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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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赢了啊,赢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呼吸声能让源稚女安心地睡去。
他把脸贴在源稚生冰冷的脸上,哭得撕心裂肺。
“哥哥,不要离开我啊,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哥哥’两个字还是那么温顺和轻柔。
突破了层层桎梏,源稚女的意识在这一刻轰然复苏,极恶之鬼风间琉璃强到能对抗八岐大蛇,却在那个山中少年的痛哭声中烟消云散。
源稚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仍坐在血泊中,怀抱着冰凉的源稚生,大雨哗哗地下着,冲刷着地面上的鲜血去向红井深处。
‘梦貘’在源稚女苏醒的瞬间被解除,风间琉璃逃不出的梦境,对于源稚女来说轻而易举。
这是他简单的本我,那个十七岁的山中少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仇恨过什么,所以噩梦困不住他。
就在源稚女清醒之时,顾谶从镜花水月之中走出,在逐渐崩塌的梦境里,将血液流尽的源稚生从浴缸中拽了出来。
……
源稚生还活着,但心脏已经近乎停止,在梦中他被杀死了,龙化后的身体依然健壮,但全身体征都在衰弱。
他脸上覆盖的骨骼裂开了,血红色的泪水滑过坚硬苍白的脸,这张本该再也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脸上残留着悲痛的表情。
源稚女抱着哥哥哀哀地哭着,但他醒来得太晚了,源稚生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这里,当然也不可能睁开眼来看他一眼。
他渴望了那么多年和哥哥的见面,最终和哥哥见上面的却是那个名叫风间琉璃的鬼。
这时,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彼此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礴,似乎在为这场兄弟之间的残杀致哀。
升降平台轰隆隆地下降,平台周围的ld灯亮了起来,五彩的灯光把简陋的工程设备装饰得像是升降舞台。
在那个闪光的舞台上,有人翩翩起舞,跳着《天鹅湖》中王子的舞步。
源稚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
起舞的身影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裤和鲜艳的亮紫色衬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
在斑斓灯光的簇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犹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
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舞者,在别人的鲜血面前显得那么欣喜若狂?
升降平台降到了红井的底部,老人踩在血泊里,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那张源稚女无比熟悉的白色面具上,笑容越发地亲切动人。
源稚女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
王将,这个杀不死的幽灵,几分钟前刚刚被顾谶捏碎了头颅,此刻却衣冠楚楚地跳着舞回来了。
王将在源稚女的面前躬身行礼,就像是演员对着唯一的观众谢幕。
“真遗憾呐!这么精彩的表演,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欣赏到结局。”
王将走到了几步外仍伫立在那的身影面前,伸手在顾谶闭起的眼前晃了晃,大笑起来,“你应该很荣幸,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了。”
他大力拍了拍顾谶的肩膀,对源稚女说:“多亏了你啊,我的好孩子,任这家伙狡诈似鬼,在你的血统你的言灵面前也只能饮恨沉沦。”
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曾令整个曰本极道静若寒蝉的脸,还故意在顾谶面前做了个鬼脸,即便对面之人闭着眼睛,气息几不可察。
“是你!”源稚女惊声嘶吼。
站在他面前的人,赫然就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被源稚生视为父亲和老师的男人--橘政宗!
他早该死在东京塔下的大火里了,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健康,简直春风拂面。
橘政宗戴上面具,又摘下面具,再戴上,再摘下,上一刻他是白面的恶鬼,下一刻他是位高权重的老人,两张迥然不同的脸上都带着笑,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
他本该笑得更委婉一些,但他实在是太开心了,笑起来掩不住那口白牙,就像是开口的石榴。
当这两个形象合为一体时,笼罩在曰本发生的这一切事情上的层层迷雾忽然就散去了,各种疑点都变得清晰起来。
--橘政宗和王将都掌握着源自黑天鹅港的基因技术,他们都豢养死侍,他们是黑天鹅港仅剩的幸存者,只有他们能互相证明对方的身份。
二十年来他们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神,只不过王将号称是要复活神,而橘政宗号称是要杀死神。橘政宗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王将是猛鬼众的领袖,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水火不容的,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高度地重合。
如果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这个假设太过惊悚了,橘政宗和王将的唯一区别,只是那张面具?
“很惊讶对不对?我喜欢你现在的表情!”橘政宗神采飞扬地说:“我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已经猜出了许多,但完整的真相还是只能由我来为你揭示,凭你们有限的智商永远只能猜出一小部分。”
他伸出食指摆动着,摇头晃脑,“我非常乐意解释给你听,因为没有人知道的成功实在太寂寞了。虽然我很快就得忍受寂寞了,每一个坐在王座的生灵都是寂寞的。”
源稚女抱着源稚生,脚不断踢着泥泞的地面往后退,在他眼里,不戴面具的橘政宗比戴面具的王将要可怕得多,他笑得再怎么灿烂,也透着一股随时会扑过来吃人的凶残。
橘政宗深深嗅了一口,“没错,橘政宗和王将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没戴面具。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哥哥的老师,我指挥猛鬼众,也指挥蛇岐八家。
你们太缺乏野心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神。是我教会你们彼此仇恨彼此战争,你们才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寻找神,因为谁都不希望神落在对方手里。”
“你到底是谁?”源稚女声音嘶哑。
“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第三帝国科学院里最年轻的科学家,黑天鹅港的唯一负责人,世界上最了解龙的人类。”橘政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虽然血统上没法跟你们相比,但我像龙那样思考。”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银色烟盒,从中抽出一根俄罗斯产的纸烟,在烟盒上慢悠悠地敲着,好让烟丝更加紧实。
赫尔佐格神色淡然地把烟叼在嘴里,“人类局限的头脑又怎么能比得上龙类的智慧呢?不管是贪心还是野心,总得有相匹配的能力才行。”
说着,他得意万分地弯腰去捞顾谶手里的提箱,“拿来吧你!”
但没有拽动。
“嗯?”赫尔佐格愣了愣,下意识抬头。
雨丝凄迷,原本杳无声息的身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酷烈的金色瞳孔,睨然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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