎搞胡搞的东窗事发。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伸手即来的金钱诱惑。俗话说积重难返,多年养就的恶习岂是一朝就能改进的。尤其见到那一串足够买下一座城池的帝国金币,他仍就口干舌躁、两眼发直。为此头脑一热,什么都不顾就站出来说话了。
后悔吗现在?拉瓦贡不清楚,可他就是不愿遂了弗多罗的意,说出在场众人都已心知独明的话。而且如果弗多罗人前采纳了他的提议,人后又拿来大作文章,光明教会现今稳胜的局面一旦有个什么闪失,他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拉瓦贡环顾了下众人投来的目光重复说:“呃……这个嘛,我们要谨慎商计,依我之见呢,我们不要过早下定论。帝国、共和国均提出要我神教施以援手,一个许钱,一个许粮,时机也不尽相同。共和国嘛,声称提供我教后援补给,要我东征军北上取帝**重兵把守的里得森与多尼亚边境交界地。呃……考虑到执政官艾格伯利尔为人诡诈、不守信誉,不敢保证他趁我军调兵中虚之际大举进犯,况且与早有准备的帝**正面冲突,怎么看都是有风险的。帝国嘛,同时进攻弗伦斯堡,谁先取下就归谁,对我东征军来讲风险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该防帝国的我们继续防,杰拉伯尔不就守在弗伦斯堡西地嘛,命他瞅准时机,一举取下就是了。”
拉瓦贡阐述着自觉jing辟的独到见解,完时还不忘偷瞄一眼在座的弗多罗。
后者一听就明白了,噢,这是跟我玩心眼儿呢!暗骂一声蠢货,弗多罗一根毛都没长的腮帮已有抽搐的迹象,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
‘要不是这事儿干系重大、眼线太杂,我不好一己独吞,会找上你们?蠢货、废物、不识抬举!’心里狠狠咒怨着,可转念一想,他又不气了。
弗多罗比在场任何一位看得都要长远,在他认知里,这次光明教会以‘神’的名义发起东征是必胜战役。尽管还有帝国、共和国尚在负隅顽抗,但有光明教会无竭境的增援,踏平小小的里得森只是早晚问题。
弗多罗最自负和依恃的是他高人一等的洞察力。跟眼前这三位相比,他对光明教会内部一些事的了解,比他们多出不止一筹。自创圣大天使布尔迪斯亲自下达不许光明教会扩张的神谕后,没多久天使便集体在祈神殿闭关冥想恢复神力,以备即将在下界展开的‘神魔大战’。
光明教皇对此是无法违背的,但又不甘心百年jing心谋划的准备就此夭折,便变着法儿的将扩招来的信徒大批量输送到前线,借以发动战争。这就是此次光明教会东征的真正原因。
驻扎在这儿的光明大军都是消耗品、称霸大陆的牺牲品。且随着光明教会影响力ri渐增大,派往这里的增援只会越来越多。因此,光明教皇需要一个无坚不摧的利器来做他的统帅,还需要一个手腕过硬的督军来帮他牢牢握住这把有可能自损的双刃剑。
光明教皇肃清内部的事弗多罗知晓,但他不想放弃多年摸爬滚打换来的地位和权利,吃透政局的他给自己寻了一条出路。就在红衣主教人人自危时,弗多罗自告奋勇的来当这个外人看起来费力不讨好的督军,为得就是向光明教皇证明自己的能力,求下一块免死金牌。
当光明教皇最终点头,弗多罗知道他的命至少保下一半了,只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只要取得胜利,那么无论以后他多贪婪多腐化,只要不触动教皇底线,他就能在教会中永永远远滋润的活下去。
这是庸人和俊杰的区别。庸人贪那叫腐,留着既费粮又祸害他人,自然除之而后快。可在这动乱的年代,俊杰就是枭雄、jian雄,屈居人下,贪即是安分收己,即是没有野心。用人之际,光明教皇对这样的人反而是最放心的。
弗多罗自诩俊杰,倘若这次战争,他所领导的光明大军完胜的话。
退一万步说,即便失败了,光明教会没了他的容身之所,他也先知先觉的提前做好了卷钱跑路的准备。里外算,弗多罗都不吃亏。
拖不拖他们下水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大捞特捞的终归是我,随便寻个名目,战争或胜或败,这三个曾经的旧友都会从他眼前消失,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当督军而将‘恩惠’留给三个副督军的原因,就让这几个愚蠢的‘聪明人’自生自灭吧!
当下,弗多罗心情极好的交叠着手佯装思索,蓦然想到清晨时,莫提卡很够意思的用车驾给他装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信徒’,一时yu火冲心,真有些迫不及待回府邸的冲动。
“听拉瓦贡主教之意,颇为偏向帝国嘛!”弗多罗学着对方的语气哂笑一声。拉瓦贡笑得没心没肺,一副‘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的无赖表情,丝毫没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
“哼……”鼻孔里嗤出一股浊气,弗多罗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梅里芬森出来附和:“确实啊,拉瓦贡主教一席话高瞻远瞩,使人茅塞顿开。愚以为比起共和国,援助帝国我东征军获益更大、更多!”
梅里芬森一张漏风嘴,说话时还非要拽上几句,在加上那张时时贱笑的脸,真是滑稽又可笑。
众人暗暗点头,其实私下里,这几位主教对投机取巧的艾格伯利尔很是看不顺眼。
伊德利耸耸糟糕的大鼻头儿,一向与对面两位唱反调的他,对待这件利益共同的事情上还是不能例外。于是乎,他撇撇歪嘴,高吊了一嗓子:“唉?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共和国也不错嘛!你们也要学着从长远处着眼,帝国、共和国,和我东征军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是要打持久战滴!打仗打的是什么?是粮食。我军人口多啊,吃粮是一大问题。共和国要送我们粮,我看很好嘛!而帝国许我们什么呢?是国币。帝国离这儿可不近呦,这种遥遥无期的口头承诺才划不来吧!”
去你的吧!装什么装!?见对方yin阳怪气的还一副说教口吻,场中人几乎同时在心里破口大骂,尤其对方那耸动的大红鼻头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梅里芬森干嚎了声,前兜的嘴,气得歪到了一边:“你……你……”连续几个‘你’,急得跺脚掰嘴,才从合不上的牙缝里蹦出一句粗口:“你懂个屁!你知道什么啊你!”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急煎煎转了一圈:“曼…曼斯蒙病逝,那宵小之辈(艾格伯利尔)没了靠山,还有几天蹦达?噢,他许了你诺就能当真,我看他最靠不住,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指望他给你运粮,去……去你的吧!”
毫不留情面的话顶回来,爱面子的伊德利脸顿时涨成了猪肝se,他拱着更加鲜艳的鼻头儿叫起来:“他倒了靠山又怎样?他还是执政官,是共和国驻里得森的一方统帅!你倒是跟我说说他怎么就靠不住了?说啊!你说啊!”
梅里芬森也急了:“就…就靠不住!长老院一纸公文下来,就削了他的权……”
“够了!吵什么吵!?”一直静听的弗多罗忍无可忍了,“你们是无赖吗!?是暴徒吗!?别忘了神圣红衣主教的身份!真是太丢人了!神啊,宽恕这群因愤怒而变得无知粗鄙的渣滓吧!”
双手扶于胸前,弗多罗作了一个忏悔的姿势。气语过后,见着冷静下来的众人,弗多罗觉得有必要展现一下他的军事才能了。他既不想错过万能的金币、投怀送抱的美人,也不想放弃白白得来的粮食。
故作深沉的合下眼皮,又jing光闪闪的睁开,弗多罗深沉的说道:“首先,我接下来要作的决定只有你知、我知、在场的人知,不许声张、更不准走漏半点风声,特别是那个杰拉伯尔,一点都不能让他知道,你们听明白了吗!”
均无异议的点头,半年前不就是嫌他碍事,众人才合计将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狐媚子’支到前线的么?
“好!”弗多罗左右巡视一遍,再次确定无人监听后,窃声说:“唔……我想是不是帝国、共和国这两边都答应,先收了好处,然后我们给他们约定好时间,待两方出军,狭路相逢、短兵交接之时,我们一面直取共和国位于平原的十几处据点,一面进攻帝国已防守薄弱的交界地,从下至上给帝国、共和国来个反包围……”
弗多罗说罢,手一圈一握,目露凶光:“这样我们既没有违背协议,也算同时‘帮’了他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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