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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凤落梧桐”(四十四)

四十四、

侯富車和苟畦回到天津,已黄昏时分,苟畦在富九爷的指令下施展刁技,顺得几件古玩,过了一把手瘾。回到家中后,还意犹未尽,仍沉浸在过去的帮伙思维中,按以往的规矩,他只管“顺货”,顺来的货,他不能过问,甚至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因此他习惯性地对带回来的玩意儿,不闻不问不感兴趣。同样也是按照以往的分工习惯,回到老巢后,就开始设置陷阱,以防有人上门截货,或者失主追杀来至。

连续几天跟着富九爷坐火车住酒店,吃香的喝辣的,享受到了过去只有在梦里才能享受到的富人生活。那是吃得饱、喝得足,也就飘然欲仙睡得香。设置好陷阱回到阁楼上,见侯富車在洋油灯前看书,也不便打扰,只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今晚就是野猪也进不来。”然后他便在地板上倒头睡去。

夜半更深时分,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此时的侯富車还没入睡,他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朱能回来了,遂静静地等待上楼梯的声音。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阵砖瓦掉落的震动声。侯富車对苟畦的“良苦用心”并不知情,此时听到外面的响动,也丝毫没影响他继续酣睡。侯富車则竖起耳朵仔细凝听,外面一阵响动之后,就陷入越来越深沉的宁静,宁静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禁有些紧张,拧暗了油灯,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将门欠开一道缝向外窥测。可门外一片漆黑,响声也再没出现,这时他想起苟畦睡前说的话;今晚就是野猪也进不来。几经琢磨,感觉甚是蹊跷,随即推着苟畦悄声道:“快醒醒,有贼进来了。”

还在睡梦中的苟畦,听说楼下有贼,如同触电般从地板上蹿起,同时梦魇般地喝道:“强盗!找”话还没有全喊出,嘴巴却被侯富車使劲捂住,直憋得他眼珠外凸,手舞足蹈,一阵紧张折腾后,才彻底赶走了“瞌睡虫”。

侯富車见苟畦已经醒了过来,便小声道:“有小偷。”

一听说“小偷”二字,苟畦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他自幼就是以偷为业的主,并因技艺高超,在同行中被尊为“大师兄”。而今天他听见“小偷”二字,认为自己的陷阱一定是套住了贼人,这下可在富九爷跟前又得长脸了。遂兴奋地说:“哈哈,强盗跑不了啦!”接着就火急火燎地开门往外冲。刚踏出一只脚,又急忙退回屋内口中喃喃说道:“太黑了,富九爷,你拿着洋油灯。”说着话,他从门后抄起一根预备好的柴火棍儿,让开门让侯富車先出门,自己则跟在他身后。这家伙心里贼明白,这黑灯瞎火的,如果暗处藏个强盗,那先倒霉的一定是那个拿着灯的人。

苟畦这点鬼心眼儿侯富車岂能不知?只是一个当大哥的,遇上危险就往后缩,那还怎么让小弟信服,更何况这个新收留的“小弟”到底是什么德行,还没来得及验证,怎能在他跟前掉份子。当然,侯富車对黑暗中可能潜在的危险,也做好了随时可以应对的心理准备,一旦遭到袭击,他便会迅疾将手中的油灯砸向袭击者,那他真叫是;引火烧身咎由自取了!

侯富車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踏下楼梯,用手掌挡住晃眼的灯光,仔细搜寻着可能藏有杀机的暗角,竖起耳朵测听黑暗中发出的动静。终于下到后院地面,侯富車依然不放心楼梯下面的黑暗死角,端着油灯转身查看。苟畦却从背后拍拍他,又指了指院门。

侯富車顺着苟畦手指的方向看去,黑夜中隐隐约约地看见院门像是开了一道缝,心中暗想;自己明明是将门关上还闩死了,今晚又没刮风,难道真的出贼了?他精神高度紧绷,俩眼瞪得贼大溜圆,警觉的再次环顾四周,旦见苟畦此时的精神头特别足,俩眼弯的似月牙一般,虽然猫着腰紧握木棍,脸上却挂着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颜。侯富車甚是纳闷,??他悄声道:“你笑什么?”

苟畦得意地悄声道:“我逮了一只大黄鼠狼。”说完,他举起柴火棍做出随时砸下的姿势,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侯富車紧跟其后也来到门口要看个明白,借着洋油灯照亮,只见两扇门中间夹了一个人,耷拉着脑袋,他正要走近查看,苟畦开口说道:“别过去,他在装死,我再给他一棍。”说着话抡棍就要砸下。

侯富車急忙抓住苟畦的胳膊,喝道:“住手!这是朱能。”虽然那人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可侯富車对自己的那套青年装,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这套服装裹在自己肥矬的身体外面,出入滦州各界社交场所,不知迷倒过多少新潮女孩,也招惹来不少媒婆上门提亲。此时见到衣服便基本断定此人定是朱能,遂急忙上前仔细察看,果不其然,夹在门缝中的就是朱能,只见他耷拉着脑袋,昏迷不醒。

苟畦见状更是慌了手脚,哆哆嗦嗦地喊道:“哎呀!该死的猪头,怎么会是你呀!”又急忙上前托住朱能,对侯富車道:“富九爷,你快托住他,别让他倒下来!”接着手忙脚乱地卸掉他设置的机关,解掉套在朱能腿上的绳套。两人将朱能抬进院子,侯富車用洋油灯凑近他,从头到脚仔细察看,只见从他的头顶流下几串血痕,血液已经凝固,脸色有些惨白,这显然是头部受到重创后的迹象。他抬头对望着苟畦怒目圆瞪,还没等发问,苟畦便“噗咚”一声双腿跪地,哭诉道:“富九爷,我不是故意想害猪头的,我是怕有人来截货才下的套呀!您揍我一顿解解气吧!我现在就弄醒他。”说着话起身去水缸里蒯来一瓢水,朝朱能脸上猛地泼下

朱能自离开杨二小姐,便一路快跑直奔侯富車的小阁楼,他也顾不得多想,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以最短的时间赶到驻地,如若没见着富九爷,就给他留下口信,然后再以最快的时间回来告诉杨二小姐。当跑进侯富車小阁楼的胡同后,见阁楼上的门缝里透出一缕光线,如同熬过漫漫长夜,眼前出现曙光一般,三步并着两步来到院门前。他清晰记得上回进出院门,们都是虚掩着,今天他也就直接上前推门。没曾想,他将门推开后,刚跨进一只脚,突听头顶上方的门亭,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他便机敏地抽腿回撤,岂料,踏进院门的一只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套住,同时被推开的院门,又自动弹回,将他整个人夹在门缝间。他越是使劲,门就关的越紧,他使出浑身力气,欲推开院门,正好适得其反,一阵砖头瓦砾从门亭落下,精准地砸在朱能的头上。此时的朱能是上天无力入地无门,只能任由“祸从天降”,直到被砸的昏死过去

苟畦下的是在山里套野猪的套,此套一旦套住野猪的一只脚,绳索就会立马收紧,野猪越是使劲挣扎,索套就锁的越紧,直至将野猪悬空吊起。而今天他想套的不是野猪是盗贼,他便将索套与门顶相连,盗贼只要被套住,那就别想逃脱,越是想挣脱,门顶就会把门顶的越紧,还会触动门上面的机关,让安放在门亭上砖头瓦块落下。这一陷阱设计的精准巧妙且无解,苟畦在贼窝时安装过无数次,可谓驾轻就熟,只遗憾一次也没遇上盗贼“光顾”。最后一次原以为可以成功逮住盗贼,谁知来了一帮北洋大兵,不仅将他们遮风避雨的道观一把火烧成了灰,“佛爷”和众兄弟,被逮着的也都一律就地正法。苟畦算是幸运逃过一劫不说,还攀上了赫赫有名的富九爷,他做梦都想向富九爷证明自己有两把刷子,才暗自设置陷阱,并且终于实验成功,却不曾料到,被套牢的竟是无辜的朱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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