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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鉴正在家中安然自得的看书,听到妻子说有人拜访,曾鉴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嘀咕道“我任工部尚书家里都很少有人拜访,现在退休了怎么有人来拜访”?忽然想到这几日的传闻,曾鉴缓过神来,从妻子手里接过拜帖。

曾鉴本想着若是不熟悉的人就不见了,让妻子打发了便是。打开拜帖,曾鉴眼睛瞬间睁开,慌慌张张往外快步走去,妻子在后面惊呼“您慢点,这么着急干什么”。

曾鉴来到家门口,看到门口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在上下打量自己的屋舍,曾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刚想行礼,就被少年笑嘻嘻的拦住,小声说“朕是微服出宫的,爱卿就不要行礼了,免得张扬。欢迎朕进去坐一会吗”?

“陛下说的哪里话,只是怕臣家中简陋,污了陛下的法眼”,曾鉴对朱厚照的感官有点复杂,因为朱厚照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想象的完美帝皇相差甚远,尽管曾鉴不喜朱厚照的所作所为,但在心里还是十分佩服朱厚照的新政。

朱厚照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毫不客气的点头说“确实简陋,是朝廷亏待了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跟在身后曾鉴忽然有心酸的感觉,顿住脚步,曾鉴看着朱厚照的背影,恍惚中似乎见到了弘治帝,仍然记得自己初次拜见弘治帝时,弘治帝看到自己官服上的补丁,红着眼说“委屈你了,是朕对不起你”。

曾鉴的妻子看到穿着华丽衣服的少年走进来,不安的眼神带着些许畏惧,曾鉴从后面赶上来指着妻子说“陛下,这是贱内,没见过世面,望陛下见谅”。

这个看上去如贵公子般的少年竟是陛下,曾鉴的妻子颤抖着跪了下来,朱厚照赶紧伸手拦住她“夫人免礼,快快请起”。

“爱卿退休后,每天都干些什么啊”,朱厚照轻啜了一口茶水,密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这茶怎么这么苦涩。

曾大人笑呵呵的说“陛下,臣现在每天上午看书,下午练字,日子过得轻松快哉,怡然自得”。

“哦,这么说爱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这倒也不是,这几天传闻闹得轰轰烈烈的,臣也有听闻”,曾鉴性子直,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即使面对皇帝也是如此。

“那爱卿怎么看”?

曾鉴抚须沉吟了一会说“陛下的退休政策,老臣认为是非常好的。这不是在吹捧陛下,是老臣的真实想法,老臣早就有了致仕之意,先皇一直不肯同意。其实人到了七十岁,身体和思维都已迟缓,无法胜任朝廷繁重的工作,七十岁退下来是好事。而且如果陛下真的要卸磨杀驴,还有更好的方法,而且老臣认为,假使陛下真的不喜臣,陛下会直截了当的指出来,不会做这种事,陛下不是那种人”。

“哦,照爱卿的说法,朕应该是哪种人?直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哈哈老臣有一点和陛下相似,就是不屑于虚伪。陛下是真性情的人,老臣也是真性情的人,壮志而来,潇洒而走,权力如浮云,何必在乎呢”。

“爱卿您是说传闻是因为有人不想退”?

曾鉴摇摇头说“老臣不敢确定,老臣只能从人性进行分析。既然有这种传闻,那很大可能是有些人不满意这种退休之策,觉得退休之策伤害到了他的利益。退休之策对于一般的官员没什么影响,那只能是朝中大员了,他们身居高位,霎时间失去了权柄,自是不肯甘于就范,纵观朝野,也唯有吏部了”。曾鉴说到最后有些意味深长,点醒了朱厚照。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次突然过来拜访曾鉴,还是因为朱厚照对曾鉴起了疑心,传闻出现后,朱厚照就分析了一遍,首先退休之策先从朝廷开始,还未在全国推行,而传闻的内容是说朱厚照卸磨杀驴,对照之下,也只有朝廷重臣才能称得上任劳任怨的驴。

刘健?马文升?曾鉴?朱厚照怀疑的对象也只有这三个,刘健首先可以排除在外,朱厚照非常笃定刘健不会干这种事,那就剩下马文升和曾鉴了,曾鉴这人历史评价是正直的人,也是朱厚照尊敬的人,所以朱厚照先上门拜访曾鉴,探探他的口风。

曾鉴很巧妙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朱厚照沉吟过后,随即告辞离开,离开时朱厚照说“爱卿工部尚书任职多年,家中还如此简陋,这是朕的疏忽,改日朕会让西山建筑上门为爱卿重修房屋,爱卿不要拒绝,这是朕的一片心意,就这样吧”。

回去的路上,朱厚照回忆马文升的过往,马文升历官五十多年,一生功勋显著,先后任职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门生故旧无数,且马文升喜好写诗。朱厚照不免嘀咕,难道真是马文升?

朱厚照胡思乱想中,忽然马车突然停住,传来一声惊呼“大胆”,紧接着周围迅速围过来大批的锦衣卫紧紧围住马车,朱厚照皱起眉头,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刺杀?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泄露的呢?

谷大用走到马车窗前说“主子,有不抬眼的东西挡道,好像是马文升大人的儿子醉酒闹事,请主子稍等片刻”。

马文升?朱厚照心里升起疑团,忽然想到马文升的小儿子曾经殴打他人致人死亡,后来是在弘治帝的宽宥下免于刑罚,难道马文升是怕自己秋后算账?所以鼓动言官弹劾退休之策?

此时马玠正在大街上揪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喝骂“这是我马家的店铺,你个老东西,竟敢说是你的店铺,今日老子不打死你算逑”。

掌柜是个须臾老者,被马玠吓得手足无措,不断告饶。旁边地上横躺竖躺着三四个人,看样子像是店铺的伙计,马玠身后则是站着家丁,手里持着棍棒,这群人正好挡住了朱厚照的马车,锦衣卫百户走上前说“住手,你们干什么,赶紧让开,别挡着道”。

马玠斜睨了一眼,由于朱厚照是微服出宫,锦衣卫也是便装出行,马玠并未认出,只当是一般的大户人家,马玠松开掌柜,语气颇为不善的说“你又是哪根葱,可知道老子是谁”?

锦衣卫百户脸色不变,语气严厉的说“不管你是谁,有事报官府,不要在这里挡道”。

马玠仗着老爹是吏部尚书,在这片四九城里横行已久,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识相的人,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老子还偏偏就不走了,今天这道你走不成了,你换道吧”。

百户手一挥,锦衣卫纷纷抽出绣春刀,刀刃出鞘,一片森光。马玠被吓了一跳。朱厚照拉开窗帘对侍候在一旁的谷大用说“去,亮出你的身份,把这群人带到东华门,朕今天也要为民伸冤”。

谷大用闻言小跑上去,摘出自己的腰牌冲马玠亮了亮,马玠的眼睛瞪大竟是宫中的牌子,难道是那位新皇?让自己老子下台的新皇帝?马玠心里暗暗叫苦,谷大用冲着左右的锦衣卫说“把这些人都带到东华门,陛下要亲自审问”。

事情没有多复杂,纯粹就是马玠借着醉酒故意使坏。马文升已经退休了,所以想着把在京城的家产变卖回乡下养老,马玠不愿意离开繁华的京城,眼看着回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今日中午,马玠便来到酒楼处饮酒作乐,恰好看到原属于马家的店铺人来人往,心生不满,便开始闹事,带着家丁堵住店铺,不让客人进去。

店铺打开门做生意的,被马玠带人堵在门口,还怎么做生意。掌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想着马玠应该是这条街上的混混泼皮,给点钱就打发了,马玠什么人,那可是堂堂吏部尚书的儿子,打死人都不用受刑,这点小钱怎么可能看在眼里。

于是马玠觉得受到了侮辱,二话不说抄起棍棒就开始砸店,伙计和掌柜拦着不让,自然更激起了马玠的怒火,把这些人也狠狠走了一顿,掌柜和伙计不堪毒打,跑出店铺,马玠还追着不放,就发生了挡住朱厚照马车的事情。

马玠早就匍匐在地,颤抖不已,这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马玠在家里也偶尔听父兄说过新皇的事迹,这个对自己亲舅舅下手都如此之狠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想到此处,马玠自是后悔万分,现在只能寄希望朱厚照能看在自己老爹的份上,像弘治帝般放过自己。

朱厚照看着马玠冷冷笑着,这种二世祖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普遍存在,仗着家里胡作非为。马玠上一次犯事是殴打致人死亡,是父皇看在马文升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自己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何况马文升还是自己的头号怀疑对象。

朱厚照招手示意谷大用过来,轻声说“把掌柜叫到偏殿,问问他的主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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