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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活过来。”

当厄兰兹站在自己摆满桌子的玻璃瓶前,把十六分之一盎司的硫粉与石灰混合起来,用食醋融化加热的时候,从锅底血红色的液体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赛吉的模样从血红色的液体中映照而出,钻出其中,然后首次未经召唤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谁在活过来?”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照理来说这锅现在该可以产生硫化物薄层,让银子变的非常接近黄金,并且很久还不褪色。不过颜色似乎和莱顿莎草纸中记载的有一点偏差...

“我背后的诸知识,诸神们。当你花功夫研究炼金术的时候,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授凡人以技艺的透特神,尼可·勒梅,伪德谟克利特,米力度的泰勒斯...这些知识的化身和代表也在逐渐活过来,这是一场献祭,你明白吗?”

“你服用魔药是在把他们写入星界与灵界,你的研究,思考,或者说所有人的研究和思考都是同样的。而这个效应是连带的,就像泰勒斯...他不只是个炼金术思想提出者,也是个哲学家。”

“如果你真的晋升序列七,我猜他们会很吵。”

赛吉用触手叉腰——如果他有腰的话。

“嗯..恐怕我没得选吧?再怎么吵也比隐匿贤者安静。”

他把抛光的银片丢进液体里,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金般耀眼明亮。也许这东西可以在神秘学意义上替代金片...毕竟重要的是象征不是材料..何况还是用炼金学手段人为替换抽取了性质。

“那倒是。我有点..嗯..额...担心你?”

简笔画的小眼睛在厄兰兹身上挪移着,斟酌着寻找一个合适的单词。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厄兰兹用布条把硫水擦干,灵性从雕刻刀中喷薄而出,随着碎屑簌簌地从雕刻片上落下,灵数和永恒烈阳的符号逐渐雕刻成型,对于这种批量的工作,他已经能熟练地使用“窥秘人”魔药带来的快速仪式能力来解决。

当永恒烈阳领域的火光摇曳着涌进载体中时,厄兰兹给自己捏了一把汗,虽然有灵性之墙的保护,他也拿不准这材料是否会因为无法承受而碎裂。

伴随着一声嗡鸣,那股能量在涌入时发出了尖锐的杂音,颤动着,把黑暗的室内照得没有任何阴影,就在它烫得厄兰兹快脱手丢掉前,灌注完成了。

损失了一部分能量,但整体依旧可以正常运作。

通过自己的窥秘之眼,厄兰兹很快确定了这一点。

这样我就能花银子的钱,卖金子的价,现在有报销,约等于零本万利...等以后没钱的时候,这么卖也绝对赚。一盎司银子和一盎司金子价格可不只是差了一两倍...

满足地把这个初次试验品放到一边,在笔记本上郑重地记录下这个方法的有效性,朝着自己身边撒一圈圆环状的世界盐,滴上四滴纯露构成简单的灵性防护,他直接埋头睡了过去。

梦中嘶嘶的耳语萦绕着他,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这种声音自从他服下窥秘人魔药开始就没怎么消失过,只要睡眠质量不够,梦对以太体和星光体的保护不够充分,各类异常存在无意义的呓语就会找上他。

但这次,话语似乎额外清晰。他能听到一些熟悉但陌生的发音...不属于常规语言,而是早已遗落在历史当中的古语...

【你的工作未竞,巫师,为我们献上牺牲。】

砰!

厄兰兹猛地抬头起身,脑袋撞到了自己制造出的法术屏障。刺目的阳光刺进眼睛,疼得他眼睛流泪。他用指头捏出一个代表火的符号,弹指驱散屏障,扭头却看到满脸怒意的赫瑟尔。

“好吧,我们的巫师先生终于从他的小绿屋里出来了。”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指头律动着敲打手里的文件夹。

“原谅我..但现在应该才七点半。”他抬眼看了一下挂钟,视角里似乎有黑乎乎的影子在晃动,他不知道是自己窥秘之眼的问题还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那倒是,但是你的好表现让你失去了一顿很不错的早餐。”

赫瑟尔扬起下巴,似乎决意要让厄兰兹感到一点后悔。

“太好了,我今天中午终于能多吃点了...我们现在就走吗?”

他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包,把符咒一条一条捆在自己双手手臂上,或者放进对应的暗袋里,顺手也拿起了那个做好的符咒发射器,走到铁釜前,把剩下的世界盐用木勺刮出来,填满自己的口袋。

“怎么少了那么多...我记得我有一大锅的。”

下意识松开左手,别在无名指上的紫水晶灵摆垂落下来。

“不用占卜了,埃尔道斯先生。队长拿走了,感谢你的发明为我们的新式弹药做出的贡献。”

“哦...啊...那是机械之心的第几条条款允许队长可以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取用队员发明的?”

“第三十五条第七款。”她点了点头,哽得厄兰兹一时间没话可说。

“...你们通识者就爱玩这手。”他摘下衣帽架上的黑色软呢帽,弹了弹灰,扣在头顶。

两人不再说话,快步离开了学会,达文波特男爵名下的葡萄园位置有点偏僻,需要无轨公共马车赶过去。

为了等车,两人站在白猫街的十字路口等待着,厄兰兹掏出自己随身的小笔记本和自来水笔,开始思考仪式化传统神话崇拜的必要修改,以及怎么更好地消化“格斗学者”魔药。

随着马车吱嘎声传来,两匹拉着公共马车的骏马带着马毛的气味停在面前,这种公共马车会有一个小小的旋转扶梯让人上二层,不过如果不是没得选,最好不要选。

两人来的比较早,自动选了马车下层靠后的位置,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如果你贸然选择坐在中间,会被道德谴责。因为这是一种缺乏礼貌的侵占性行为。

最开始还好,两人付了两便士的乘车费之后就朝着郊外赶去,车时常轻微地晃动,也会挤进一些青壮年工人,他们戴着黑色圆顶帽,前往各个工厂、农田或者矿井工作。

“喂,亨利。你老婆的病好些了吗?”一个工人朝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这么问着。

“去他妈的,什么医生都不顶用。”那个则朝着窗户外啐了一口。

“女神保佑你。我听说最近鲁恩济贫基金会和鲁恩医疗慈善基金会开过来了,他们的人会在弥撒教堂发放食品券,至少值十便士。”

“哦,那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男人搓了搓自己煤灰没洗干净的袖口,低头看向地面。

....

厄兰兹沉默不语地倾听着,偶尔这两人嘴里还会蹦出“奥黛丽慈善基金会”之类的名词,或许很适合作为某些的素材。

“劳驾,停一下。”

见通往葡萄园的路越来越近,他抬手朝着马车夫招呼了一声。两人迅速下车,离开了正在闲聊的工人们。他摘下自己的眼镜,窥秘之眼将田地里零星的工人们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以太体的异常。

即使是对于收获结束时期,这里的人也少得可怜。

“赛吉,通知谢尔德,让他立刻赶过来,在巷口躲避好。”

朝着赛吉发出指令,不远处的一只鸟儿抽搐着生长出厚实的羽毛,从普通的麻雀变成了猫头鹰,拍打着翅膀飞向文斯克街的面包店。

而赫瑟尔也注意到了人数的异常,见厄兰兹摆了摆头,她的神情随之变得严肃。两人或把手放在袖珍手枪上,或搭在符咒上,朝着其中一个工人靠了过去。

“劳驾,请问您这边怎么人这么少,都回去了吗?”

厄兰兹从口袋里取出价值五便士的纸钞,递给面前的工人,那人犹豫了一下后立刻收下,他注意到对方的腿有些畸形,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现在这里老是在走丢人,要我说,他们都死了。唉,我四十岁啦,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也就无所谓了,尾款能给我老婆的话,至少她和孩子还能多活几个月。”

赫瑟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沉默了。

“失踪是多久前开始的?”

“半个月左右吧。”

“有你认识的人吗?”赫瑟尔突然打断谈话,抽出了三个受害人的侧写肖像。

“....你们是什么人?”工人起了疑心,皱起眉头后退了两步。

“我们是德哥沙尼市区的警署九队,请你配合。”她从口袋里拿出了警徽——当然,那是在蒸汽与机械教会被剥夺地位之前的了。

“哦...好吧,那你们可得当心啊,警官。我认识第三个,他叫迭戈,成天最爱拿到工钱就去喝酒,那天他去了酒吧,人喝高了也就无所谓陌不陌生了,多半是去什么地方鬼混了。”

“...他死了吗?”这句话犹豫了一会才被提出。

“他死了。脸和肚子被一刀劈开,肠子流了一地。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拿了钱,然后回家。”

厄兰兹语气平缓地说着,工人也不傻,连忙丢掉手里的葡萄藤和叶,跑出了田埂。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背影消失在了街头的拐角处。

“那样对他最好。”她凝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摆了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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