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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殿,张俭便与王继忠、康延欣分手,康延欣却邀请他去家里坐一坐。
张俭说:“不了,我还是回家,累了一天,想回去早点歇息。”
康延欣上前一把拉着,说:“都快一家人了,还忸怩什么?走走,到我家去歇息也是一样的。”
王继忠说:“是啊,到我家歇息也是一样的。”
康延欣回头看了王继忠一眼,王继忠闭了嘴,康延欣说:“张大人,你看主人都发话了,你不去岂不让他难堪?”
张俭原本已经心动,可听康延欣这么一说,再看王继忠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地,便坚辞,要回家去。
康延欣松开手,说:“张大人嫌我们家贫,不肯赏光,那就算了,不过日后,你就是嫌弃我们,也免不了要来的。”
张俭说确实是身体乏了,改日一定专门去讨酒喝。
康延欣笑道:“张大人说什么讨酒喝,今后那就是你姐姐的家,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张俭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走了。
王继忠看着张俭走开,康延欣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看他做什么,看他姐姐才对。”
康延欣说罢,丢下王继忠就走。王继忠紧跟着她,心里想对她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回到家中。
进屋之后,王继忠就东张西望,康延欣也不理他,径直进了厨房。
王继忠也跟着进去了,帮忙舀水洗刷,拿出碗盆,米、面、肉、乳,全堆放在案板上。
康延欣见了,转身走出厨房。不一会儿,王继忠也出来了,像一个小孩子看着康延欣。
康延欣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住笑,说:“你怎么出来了?”
王继忠尴尬地笑了笑,说:“还是你去做吧,要不我去叫钱大妈回来做。”
康延欣说:“钱大妈正带着怀玉在玩,叫她干什么?”
王继忠说:“要不我们去带怀玉,带他到潢川边玩一会儿。”
康延欣说:“要去你去,我不去。”
王继忠说:“去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到那里去走走了。”
康延欣有些心动,不说话,看了看屋外。
王继忠说:“时候还早,出去走走,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王继忠说罢上前拉着康延欣出了门,在邻居家碰到钱大妈,康延欣说要带着王怀玉到潢川边玩一会儿,让她回去做晚饭,并说他们可能回来晚一点。
钱大妈笑着说:“小姐,你们出去玩,带着怀玉干什么?怀玉我带着,你们放心地出去玩,保证你们回来有饭吃。”
钱大妈是康延欣娘家带过来的佣人,专门照看王怀玉的。本来康延欣出嫁时,皇太后赏赐了一些奴隶,但康延欣怕王继忠在上京不习惯,便在南京置办了一些田地,用来种植小麦,谷物等中原的作物,养猪种菜,所以,她把奴隶都安置在南京照料田地,上京就只剩下钱大妈和一个年纪大养马的男奴。
王继忠蹲下来,将手伸向王怀玉,谁知王怀玉往钱大妈身后连连躲藏。
钱大妈说:“老爷,怀玉怕你。”
康延欣说:“谁叫他成天板着脸的,孩子都不要你了。”
王继忠显得很尴尬,无奈地对钱大妈笑了笑。
钱大妈连忙挥手道:“快走,快走,多玩一会儿,我带着怀玉,做饭没那么快的。”
已经是深秋了,杨柳的叶子都已经脱光了,光条条的树枝在晚风中摇曳。潢川变窄了,如一条细线从远方蜿蜒而来,白的发亮。两岸的野草还是绿的,地毯似的铺展着,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在上面,远看像一只只轻轻煽动翅膀的蝴蝶落在上面。
“什么时候接她回来?”终于,康延欣开口说话了。
他们沿着河边走了好远,一直沉默着,看着夕阳下的原野,慢慢地走着,似乎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个影子,一个人走一个人跟着,她停下来,另一个也停下来。
王继忠说:“太后,太后说什么时候娶就什么时候娶。”
康延欣说:“听你说话的口气,像是太后逼迫你娶张瑗的?”
王继忠低着头,不说话。
康延欣说:“你不要说太后,你心里有什么,我还不知道?”
王继忠说:“我,我其实~~~”
康延欣说:“你其实早对人家有意思了,是不是?”
王继忠说:“不是,是~~~”
康延欣说:“什么不是,是的?喜欢人家就要说出来,吞吞吐吐地哪像一个男人?”
王继忠说:“是的,我是喜欢她,可是,我已经有你了。”
康延欣说:“你怕对不起我,是不是?怕我不答应?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王继忠说:“反正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康延欣说:“你不让我受委屈,张瑗受委屈怎么办?我知道皇上很喜欢她,可是,她为了你,连皇上拒绝了,就凭这一点,我佩服她,我就要成全她。”
王继忠说:“延欣,皇上很喜欢张瑗。”
康延欣说:“你怕皇上?皇上是人,你也是人,怕他做什么?再说皇上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王继忠说:“我就觉得对不起皇上。”
康延欣说:“那你就为皇上多做点事,尽忠职守,帮助皇上、皇太后早日实现大辽中兴。”
王继忠说:“还是夫人明白事理,这是王继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康延欣说:“好了好了,得了便宜就卖乖,早点准备聘礼送过去,你现在与先前不一样了,不能太寒酸了,不像原来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王继忠想了想当时迎娶康延欣时候的情形,情不自禁地拉着康延欣的手,说:“延欣,真是苦了你了。”
太阳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轮转了,火烧云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地上也似染了胭脂,殷红透亮。
王继忠突然看见康延欣眼里似乎藏着两个太阳,也发出明亮的光芒。
这天早朝,没有什么大事,群臣商量了一会儿冬捺钵,和如何收取盐税的事。另外就是皇太妃胡辇亲自去边境迎接张瑗,现张瑗已经到达西北大营。耶律隆绪总算放下心来,对王继忠说:“张瑗到了西北大营,你就放心好了,不用千里迢迢去救人了。”
王继忠说:“多谢皇上关心,臣替张瑗谢过皇上。”
萧绰说:“王爱卿,你打算何时迎娶张瑗?”
王继忠说:“臣正与张俭商量,准备明年开春之后,再迎娶张瑗。”
萧绰笑道:“甚好,到时候不要忘了朕这个月老。”
王继忠说:“自然忘不了,到时候恭迎太后大驾。”
耶律隆绪说:“还有朕。”
王继忠说:“当然还有皇上,只要皇上肯赏光。”
耶律隆绪说:“什么赏光不赏光的,你要准备足美酒,朕到时候一醉方休。”
正说着,只见侍卫来报,耶律狗儿求见。
萧绰心里一惊,忙让他进来。只见耶律狗儿栖栖遑遑走进大殿,跪下来,哭道:“太后,家父快不行了。”
萧绰连忙站起来,说:“什么?太保他~~~快,备车,朕要去看他。”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大殿前面,萧绰、耶律隆绪、韩德让上了马车,驭者吆喝一声,一抖缰绳,马儿放开脚步,奔跑起来。
一刻之后,萧绰已经坐在耶律斜轸的床榻旁边,只见耶律斜轸紧闭双目,紧咬牙关,气若游丝,面如死灰。萧绰喊了两声,不见反应。回头问:“守太保何时变得这么沉重。”
刘玉兰只是抹泪,说不出话来。
萧婉容说:“三天前,斜轸还好好的,一顿能吃一个胡饼加一杯牛奶,比先前饭量还大,我们还为此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昨天他就不吃东西了,说话就有些含混不清了,我们急忙找耶律敌鲁,敌鲁看了,只是摇头,没办法,斜轸这辈子~~~”
萧婉容话没说完,便大哭起来。
萧绰在人群后面找到了耶律敌鲁,将他叫过来,说:“守太保真的没救了?”
耶律敌鲁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
萧绰站起来,走到一旁,耶律敌鲁跟着走过去,萧绰低声说:“有没有办法让他醒来?”
耶律敌鲁迟疑了一下,说:“臣试试。”说完,走到床边,取出一包银针在耶律斜轸的头上,颈项,耳根扎下。
萧绰看着耶律敌鲁的银针,一根根扎在耶律斜轸的头上,弄得耶律斜轸像一个刺猬似的。突然,听到耶律斜轸轻微地“哎呦”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韩德让上前一步,紧握着耶律斜轸的手,叫道:“二哥,二哥,你醒了?”
耶律斜轸看见韩德让,说:“三弟,你可来了,我刚才看见大哥了。”
韩德让说:“是的,二哥,我来了,太后也来了,来看你来了。”
耶律斜轸看见韩德让身后站着萧绰和耶律隆绪,便将手伸向耶律隆绪,耶律隆绪连忙一把抓住耶律斜轸的手。
耶律斜轸看着萧绰,泪水簌簌流下来,说:“太后,臣给您添麻烦了。”
韩德让让开一个位置,萧绰便坐下来,说:“爱卿,别这么说,是朕对不起你。”
耶律斜轸说:“臣不怨太后,太后能容许臣,臣已是感激不尽了。”
耶律斜轸说话非常吃力,萧绰觉得不能再耽搁了,便说:“好了,现在我们谁也不怨谁了,朕今天来一则为了看你,二则想听听你对南征有什么想法?”
耶律斜轸说:“太后还想南征?”
萧绰说:“朕想要一个长治久安的太平世界。”
耶律斜轸说:“那就和宋国议和。”
萧绰说:“如果他们不同意议和呢?”
耶律斜轸说:“以打促和。”
萧绰说:“如何才能以打促和?”
耶律斜轸说:“威逼汴梁。”
萧绰说:“朕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能一举夺取汴梁那是最好的。”
耶律斜轸摇了摇头,说:“不要太过深入,否则难以自拔。”
萧绰说:“南征宋国何人为帅?”
耶律斜轸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耗完了气力。
耶律隆绪说:“斜轸大哥,你看萧挞凛挂帅怎么样?”
耶律斜轸摇头道:“萧挞凛不行,不能让他领兵。”
萧绰有些不悦,说:“你怎么到这时候对他还有偏见?”
耶律斜轸叹息了一声,不做声了,闭上眼睛。萧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惹得耶律斜轸不高兴,这样的话是不是对一个将要远去的人太残酷了,但她又不好解释什么,站起来,出去了。
韩德让说:“二哥,你不要怪太后偏心,她是无将可用啊,如今,耶律休哥走了,你也病成这样,你叫太后怎么办?你叫她派何人领兵呀?”
耶律斜轸长叹一声,说:“愿祖宗保佑,别让萧挞凛把我军带入绝境。”
韩德让以为耶律斜轸昏迷了,听到他自言自语,忙问:“二哥,若是真让萧挞凛领兵,如何才能保证我大军的安全。”
耶律斜轸说:“皇太后睿智,若要南征,太后一定要随大军一起,临危决断,绝不能让萧挞凛一意孤行,切勿恋战,以达成和议最好。”
韩德让说:“好,我记下了。”
耶律斜轸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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