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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沙氏隐迹山林,因和同尘苑地域相近,平素多有往来。世间甚至传言说双方已订立攻守盟约,却一直未得到证实。

数年前,夙沙清影进阶融合期,此后投身同尘苑,暂居九守峰修行,是出类拨萃的内门弟子。

此女心性成熟,在族中威望颇高,那对活宝见之噤若寒蝉。

时听夙沙清影娇叱道:“无师门许可竟想偷溜回家,好大的胆贼!”

夙沙东呐呐道:“家主寿诞在即,我俩只是想回去磕个头,请师姐勿罪。”

夙沙清影余怒未消,冷哼道:“倘若我来得稍晚一步,血溅当场的就是你等。”

燕辞闻言闷气顿生,暗骂好个目中无人的刁蛮女子。

夙沙东失笑道:“师姐不识珠玉,这位师兄可是青冥师叔高徒。”

夙沙清影讶然道:“咦,师弟就是燕辞?”

燕辞颔首道:“燕某见过师姐。”

夙沙清影一怔,忽然展颜笑道:“小女子听闻师弟道法高深,适才言语失当,还望恕罪。”

燕辞连称不敢,暗想:这哪是夸赞老子道法?分明是不敢小觑老子的身份,臭丫头见风使舵的本领真不赖!

彼此客套一阵,夙沙清影方问事情始末。

原来夙沙东和夙沙西是对孪生子,两人难捺山中寂寞,欲偷偷溜回族中消闲几日。

谁知途经青萝草原时,夙沙西看到只跟他一样胖的兔子,一时心血来潮想抓来烤了吃,因意外遭逢皇甫氏子弟而发生争执。

两兄弟不知天高地厚想教训教训别人,若非燕辞出来打岔恐怕就给别人收拾了。

燕辞道:“燕某承蒙谢老应允外出办事,谁知竟有幸偶遇师弟,不过两位居然是孪生子,倒挺出人意料。”

夙沙东讽刺夙沙西道:“他如此贪吃,难免长得要怪异些。”

夙沙西冷笑道:“像你这样跟个竹竿似的,就不怕哪天风大些飘没影了。”

夙沙清影瞪眼叱道:“住口,永远这副德性!”转视燕辞道:“师弟的事情是否已处理完毕?”

燕辞假言道:“差不多了,燕某正准备回山哩。”

夙沙清影道:“月底是夙沙家主百岁寿诞,届时有不少修真门第前来贺寿,师弟若无他事,可愿随我等前去观礼?”

燕辞原有相探之意,此番邀约正中其下怀,他假意推辞道:“令家主德隆望重,晚辈本当前去磕头,可惜谢老限定过时日,回得晚了怕挨训斥。”

夙沙清影笑道:“无妨,没准寿诞之日谢老也会到来,不会责备师弟。”

看燕辞有些踌躇不定,夙沙东道:“不错不错,那日大人物云集,去开开眼界总是没错的。”

夙沙西撇了撇嘴道:“顶多到时候师兄远远看着,不叫你磕头。”

燕辞犹豫再三,终于拿定主意道:“诸位盛情难却,燕某就去叨扰一番。”

皇甫氏弟子的储物戒遗落在碧草间,群修将其中物事分个精光,燕辞挥手别过野马,跟随夙沙清影等改道东北。

夙沙东在途中问道:“那皇甫小贼似乎燕姓者颇感兴趣,师兄未至时还曾刻意询问过,这是何缘故?”

燕辞淡淡道:“不清楚,可能姓燕的刨过他家祖坟吧。”

那对活宝一愣,捂嘴笑道:“有此可能。”

连绵群山清幽旷野,诸人沿途游山玩水,有说有笑的赶路。

数日后高峦横阻,云涛阵阵,林海茫茫,苍松古柏斗碧,桃花绿柳争妍,白鹤缠绵悱恻,锦鸡软语温存。

忽而跨入座春寒料峭的幽谷,地上柳影婆娑。

燕辞紧随夙沙清影在一片柳林里穿梭,叹道:“明明是朗朗晴天,钻进林中便现月挂柳梢头的异像,若非师姐相告,燕某还以为见了鬼呢。”

夙沙清影笑道:“这座逐月飞花幻阵采用一万八千株裳垂柳布置而成,阵中东西南北升起四轮圆月,柳枝袅袅轻拂,柳絮轻盈曼舞,冒然侵入者浑然不辨方向,是本族防护大阵之一。”

燕辞装作无心道:“贵府好大的手笔,不知摧毁柳树本源可否破阵?”

夙沙清影微微一笑,徒手往身旁某株垂柳枝抓去,其入手处空无一物,柳枝如同水月镜像,虚无缥缈。

她解释道:“幻阵者,一切所见均是虚妄。此阵秉黑夜白天之分,有春夏秋冬四时之别,更融合十天干十二地支之数,可衍生的变化之法愈万种。此阵外敌难入族中弟子亦难出,因而我等幼时所学,均是推演变化之道。”

燕辞愕然道:“如此说来,莫非贵府人人均是阵法大家?”

夙沙清影摇头道:“阵法之道玄奥精深,习此道者所需投入的精力非常人能及,非天赋异禀者恐怕穷尽一生也难有所得。我等所学仅是皮毛,欲更进一步可谓举步维艰。”

燕辞奇道:“哦,观两位师弟进退裕如,似乎对阵法之学却颇有独道之处。”

夙沙清影讥笑道:“不懂装懂而已,若非有我带路,他俩同样陷在阵中兜圈子。”

燕辞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

夙沙东夙沙西兄弟脸色讪讪,深感真没面子。

燕辞跟随着夙沙清影的步伐前行,越走越觉钦佩,仅仅走过盏茶功夫,步伐已变化了数次。

看来夙沙清影此言非虚,外人想要侵入此地绝非易事,世家的底蕴如此深厚,难怪能有如此偌大名头。

然而想起落拓侠客跟夙沙世家不乏纠葛,他又忍不住暗暗骂道:“哼,夙沙世家的防御坚如龟壳,十有八九是违心事做得太多的缘故。”

行行复行行,忽然柳林轻摇,天光豁然一亮。

一派清澈见底的湖泊横在眼前,水天一色,目接斜阳,情致甚显空蒙。

晚风吹拂,拂开层层鳞浪,一叶扁舟荡漾湖中,老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吱吱的摇橹声远远飘来。

湖岸上杨柳依依,牧童骑在青牛背上归去,信口吹着短笛。

湖泊周围山峰浪涛起伏,流泉湍急,飞瀑咆哮,晚照里青松不老,修竹婆娑,更有芝兰吐瑞奇兽藏形,处处鸟语花香。

一排排精舍棋布山间,远离着世事的喧嚣与嘈杂。

夙沙清影招招手,唤道:“六伯好雅兴,今日捞了几条鱼?”

扁舟上,老叟远远看了看众人,隐隐笑了一声,道:“运气不好,只捞到四条小鱼。”

船橹轻轻摇荡,船影在湖面倏忽几个闪动后即在众人身前靠岸。

燕辞吓了一跳,抬眸望去,却见老者已逾甲子之年,面容清奇长须飘飘,眼中神光湛湛。

夙沙清影笑道:“哦,六伯打算怎生料理这四条小鱼?一顿若不吃完就不新鲜了。”

老者打量着四人道:“清蒸亦可,油煎亦可,岛上食客众多,怕还不够塞牙缝哩。”

夙沙清影瞟了瞟燕辞,笑道:“可惜了......更可惜的是这里有尾金鳞鱼,六伯是吃不下去的。”

老者有些诧异,看着燕辞道:“不知这位小友是何人?”

燕辞上前拜道:“同尘苑弟子燕辞,拜见前辈。”

老者摆手道:“原来亦是神苑高徒,小友不必多礼。”

适才听闻湖中有岛,却未见其真容。燕辞立在船头,暗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该出现的总是会出现。

空气清新,湖面波光潋滟,置身辽阔的湖景里,不由生起沧海一粟之感。

就在燕辞一愣神的功夫,湖中赫然多出座巨大的岛屿来。

岛上祥云弥漫,草木葳蕤,鳞次栉比的大殿楼阁绵绵荡荡,甚是繁华,殿宇楼台间玄鹤飞翔,湖岸浅滩里龟鼋浮沉。

扁舟靠岸,诸人与老者作别登岛,湖面上隐隐传来了嘹亮的歌声。

这是处干净整洁的院落,绿萝繁花、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院子坐东向西,共有五间清新舒雅的居室。

室内案椅、烛台、端砚、笔筒台台件件都是精品,典雅的花瓶里插着鲜花,苍翠的玉盘上摆着灵果,雕花的窗棂、柔软的床榻让人看着很是顺眼。

燕辞啃着灵果,缩在椅上翘起二郎腿,眼睛却偷瞄着窗外的一位韶龄女子。

女子是先住进来的,此时正坐在对面廊沿上赏花,她小脸红扑扑的,月牙儿般的眼睛里流淌着灵韵,秀足一荡一荡的甚是可人。

少女发现有人色咪咪的偷看自己,顿时秀靥绯红,恨恨道:“下流胚子。”转身回房砰的一声就将门砸上。

燕辞碰了个大钉子,却噗嗤笑出声来,随即喃喃道:“那人袖口刺的分明是皇甫世家图案,嘿,这下有热闹看了。”

长夜漫漫,燕辞无心睡眠,便静坐在床榻上呼吸吐纳,至次日天明更显神采奕奕。

夙沙东兄弟俩来的挺早,见燕辞未曾启动门禁,推门而入信口道:“师兄醒否?”

燕辞衣衫整齐坐在桌前,笑道:“两位记性倒好,莫非现在便去观景?”

夙沙东不安道:“寿宴将至,我等琐事不少,只能今日陪伴师兄权且一游,还请恕罪。”

燕辞道:“无妨,是燕某叨扰了。”

院外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夙沙东忧心忡忡的看看燕辞欲言又止。

燕辞道:“有话但说无妨。”

夙沙东压低声音道:“师兄昨晚可曾留意到对面居室所住那位女修?”

燕辞道:“是见过一眼,何故有此一问?”

夙沙东道:“那是皇甫世家子弟,随两位化婴修士来的。”

燕辞道:“令家主名满天下,皇甫氏前来祝寿并不奇怪。”

夙沙东声音更低:“仅仅如此自是好事,彼若皇甫氏知晓族人被我等所杀,岂会干休?”

燕辞淡淡道:“有这回事麽?燕某可不知晓!”转首问夙沙西道:“你知道?”

夙沙西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夙沙东道:“当然没这回事,刚才是玩笑话而已。”

燕辞道:“师弟别调皮,此事玩不得,否则会死人的。”

夙沙东唯唯称是,夙沙西虽有些木讷,到底也明白过来。

那事还算隐秘,自己人若不泄露外人也无从知晓,仔细藏好赃物,估计没有啥无后顾之忧。

燕辞面上波澜不惊,暗想待他日时机成熟,或可借此事怂恿两大世家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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