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葬情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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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葬情之冢

此时的雨已停，只剩下满院子的狼藉和一团忙乱的书府。人死为大，上官怜和胡灵儿也摒弃前嫌，两人细心地帮着上官瑶更换衣服，夏员外也安排书童去金山寺请普渡大师为上官瑶超度，而至于丧事所需的一应物件，他自然和夏夫人全力以赴。

落气炮放过之后，上官瑶逝世的消息在杭州城不胫而走，刘福最先赶到书府，在夏员外的安排下迅速地准备着一切，而夏夫人则陪在书大娘身边，答谢着一众前来慰问的左领右舍。前来慰问的父老乡亲们见书府院中杂乱，于是也全都动起手来，不到一会儿就把书府收拾干净妥当，丧事所需之物也一应俱全。

书生红着双眼站在一边打量着怀里的孩子，这个上官瑶用生命换回来的小家伙，此刻睡得正是香甜，却不知道自己和娘亲也已经天人相隔，眼睛都还没有来得及睁开，也来不及和他娘亲打声招呼，还真是年幼不识人间事，等明已是人间人。

书童请完普渡大师，回到书府和夏员外刘福一起，在左领右舍的帮助下布置完灵堂，此时上官怜和胡灵儿也已经把上官瑶收拾妥当。书生含着泪水，把孩子交给书大娘后，走到房中把上官瑶抱起来，轻轻地放进了棺材里，纵然他对上官瑶有千般的不舍，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不管他自己还是其他人，也都只能节哀顺变，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

“阿瑶，是表哥没有照顾好你，表哥没用，这一世让你吃了很多苦，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不会再有烦恼，表哥爱你，以后也会一直爱你。”书生握着上官瑶的手，眼含热泪做着最后的告别。见书生如此深情，在场之人也都无不垂泪，作为上官瑶的丈夫，书府的顶梁柱，自己夫人去世，还要亲自操办这些丧事，跟亲人告别，实在也是件难为的事。

等书生和上官瑶告别完，街坊邻居们又一拥而上合上棺盖，此时的上官瑶就只等着普渡大师来超度了。人间原本只有晚辈替长辈披麻戴孝，可上官瑶刚刚产子，幼子还没睁眼，自然不能尽孝，书生担心上官瑶死得年轻，在另一个世界会难过，于是不顾人间礼仪，直接绑了孝布，换上干净的衣裳，半跪在上官瑶的灵堂前替上官瑶烧着纸钱，书大娘等人见状，明知同辈之人带孝不合礼仪，但毕竟上官瑶一生凄苦，书生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所以也就由得他去。

金山寺的普渡大师听说上官瑶难产去世，于是当夜就带着弟子赶下山来替亡魂超度。他虽然曾经和书生因为白牡丹的事有过嫌隙，但他们毕竟都是杭州城的人，个人秉性也都知根知底，彼此间也无深仇旧恨，是以早就忘却了白牡丹的事。

“大师，有劳了。”普渡大师到达书府，是书童在主持着里外大小事务，书生还是只顾半跪在上官瑶的灵前烧着纸钱。

“书小大夫有礼了，举手之劳而已。”书童把普渡等人带到灵堂，不一会儿诵经超度的声音就在书府响起。

“见过李大人。”虽然有不少人前来吊唁，但李还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毕竟因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和上官瑶曾经的关系。

“书小大夫不必多礼。”李还点了一下头，随后径直走到上官瑶灵前，蹲了下来。李还是宫中之人，又是当今太子的表哥，所以即便他想拜祭上官瑶，但自然也要规避闲言碎语，是以只能蹲在上官瑶灵前为上官瑶烧香烧纸。

“书大夫节哀。”李还边烧着元宝，边轻声说道。

“多谢李大人关心。”书生也轻声回礼，然后两人默默无言，直到李还烧尽手中纸钱，起身而去。虽然上官瑶退婚转嫁书生，但无论是上官瑶还是书府一家，都没有什么让人诋毁之处，是以李还和书家也还是友好往来，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前一天才接到上官瑶的书信，后一天就突然阴阳相隔，世间之事，也实在太过无常。

直到超度完成，书生才在书童的搀扶下起身，手执人间招魂幡，走在前面引路，前来帮忙的左邻右舍帮忙抬起棺材，一同前往葬情冢。虽然上官瑶和书生有情人终成了眷属，那毕竟死得太过年轻，而并非年老而终，是以书生决定把上官瑶埋在葬情冢，和夏天以及混元红尘一起，希望他们在地府能够一起作伴。

有邻里街坊相助，上官瑶很快便入了土，而坟前立的墓碑，和夏天以及混元红尘所用一模一样，全都是上等的石材，所刻的字体等等，全都出自一人之手。书家在杭州城口碑极好，所以邻里街坊们都愿意出手相助。

等众人散尽，书生还半跪在上官瑶的墓前不愿起身，直到手边纸钱烧尽，直到双脚发麻。

“阿瑶，曾经表哥以为能和你一起白头偕老，可没想到你竟然先我而去，独留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原本我们朝夕相处，可此时却天人永隔。我把你埋在葬情冢，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想你如果能遇到天儿和红尘，作为朋友你也不会感到寂寞。”书生看着上官瑶的墓碑说道。

“大哥，我们该回去了。”见书生一个人跪了很久，夏员外夫妇、胡灵儿和上官怜也都不敢前去打扰，书童只好上前轻声说道。

书生回头大娘外，其余人都还站着等他，他对上官瑶再多的爱，此时也已经祭拜完毕，总不能让活着的人痛苦。是以书生点了下头，在书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最后不舍地看了上官瑶一眼，才最终告了别。

“生儿，我们回去吧。”书童搀扶着书生走到夏员外夫妇身前，夏员外也疼惜地说道。

“嗯，辛苦夏叔夏婶了。”书生勉力地笑着回道，他也让家人担心了太久。看到书生释怀，夏夫人又禁不住泛起泪光，但终于还是把眼泪忍住，随着夏员外当先往书府方向走去。

书童搀扶着书生跟在后面，上官怜虽然不搭理胡灵儿，但胡灵儿还是静静地等着上官怜，直到上官怜最后打量了上官瑶一眼，转身离去后，胡灵儿才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葬情冢。

只是书生等人离开不久，葬情冢上上官瑶墓前，又来了一个人。此人衣着华丽，英气逼人，一看便能猜出非富即贵。而此时杭州城中除了书府中人，还会来祭拜上官瑶的，除了李还也再无别人。李还独自前来祭拜上官瑶，而没和书生等人一起，是他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被人闲言碎语，所以直到书生拜祭完后，他才现身。因为是拜祭之事，所以几个随从站得远远地，不敢打扰李还和上官瑶说话，是以李还究竟和上官瑶说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只是想要单独拜祭上官瑶的，却不止李还一人，就在李还正拜祭上官瑶之时，葬情冢上又来了一个人，从来人的衣着看，应该是个女流之辈。赵青一见有人，立马闪到李还身边，警惕地看着来人，而当李还看清楚来人后，轻轻示意赵青退到了一边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如秋。

“宁姑娘这是来祭拜书夫人的么？”李还站起身来看着宁如秋问道。

“是，没想到李大人也在。”宁如秋有些惊讶地说道，她没想到李还对上官瑶如此多情。

“毕竟和书夫人相识，日间又恐闲言碎语，所以才特地独自前来祭拜，只是宁姑娘这又是为何？据本官所知，宁姑娘和书夫人并不相熟。”李还不解地问道，他记得在上官瑶的丧礼上，并没有看到宁如秋。

“因为夏大哥之事，书大哥记恨于我，也警告过我，不准我出现在阿瑶姑娘的面前。”宁如秋苦笑着说道。

听了宁如秋的话，李还也不禁惊讶，没想到书生对于宁如秋的恨，竟然连上官瑶死了也不让宁如秋去祭拜。

“可听宁姑娘的语气，似乎宁姑娘和书夫人关系并不一般？”李还问道，毕竟宁如秋称呼上官瑶为阿瑶，只有亲密的人才会称呼上官瑶为阿瑶，但他记忆中上官瑶和宁如秋并不相熟，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听上官瑶或书生等人提过宁如秋。

“我和阿瑶有过几面之缘，但终因书大哥记恨于我，而阿瑶又对书大哥言听计从，是以后来才没有机会见面。不过如果阿瑶知道李大人对阿瑶如此多情，阿瑶也一定会欣慰，她虽有负于李大人，但对李大人的真心也总算是没有白付。”宁如秋说道。

“本官不是很明白宁姑娘的话中之意？宁姑娘可知道，当初虽是本官退了书夫人的婚，可事实是书夫人找到本官，请本官退婚的，所以不知道这个真心从何而来？”李还不解地问道。

“李大人是觉得阿瑶对李大人并非真心，所以才向李大人退婚？”宁如秋问道。

“若是真心，又为何会退婚？”李还反问道。

“那如若不是真心，当初又为何会许婚呢？”宁如秋再反问道。李还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真心，但本官始终还是比不过书大夫在她心中的地位。”李还有些凄凉地说道。宁如秋看着李还如此悲凉，心里也不打算瞒他，如今上官瑶已死，而这个世间了解上官瑶心思的，如今恐怕就只有她一人，如果她不告诉李还上官瑶的心事，那李还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知晓。宁如秋不是善人，可她毕竟和上官瑶有缘，而且也曾亏欠过夏天，也等同于亏欠了书生，所以她还是决定告诉李还一些李还不明白的事。

“李大人说的没错，在阿瑶心中，李大人自然是比不上书大哥的，阿瑶原本住在京城，但为何不远千里南下，目的想必李大人现在也清楚了。”宁如秋说道。

听说上官瑶千里下江南是为了书生，李还心里又多了一丝悲苦，可这毕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终究也还能够承受。

“可阿瑶接受李大人的婚事，也是出自真心，而并非逢场作戏。”宁如秋接着说道。

“可她为何答应了本官的婚事，而又要退婚呢？”李还不解地问道。

“阿瑶答应李大人的婚事，是因为书大哥和白姑娘定情。阿瑶确实爱书大哥，可当她得知不能再爱书大哥后，她的爱也自然会转到李大人身上，所以阿瑶才答应了李大人的婚事，而至于为何退婚，李大人想必也知道白姑娘的身份。不巧的是，白姑娘身份早已泄露，不只是李大人和书大哥知道白姑娘的身份，就连书老夫人和阿瑶也都知道，而书大哥和白姑娘一起，又几次三番身受重伤，甚至差点丧命，所以书老夫人才下定决心，要阿瑶联手逼走白姑娘，以保书大哥不遭劫难。”宁如秋说道。

“所以书夫人明知向本官退婚可能死罪难免，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向本官提出退婚，而后又想方设法地逼走白姑娘，甚至让混元红尘身死，最终终于和书大夫有情人终成眷属？”李还接着宁如秋的话说道。

“不错。”宁如秋说道。

“那宁姑娘又是如何知道书夫人对本官是真心呢？”李还问道。

“以阿瑶的性情，李大人觉得如果不是真心，阿瑶会答应这门婚事吗？”宁如秋看着李还问道。

以上官瑶那种执拗的性格，如果是让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她必定会宁死不从，是以当初答应了他的婚事，始终还是出自真心的，想到这里，李还不禁又朝上官瑶的坟墓看了一眼。李还心想，如果当初你和我在一起，如今我们也就不会天人永隔了，不过心里祭奠完上官瑶，李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在我记忆中，书夫人一向知书达理且柔弱不堪，谈到逼走白姑娘以及算计混元姑娘，无论如何本官相信凭书夫人的柔软心肠肯定不会办到，宁姑娘既然和书夫人相识，那想必宁姑娘帮了书夫人不少忙吧？”李还看着宁如秋问道。

见自己所作所为被李还猜破，宁如秋也不敢再直视李还目光，毕竟作为太子太傅，李还并非一般江湖草莽，容易敷衍。

“阿瑶虽然表面柔弱，但内心却坚定无比，李大人不要被外表迷惑了。”宁如秋赶忙说道。

“书夫人敢向本官退婚，和白姑娘以及混元红尘相斗，那自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她终究能够战神白姑娘和混元红尘，想必宁姑娘功不可没，不然就凭书夫人和书老夫人两人，想要逼走白姑娘和算计混元红尘，恐怕没那么容易。”李还看着宁如秋的背影说道。

“我也算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吧，不过主要还是阿瑶信心坚定，才终究达成所愿。”宁如秋见自己躲不过去，于是干脆大方承认。

“你能气死夏天，教阿瑶和白牡丹以及混元红尘相斗，说不怕你都是假的，本官也终于明白为何书大夫对你那么记恨，甚至不让你出现在书夫人面前，原来宁姑娘才是幕后高人。”李还心里想道。

“不过不管怎样，你始终帮书夫人达成心愿，也让本官释了心中已久的怀，本官始终还是要向你说声感谢的。如今本官也祭拜完毕，那就不打扰宁姑娘祭拜了。”李还朝宁如秋说道，随后转身告辞。

“李大人走好。”听到李还告辞，宁如秋才转过身来，朝李还躬身行礼。她也不是不解时局之人，在李还面前自然知道该服软时服软，不然李还一个不高兴，她就要人头落地。

待李还走远，宁如秋才上前祭拜上官瑶，祭拜完上官瑶后，又顺道去祭拜了夏天，其实从她返回杭州开始，她就一直悄悄地祭拜夏天，只不过她不敢让书府中人知道。

上官瑶死后，书府中所有丧事物件虽已清除，但由于逝了亲人，加上满园牡丹已毁，所以书府中还是充斥着伤感，不管是尽心照顾着孩子的书生和书大娘，还是在药房中忙碌的书童和上官怜。而当书童正在药房忙碌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不曾预料到的不速之客。

“书小大夫，请问书大夫在吗？”来客问道。

“刘......刘大哥？”书童看着来人，终于认出了刘天佑，只是此时刘天佑似乎已变了个人似的，头发凌乱，衣衫破碎，除了还有气息之外，完全不像个人，以他目前的这身打扮，没有人能够把他和曾经那个杭州首富公子相提并论。

“在......在，刘大哥里边请。”认出了刘天佑后，书童赶忙站起身来，把刘天佑引到了内院。

刘天佑跟着书童来到内院，他对书府并不陌生，但此时看到满园的牡丹不再，又感觉到书府中透着的冷清和伤感，是以一时之间也甚是迷惑。

“刘兄。”接到书童通知的书生，从房里走了出来，毕竟上官瑶去世，书大娘又身体不适，所以只有他能够照顾新生的孩子了。

“书大夫，突然造访打扰，还望海涵。”刘天佑朝书生躬身说道。

“无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书生看着刘天佑问道，毕竟一下子感觉老了几十岁，所以书生会有此一问。

“我没事，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向书大夫打听一下，牡丹最近有没有回过杭州，书大夫有没有见过牡丹？”刘天佑看着书生真诚地问道。

“刘兄不是一直和牡丹在一起么？”听到刘天佑的问话，再结合刘天佑的神情，书生也有些惊讶，难道白牡丹又不辞而别？毕竟之前白牡丹不辞而别，刘天佑相思发作差点没命，如今刘天佑变成这等模样，而又不知道白牡丹的去向，是以书生心中会震惊。

“我们和岳将军一起率军打到朱仙镇，在和金军对阵时，二郎神突然出现，牡丹不想在人多之地和二郎神交手，所以把二郎神引了开去。因为我追不上牡丹，所以就拜托我师父跟了去助牡丹一臂之力，可我找遍了天涯海角，都没有牡丹的消息，也没有再见到我师父，迫不得已才来找书大夫，想看看牡丹是不是已经回了杭州。”刘天佑期盼地说道，眼神里满是希望书生能给他个好消息。

“自从上次牡丹和刘兄离去之后，牡丹就再没有回过杭州。”书生看着刘天佑说道，看到刘天佑对白牡丹的执着之情，书生心里也甚是难过，不管他和白牡丹是否修成正果，但他毕竟生来纯良，总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去百花谷找过吗？”书生问道，毕竟白牡丹如果不在杭州，那就只能在百花谷了。

“去过了。”刘天佑无奈地说道，从他哀伤的眼神里，书生能够看出刘天佑的诉说，他不仅去过百花谷，还不止去过一次。

“如果牡丹不在百花谷的话，那我也不知道会在哪里了。”书生说道，他翻尽脑海中白牡丹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但却一无所获。

“没关系，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书大夫了。”刘天佑朝书生躬身告辞，书生正要躬身相送，不料刘天佑已经转身离去，只剩下书生目瞪口呆，刘天佑原本也是礼仪周全之人，不料白牡丹的离去对他的影响，足以令他失魂落魄。

“少爷。”刘天佑一回到刘府，没想到把刘府惊了个鸡飞狗跳，那原本是他的家，可现在刘府中人像是见到什么罕见之人一般，刘员外和刘夫人看到刘天佑后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只不过听到绝情还是没有回刘府后，刘天佑虽然朝刘员外夫妇迎合地笑了笑，但心里始终还是高兴不起来，刘福伺候着刘天佑梳洗了一把，刘天佑在刘府中做了短暂停留，在听刘福叙述完杭州城中所发生的大小事务之后，于是决定再次踏上寻找白牡丹和绝情道长的路途，刘员外夫妇知道留不住儿子，也只好挥泪相送，一旁的刘福也是泪流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